99.第99章 壽盡

99.第99章 壽盡

第99章壽盡

章啟見她臉上神色變換不停的樣子,也只有嘆息一聲,三枚古錢浮在空中,將四人罩住。然後才開口道:「想來是…千家老祖修為高深,感應到丙火位上有異,恰好千師叔你又修丙火,乃是嫡系,天資亦高,故而就想以師姐你來驗證一二某些東西。

所以才送到了祁靈門內,而當年的王尋老祖也頗有遠見收下了你。」

「原來是怕我為族中引來什麼禍害,九轉真修能感召位格,老祖他早有謀划,不但謀世人,連親族都要算在內。」千世妍神色悲傷,開口道:「此事過後,我便閉關突破三轉,若有餘力會一直閉關到四轉。門中有我坐鎮,你們儘管施為。」

陳觀嘆道:「師姐不必這般為難自己,祁靈門上下,無不將你視為同門,除去一些非執掌不傳的隱秘,我也沒有絲毫隱瞞師姐。」

千世妍點點頭,面上表情收斂歸於平靜,讓人看不出來她心中到底是如何想的。

「不如將那天品靈根送往上宗?他們不是「喜愛」天下英才嗎?這天品靈根絕世之才,想來上宗的大人們見到了一定會喜笑顏開的。」章啟提議道。

「此舉恐怕不行。」千世妍搖頭道:「當時此子降生,霞光在天,若那位有意,只怕此子就不會還存在我等眼前。上宗只怕也是不敢收的。」

「送出去只怕稍有道統的都不會收,沒道統的又怕不知輕重惹出大禍來。

更不能傷,不可害,哪怕好好的供養者,也不知未來該有什麼變數……」陳觀皺眉苦道:「這倒真是個麻煩。」

「麻煩?我看未必。」厲淵勾唇笑道:「既然不知如何處置,那就由我收其為徒吧。」

「什麼?收其為徒!這般大的因果,厲師侄,你……」陳觀吃驚道:「你只怕承受不住啊。」

「我這法門,本就是大因果。」厲淵笑著抬手,掌上浮起玄色寶幡,「此幡之中藏萬魂,生殺仇恨幾何多?若有此子傍身,沒背景的動不了我,能動我的又不敢動。我借其勢,他憑我威,相輔相成,如何不好?」

章啟也是眉頭一展,笑道:「正是此理,富貴險中求。」

「可富貴也在險中失。」陳觀還是有些謹慎,不大讚成。

「掌門以為,我等如今算是富貴了嗎?」厲淵輕哼了聲,「四千年傳承,南絕島上最古老的道統,如今沒落到被堵家門,差點成為喪家之犬,這就是富貴嗎?」

此言一出,千世妍都忍不住側目,這小子也太能戳人心眼了,哪怕她對祁靈門沒有太大歸屬聽到這話都不舒服。

章啟聽完變了臉色,但他養氣功夫極深,只抬頭去看陳觀。

坐在上位的陳觀臉上青紅交接,但他沒有發作,只沉默了許久,臉色歸於平靜,嘆了聲道:「難得你有如此進取之心,就依你之言吧。

往後你便是門中的執法長老,一應弟子皆可處決。只望你能秉公處置,不徇私情。」

厲淵倒是沒有絲毫謙讓,直言道:「掌門只管放心便是。」

……

祁峰,一處舊屋的窗檯旁,王益手持硃筆,在厚厚的書里其中一頁上寫著:「時掌門陳觀,與向家聯手臨陣反戈,自此廣元山脈諸家皆敗。

銅山王氏遷走至東楚之地,安家立道。

清河徐氏投入上水宮,原來徐氏乃是上水宮支脈。

至於清風閣,弟子早早遷移走了,只留下些老弱病殘的弟子偽裝山門,其門中真修婁景早已帶著弟子遷往北玄地界,重立山門。

廣元山脈只余銀闕山安然不動,似背後大有靠山。

五家看似齊心協力共抗外敵,可實則早已各自尋好了退路。

撰史人警言:反遇危時,必尋後路。狡兔三窟,猶嫌不足!」

寫完這一筆,王益虛弱的放下硃筆,傳聲道:「來人。」

「執事!可有什麼吩咐?」一個年輕弟子走來。

「去請本峰峰主過來。」王益中氣不足的開口道。

「是!弟子這就去請。」

那弟子急忙跑了出去,屋子裡的舊沉土味讓王益有些熟悉,他緩緩睜開眼來,窗外的日光照進屋裡,正中間擺放著一幅山水圖,兩側是一對聯語。

王益扶著椅子站起身來,走到近前,站在一線之外的陰影里,眯著眼睛去望那一對聯語。

右側是:祁心天聽左側是:玄元觀命那山水圖上畫著一副仙宮勝地之景,美輪美奐的亭台樓閣間有翩翩仙子起舞,有天女捧丹珠,還有仙人會宴,整副古圖唯有那最高處的宮殿上懸挂了三字。

是一種古文仙篆,不是他所認知的文字。

但族中的長輩一代代傳下來,都會告訴後人那三字叫做「未央宮」。

門外腳步聲傳來,「老叔祖,可是有事?」

王益回過神來,拱手道:「見過峰主。」

「叔祖不必客氣。」王永忙扶起他,和聲問道:「叔祖可是有什麼要事?」

「這是一甲子的族史,我撰寫完了,交給峰主過目一二。」王益拿起這厚厚的一本,上面每一頁都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小字,無不代表著撰寫者的努力。

「叔祖有心了。」王永接過這本厚沉的族史,也不由感慨道:「如今門中有專人撰寫宗史,反倒是我們芸城王氏的族史無人問津了。

多虧還好有老叔祖您在。」

「日後我也不能再寫了。」王益嘆道。「我自感大限將至,如今族中已算是徹底融入祁峰,不似宗族了。連個族長都沒有了,所以我思來想去就只有尋到你了。」

王永神色一凝,寬慰道:「雖然宗法稍怠,可門規嚴令,有執法長老在,哪個弟子敢犯?」

王益搖搖頭,「門規法令縱然能約束弟子言行,可卻養不出忠心與肝膽。

祁靈門傳承久遠,治宗之本幾經變革,可我們芸城王家從未被取代過。

有些東西,不是宗門可以傳承下去的。

門規律令可以讓山門弟子在平日里按律而行,可卻不能讓弟子們在宗門覆滅之時忠心於門,盡己於道。」

王永心中一晃,笑道:「叔祖你多慮了,如今門中蒸蒸日上,哪裡有什麼危機可言?」

「我今壽數兩百一十七載,親眼目睹過王尋老祖在時,門派清安之像。

也曾經歷過李元老祖於宗門覆滅時臨危受命,挽救傳承於毀滅時。

我只兩百年的壽數就幾經興衰起落,安知往後祁靈門百年、千年之後是何風景?」王益嘆息道:「但我如今人微力衰,王家也沒有真修在位,宗族日益潰散,唯有手書這代代傳承的族史於宗族,願後代弟子能有史可依,以史為鑒知興衰,無論是治家治宗,還是宣法於外,皆能有依可靠。

你要答應我,把族史傳承下去,凡王氏弟子,必讀族史千年!」王家的族史只有千年之內的記載,千年更久遠的都會被收歸於宗,不得外觀。

王永聞言,看著眼前垂垂老矣的叔祖,還是嘆道:「叔祖您放心,我一定會記得您的囑託。」

王益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這才笑道:「好,如此我也放心了。峰主事物繁忙,還是快去回殿內吧。」

王永見狀便行禮告退。

這古屋裡也再次安靜下來,他杵著拐杖再最後看了眼那傳承數千年下來的八字古語,然後遲緩的走出屋門,上了鎖,封上靈禁。

他一瘸一拐的走到山下,沒有站在峰頭,而是來到了百闕塔旁,坐在一塊石上看著那些新鮮生動的年輕弟子,王益覺得自己好似也年輕了許多。

那些埋藏在元神中最深處地模糊記憶也逐漸清晰起來,想起六歲時他被檢測出靈根,全家歡喜了半個多月,不但在芸城的父母得到了族中的嘉獎,換了新房,小弟小妹們也都有了學堂上,日子一眨眼間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後來他被帶上了山,見到了一個個族中的長輩,在山中同許多孩童學書習字,認穴辨絡。

當年的那一代弟子中最出名的就數大宗的王丘了,成為門中弟子心中羨慕的對象。

修鍊的歲月如流水一般,眨眼而過。他在山中修鍊、做庶務、與同門同族偶爾酒肉歡樂,四十多歲就這樣過去,他成了執事弟子。

回到家中時,父母皆對他恭敬異常,曾經的小弟小妹也都長大成人,對自己這個大哥只有敬畏。

血脈親緣逐漸疏遠,仙凡是兩個世界。

他回想著自己一生,經歷的無數事,長輩的關愛,同門之間的矛盾,好似本質上和凡間並無太大差別。

後來,自己百歲時,成為了鍊氣後期的長老,而當年的王丘師兄也成為了峰主。

那一日,他去山下進行三年一次的查收弟子時,檢驗出了一個地品上等的天才弟子,叫李雲鳴。

他驚喜萬分的回了山中,向峰主彙報。

卻發現峰主的臉色似乎並不是那麼高興。

再後來,他成了族中有資歷的長老,成為撰寫族史之人得以看觀族史,細心的自己發覺每隔一甲子多的時間,總會有幾名天資不錯的弟子被外放遊歷,又或是被納入上宗,可後來族史里就再也沒有了他們的名字。

王益漸漸發覺了他認知百餘年的世界逐漸變得不一樣,像是一層虛偽的面具套住了那張醜陋的嘴臉,讓世人無法看清。

知道的越多,他越是沉默。後來,王丘峰主死了,破鏡失敗而亡。

再後來,族史中流傳的獸潮來了,他某一日發覺祁峰里那盞李雲鳴的魂燈不知何時熄滅了。

王益只能裝作不知,他尋到了弟子衣冠冢里一座偏僻的碑前,上面不知是誰刻下了李雲鳴的碑。

隨後的數十年裡,宗門幾經沉浮,他也漸漸衰老了下來,至於更進一步的可能,他清楚地明白自己的資質就是送死。

經歷李元老祖這位突然崛起執掌宗門的老祖歲月,祁靈門似乎變得不一樣了。

他至今還記得,李元老祖隕落那一夜,星落如雨,圓月高懸,仿若天地都是一片明亮。

老祖的隕落,似乎是曙光!一切都好起來了,可似乎那些過往裡為此而犧牲的舊人,已經無人在意。

所以王益不惜買了延壽靈藥,他用餘生把那些死於自己眼前的英靈都一一記敘在族史之中。

只是不知,長輩和他牽挂的祁峰、王家,還能否有東山再起的那一日。

王益逐漸從思緒中走了出來,不遠處一片喧鬧。

他看到了那個常年在此地小騙小詐的趙飛然,自己曾經還為難過他幾次。

那趙飛然又在眾多新弟子懵懂的眼神里,高盛宣揚道:「不得了啊!不得了啊!北邊傳來的最時新的消息,說是西廣向家要攻打百塢山了!」

「真的嗎?這才安生幾年啊,怎麼又要打起來了!」

「西廣向家能打得過百塢山五家嗎?聽說百靈門近幾年又出一位劍道真修的客卿,立力斬三轉真修,十分厲害呢!」

「你們竟然不信我的消息?」趙飛然一吹鬍子,氣道:「我趙飛然的話,什麼時候假過?你們也不打聽打聽,我幹這一行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年了,要是招牌不行,早就被端了!」

「是!是!是!趙師兄,還有啥準確消息,快給我們講講唄!」

「是啊!是啊!我正好攢了不少法符,這一打仗,聞山坊市的東西可都漲價不少吧?我也能小賺一筆了!」

一些弟子都急聲催促道。

「我勸你們這些小子別想了,人家西廣向家可是一等一的大族,光真修附庸都有五位,本家真修更是十數位之多,器、丹、符、陣哪一樣沒有傳承?人家會看上你們那些煉製的劣等法符?」

趙飛然不屑的掃了眼眾弟子,「你們啊還不如入靈峰多學一學制傀的手藝,畢竟這可是咱們祖傳的手藝,整個南邊獨此一家的!」

「傀儡那多難學啊,一道工序都要學上好幾年,若要都學全了,只怕我也老掉牙了,哪裡等的起啊。」有弟子不滿的道。

「哼,那是你們不肯下功夫。上個月,一個還在學堂尚未修習的小娃,就能練成一道火行法術了。

這事還驚動了執法長老,親自收其為徒了,說是歸到祁峰,以後要接執法長老的位置呢!」

「我也聽說了,這孩童不過八歲,智慧遠超他人,是王家外支的族人,好像叫做什麼王千雷,好像還是地品靈根呢!」

旁邊聽到這話的王益心中一松,暗道:「看來王家後繼有人了!」

只是他轉念一想,這孩子會不會重蹈其他天才的覆轍?可如今祁靈門已有大興之像,應該是能保住這孩子的吧?

只是他這麼一想,天上明媚的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讓王益不知不覺間睡了過去。

「哎,這是怎麼回事!」

「這位執事怎麼身上飄出飛沙了?」

一群弟子圍在了王益所在的附近,七嘴八舌議論著。

旁邊的趙飛然反應過來,沉聲道:

「肅靜!是這位執事壽盡坐化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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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祖無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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