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出大事了1
因為要就寢,寢室內只留下幾盞燭光,在微弱的燈光下萬貞兒迅速的看完了顧少棠送來的信,她獃獃的坐著,一動不動,若不是閃爍的燭光映襯著她偶爾轉一下的眼睛,顧少棠都不相信眼前這個沉默的坐著一言不發的女人是那個風采照人的皇貴妃。當初她在萬貞兒的身邊覺得這個女人顧盼神飛,渾身上下都是滿滿的自信。但是眼前的皇貴妃是顧少棠沒見過的。萬貞兒臉色灰白,渾身上下透出一種說不出來憂傷感覺。
「你還好吧,我雖然不知道朝廷的事情,可是你該知道雨化田這次去做什麼,像是趙懷安那樣的江湖人士根本不在乎多少的兵來抓自己。可韃靼人就不一樣了,大同離著京城快馬一天就能到了。西廠的番役一向很厲害,我覺得真沒什麼擔心的。對了這些都是真的,雨化田那個人好奇怪,他說如果你不相信叫我把這個給你看!」說著顧少棠從身上拿出來個小小的掛墜。是一個深綠色的絲線打成個精緻的同心結,底下追著個精緻的水晶珠子。
這個水晶珠子萬貞兒一眼就認出來了,是當初穿在給雨化田佛珠上的水晶珠子,這個結子一看就是雨化田親手打制的。在她的妝奩盒子深處一直放著幾個各色的結子,只是時間久了絲線上的顏色有些褪掉了。萬貞兒伸手把結子拿過來,彷彿是個珍寶似地緊緊地握在手心裏面:「你的話我相信,這件事干係重大難為你肯蹚渾水。時間不早了,我叫人帶著你休息去,時間還有呢,不著急。」顧少棠在臨來京城的時候才知道雨化田要做的竟然是驚天動地的事情。
一路上顧少棠對著雨化田的計劃有些不相信,因為在宮中呆了一陣子,顧少棠實在是看不出來萬貞兒有什麼理由要離開皇帝跟著雨化田一個死太監在民間過著平淡的日子。尤其是萬貞兒對著兩個兒子的疼愛,從小失去母親的顧少棠忍不住問道:「皇貴妃你真的能捨得下兩個孩子么?他們是你的親生的兒子。」
萬貞兒握緊了手上的結子,嘴角上帶著個有些蒼涼的笑:「有些事情不是親身體會很難做出選擇的,以後你也會明白的。」
顧少棠感覺自己和失言了,臉上微微一紅抱歉的對著她:「我好像說錯話了,我不能在宮中久留,等著我拿到了那個葯回來找你的。」說著顧少棠拿著個腰牌一晃,是萬貞兒的安喜宮中進出宮門的腰牌,是萬貞兒特別給雨化田的。還是她想的太簡單了,朱見深已經把雨化田手上的團營兵馬給調回了,他一定是派了不少的人盯著自己呢。即便是萬貞兒在皇宮中經營了幾十年了,但是畢竟皇帝畢竟是這個地方的主人,誰能比主人更了解這個地方的秘密呢?
想到這裡萬貞兒叫住了顧少棠:「你不要拿著那個腰牌了,這是慈寧宮的進出腰牌你拿著這個吧!」看著顧少棠走了,萬貞兒一點睡意都沒有。她站在燭台前看望著跳躍的燭光出了一回神:「來人,更衣,我要你去看看皇上。」
乾清宮的燈火還亮著,張敏早就得到了萬貞兒過來的消息忙著在宮門外等著萬貞兒的肩輿過來:「皇貴妃安,皇上還沒休息呢。皇上聽見皇貴妃過來很歡喜呢。」說著張敏已經殷勤的把萬貞兒從肩輿上扶下來,扶著她跨過門檻。
「皇上還沒休息么?可是有什麼煩心事?」萬貞兒神色如常,嘴裡關切的問著朱見深的情況。皇帝的作息時間很標準,這個時候早就是朱見深休息的時候了。可是乾清宮的燈光還在亮著。
「皇上這幾天為了大同的軍事煩心呢。方才皇上說心裡煩悶一個人在院子里佔了一會。娘娘來了正好可以勸皇上休息。」張敏對著萬貞兒小聲的彙報著晚上皇帝的行蹤。
「韃靼人真的擋不住了么?皇上沒有增兵大同么?」萬貞兒漫不經心的隨口問著。張敏扶著萬貞兒的手一僵,忙著把話岔開:「這些軍國大事奴婢就你不知道了,想著是應該把關外的人馬調過來了。奴婢只是服侍皇上起居的,娘娘要問這些政務不如叫司禮監懷恩過來,反正一切的摺子都要他們司禮監用印的。」
「我只是隨便問問,皇上那樣信任王越,不會有差錯。皇上還沒休息么?」萬貞兒看著朱見深把一本子摺子塞在了一堆公文的底下,朱見深對著身邊的小內侍一擺手,小內侍立刻動手把那對摺子拿走了。「萬萬你來了,我還以為你不會過來了。我這就要休息,你別催著我了。」朱見深站起來對著張敏說:「朕要歇息了。」張敏得了皇帝的吩咐趕緊伺候的宮婢和內侍打個手勢。
立刻幾個訓練有素的宮女上前皇帝換衣裳,熱會很快的準備好了,朱見深有些意外的看著沒有離開一時的萬貞兒歡喜的說:「萬萬你等我一會。」說著朱見深催著身邊服侍的人:「快些,別磨蹭了。」自從上次說清楚之後,萬貞兒和朱見深恢復了以前的狀態,他們再也沒親密過。朱見深心裡雖然不滿,可是他從來沒在她面前露出來不滿的神色。今天晚上萬萬忽然來了,朱見深心裡暗喜,萬萬是想明白了,她決定放棄雨化田了。
萬貞兒□草幫自己脫掉外面累贅的大衣裳,笑著說:「臣妾伺候皇上洗澡吧!」朱見深臉上浮出一層興奮地紅暈,眼光閃閃的看著萬貞兒:「好,我和萬萬一起洗。」
朱見深覺得自己真的回到了幸福的童年時光了,萬貞兒給他很細心的擦後背,洗頭髮,泡在浴桶裡面朱見深伸手要把萬貞兒拖進來,結果他的手被不輕不重的拍一下,朱見深有些委屈的看一眼萬貞兒,無奈的收回手:「萬萬你還是不願意和我在一起么?」
「阿深,你也不是個小孩子了,有些事情是不能由著你的性子來的。皇上也該善待後宮,她們雖然臉上不敢有什麼表示,但是誰能保證心裡就能甘心情願的獨守空房呢?就算是你不願意可是為了兩個孩子,我一想著要是皇后做了巫蠱詛咒孩子們我就忍不住晚上是做惡夢根本睡不著。」說著萬貞兒的聲音哽咽起來。
「誰敢!你放心,朕一定不會叫孩子們被傷著一點的。萬萬,我想叫你知道,我不是朝三暮四的人,我對你一心一意。萬萬你的心裡真的是對我沒一點感覺么?」朱見深很鬱悶拉著萬貞兒的手,語氣裡面滿是不甘和失落。
朱見深覺得自己都要被雨化田給逼得崩潰了,他無論是怎麼努力都不能把萬萬的心從一個奴婢的手上搶過來!可是自己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了,萬萬還是對著他不屑一顧的。朱見深暗自發狠,雨化田是不需要回來了。即便是雨化田能從龍門出來,他也不會容忍著那個搶走了萬萬的人再出現在京城。
「不過萬萬能陪著我我就知足了。」朱見深嘆口氣,有些落寞的感慨一聲。
聽著朱見深的話萬貞兒心裡明白了,當初那個傻傻的孩子已經是個心思深沉不擇手段的皇帝了。他的摺子一向都是放在桌子上的,怎麼會這麼晚了忙著叫人收起來。司禮監這個時候也不會有人的,給皇帝批示好的摺子上蓋印章是要司禮監的掌印太監親自完成的。懷恩這個時候絕對不會在司禮監等著皇帝的奏摺送來。被朱見深藏起來摺子上面寫了什麼內容萬貞兒很清楚,一定是和雨化田有關的,因為在別的證無上朱見深從來不避諱她。
水涼了,皇上起來了。萬貞兒仔細了洗好了小豬的頭髮,叫來幾個宮婢幫著把朱見深的頭髮擦乾,張敏親自幫著朱見深穿上衣裳。一切收拾停當,朱見深躺在床上眼巴巴的看著萬貞兒:「萬萬你拍著我睡好不好?」
萬貞兒看著裹著被子的皇帝,神情一恍惚彷彿是看見了小豬裹著被子眼巴巴的看著自己。她嘴角含著溫柔的笑容無奈的說:「你都是大人了,還和孩子似地,我總是要死的,等著那個時候你怎麼辦呢?」
「呸呸。幹什麼說這些不吉利的話,萬萬你要一直陪著我,你死了我也不活了!」朱見深激動起來,他緊張地抓著萬貞兒的手,把她拉到身邊。力氣大的差點把她拉倒了。
「是我說錯話了,以後不亂說了,你乖乖的躺下閉上眼!我不走,一直陪著你。」萬貞兒撫摸著朱見深的圓臉,輕拍著他的後背。
「萬萬,我一定冊封你做皇后,做我的皇后。不管是活著還是死了你都是我的,都一直陪著我。萬萬我會好好地對你的,我們一直會幸福的過日子……」得了萬貞兒的保證朱見深慢慢的放鬆選來,朱見深伸手抱著萬貞兒的腰,呼吸著她身上的溫馨氣息慢慢的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在去文華殿的路上,朱見深看一眼張敏低聲的說:「昨天我吩咐你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張敏壓低聲音用只能兩人聽見的聲音說:「奴婢已經按著皇上的意思叫人去安排了,若是雨化田從龍門活著出來就把他身上藏著巨大寶藏的消息放出去,他功夫再好也是雙拳難敵四手。皇上和放心一切都安排好了!」
……
皇帝剛從文華殿出來就看見萬貞兒身邊的內侍一臉焦急之色站在那裡,見著皇帝過來,那個內侍忙著跪倒皇帝跟前:「皇上,皇貴妃忽然染疾,看起來不太好啊!」
其實早上萬貞兒有點頭暈,她昨天晚上幾乎是沒睡,早上起來絕對不會精神爽利,身邊服侍的人看著萬貞兒一副沒精打採的樣子都嚇壞了,吵嚷著把太醫給請來。一番診脈結果還真的有點問題。皇帝聽著萬貞兒生病的話頓時臉色都變了,他抓著報信的內臣逼問著:「皇貴妃現在如何了?」沒等著呢回話一甩手吩咐著:「快去安喜宮!」
張敏忙著叫人把肩輿抬過來,朱見深急慌慌的向著安喜宮而去,路上朱見深一個勁的催著抬轎子的內侍,可是抬著東西總也不能的撒腿飛奔啊,朱見深急的好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乾脆是自己下來撒腿就跑。張敏看著皇帝跑了,忙著叫一聲:「皇上小心!」一邊對著隨從們叫道:「還愣著幹什麼呢,趕緊跟上啊!」於是在紫禁城裡面出現了一個長長的隊伍。前頭是個穿著黃色衣裳帶著翼善冠的男人,他的身後好像是一個間長腳的休息室,一群人端著茶杯茶壺,抬著椅子,捧著純金的痰盂什麼,跟在朱見深的後面飛奔著。
萬萬你怎麼了?朱見深人還沒進來聲已經到了,兩位太醫正從皇貴妃的寢殿里退出來,還沒來得及反應,就看見皇帝橫衝直撞的過來,其中一位上了年紀,當時傻在原地了,好在邊上的那位年輕反應快趕緊把老前輩給拽過來。避免了一場慘烈的交通事故。被皇帝裝上了老先生的骨頭就要散了,而且還要承當裝沖聖駕的罪過。老先生原地轉三圈,暈乎乎的坐在地上,等著跪下來顫微微地說:「給皇上請安。」的時候朱見深早就一溜煙的殺進去了。
張敏已經出來對著兩位飽受驚嚇的太醫說:「還請兩位再進去給皇貴妃診脈。」
萬貞兒靠在床上,覺得腦袋還有點昏沉沉的,她正想著睡一覺,誰知朱見深驚慌失措的衝過來,他臉上的驚恐差點叫萬貞兒以為大同失守,韃靼人真的打進來了。「萬萬你沒事?昨天晚上還是好好地,今天怎麼忽然病了!」朱見深緊緊地抓著萬貞兒的手,一臉的驚魂未動。望著皇帝緊張的表情,萬貞兒心裡有著千言萬語,可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等著太醫進來把皇貴妃的病情說了,朱見深才算是平靜下來,他微微地皺著眉頭對著張敏一個眼色,屋子裡的人都出去。朱見深看著萬貞兒有些蒼白的臉色,伸出手輕柔的把垂在她臉上的碎發撥在耳後:「太醫說你肝氣鬱結,是心思太重惹的禍。萬萬你現在還有什麼值得憂心煩擾的么?廢后的詔書已經下去了,再也沒有大臣出來反對。太子和吳王都是你的親生的,你冊封皇后是名正言順的。我和你保證,以後不管如何太子和吳王的地位都比別的皇子超然。你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萬貞兒伸手拍拍朱見深,安撫著快要到爆發邊緣的皇帝:「那些太醫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蟲,他們怎麼知道我的心思?也不過是些套話罷了。我現在還能求什麼呢?昨天晚上我錯了困頭,早上頭暈。想著是他們擔心被你斥責,興師動眾的叫太醫。剛才皇上進來我還以為是大同出事了。你這個樣子整個宮裡不知多少眼睛看見了,這會子不知道是多少張嘴多少雙耳朵在嚼呢!幸虧我是個不怎麼往心裡去的,若是換個小心眼的,早就死了!」
朱見深聽著萬貞兒提起來大同,心裡一動,他無奈的苦笑一下:「你放心,雨化田好好地,他一根汗毛也不會少,等著他從雁門關回來,還能接著給你做心肝寶貝開心果呢!」心肝寶貝開心果這幾個字,朱見深從后牙之間磨碎了說出來,那裡還有開心果的鬆脆質感呢?
萬貞兒沒有和以前那樣避開在朱見深面前提起來雨化田,她直直的看一眼朱見深,慢慢的說:「借皇上的吉言,希望如此吧。其實皇上把雨化田手上的團營調到大同也不錯。他手下的人對付一個江湖上的俠客還是能……」
「放心,我不會叫你的開心果有閃失的。葯好了先喝葯。」朱見深接過來萱草端進來的葯碗,專心的給她喂葯。嘴裡都是苦澀的葯汁,可是萬貞兒第一次沒嫌棄滿嘴的苦澀,因為她的心已經比任何的苦藥都要苦澀了。若是這個時候朱見深對著她說出來這他的憤怒和不滿,萬貞兒或者還能猶豫一下。
心裡翻騰著驚天駭浪,她深深地吸口氣接過來朱見深手上的葯碗一飲而盡,對著朱見深露出個微笑:「你是想把我苦死么?一口喝下也就好了。」
朱見深伸手撫摸著萬貞兒的臉,眼神滿是關愛,看著萬貞兒睡著了,朱見深才起身離開了。皇貴妃的身體偶然抱恙,除了已經被從坤寧宮遷出來的王氏,剩下的嬪妃都來看望皇貴妃。皇帝已經在內閣會議上提議出來立皇貴妃做皇后了,嬪妃們哪有不來奉承的道理。儘管現在皇帝也會寵幸別的嬪御,但是萬貞兒皇帝心裡的地位是獨一無二的,而且太子很穩當的坐在東宮呢,對著現在的六宮之主未來的皇后誰不巴結?
雖然皇貴妃病者,可是安喜宮卻是門庭若市,人來人往。正在大家在想著如何巴結上這位新皇后,禮部和司禮監還有宮中各個衙門都為了皇后冊封典禮在忙碌的時候,皇貴妃的病卻是忽然重了。
皇帝幾乎把太醫院的人都罵一遍,前幾天還盤踞在皇宮裡面喜氣洋洋冊封皇后的喜氣被沖的一點不剩。
可惜皇帝即便是拿著下詔獄來威脅太醫,皇貴妃的病情還是不可遏制的加重了。朱見深踏進安喜宮,院子裡面的花依舊是按著節氣盛開了,只是滿院子的繁花不能掩飾整個安喜宮的凄涼。
萬貞兒很虛弱的靠在一張美人榻上,見著朱見深來了,她儘力的想要撐起身體,朱見深忙著按著她不叫起來:「萬萬你今天覺得怎麼樣?」
「我今天覺得好多了,能下床走動走動了。皇上的臉色不好,一定是這幾天操勞的緣故,張敏呢?他是怎麼侍奉皇上的?」說著萬貞兒看一眼站在一邊的張敏。
張敏忙著過來跪在地上:「奴婢沒伺候好皇上,請皇貴妃責罰。」
「你一直在皇上身邊伺候,比他們都更體面些!這些年你都是兢兢業業的,以後皇上有什麼任性的你也該勸諫才是。你好像還有個兩個兄長都是因為被仇人誣陷被發配到邊疆戍邊了,聽說都是不錯的。皇上也該看在張敏侍奉多年的份上,也該加恩給他的家人才是。」就請皇上把張敏的兩個兄長赦免回家鄉吧。」萬貞兒對幫著張敏求恩典。
「你別為了這些事情操心了,放心朕會給張敏的家人恩典的。你現在身體不好好好地養著不要為了那些無關緊要的事情操心了。你看這是金銀局趕製出來的鳳冠,等著冊封的典禮上一定是最好看的。你好好地養病,多吃點東西,你要是變得太瘦了,織造的皇后禕衣就不合適了。」朱見深看著萬貞兒憔悴的臉,盡量用輕鬆地語氣掩飾著內心的焦急。
萬貞兒對著朱見深露出個微笑,拿著抱怨的口氣說:「你怎麼變得啰嗦起來?快點去忙政務吧,我會好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