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她怎麼會,怕他呢?
等到福文離開這裡,石榴拿著食盒走到屏風后。
舒月坐在地上,雙手抱著腿,濕漉漉的頭髮緊貼著舒月的臉。
像一隻漂亮的落水小花貓,看的石榴心疼極了。
「娘子是不是被嚇到了?」
石榴輕聲細語的問了句,舒月抬起頭,直接伸手抱住她。
「我,我想回家。」
聽著舒月顫抖的聲音,石榴抱著她輕輕的拍著:「娘子先沐浴,換身乾淨的衣裳,咱們再回家,好不好?」
「外頭又飄雪了,凍著了可是要生病的。」
石榴的語氣很是溫和,舒月心中的害怕也漸漸被撫平。
舒月點點頭,石榴扶著她起來,將那件黑色大氅掛到衣架上。
女娘的目光對上那抹黑色,心中五味雜陳。
她記得很清楚,舒家獲罪的那一年,是她及笄過後的兩年。
作為舒家最小的女兒,不僅父親寵愛她,兄長和姐姐都很疼愛她。
舒月從未吃過一天苦頭,她以為,這樣的日子,可以過一輩子。
但困在晏行知別院的那五年。
舒月不僅流幹了淚,也被晏行知粉碎了所有希望。
逃跑換來的,是他加註在她身上的痛苦。
她不喜歡晏行知送來的一切湯藥,因為那都是他逼著她,要她留下一個孩子的痕迹。
舒月將頭埋進水中,而後探出頭來。
上天既然給她重生一次的機會,她一定可以,改變一切。
福文回到東宮后,就去了廣澤殿復命。
偌大的殿內,燒紅的銀絲炭帶著幾分幽香。
窗外簌簌下著小雪,晏行知正坐在窗邊的桌子旁,看著摺子。
皇帝這段時日又病了,朝中的政務便交到了晏行知的手中。
今日是去勤政殿見皇帝回來,路過太液池的時候,遇上了舒月。
救人的事情,他當然想自己來,只是這樣,會給舒月招惹來麻煩。
所以他才讓太監下去救人的。
她身子骨弱,也不知道喝了薑湯有沒有好一點。
「殿下,薑湯已經給舒四娘子送去了。」
福文恭敬的說了句,晏行知頭也沒抬的問道:「她收了?」
聽到這句,福文想起舒月奇怪的態度,斟酌了下開口:「舒四娘子的態度好似有些,奇怪。」
此話一出,晏行知握筆的動作一頓,而後抬頭看向福文。
福文繼續說:「奴才遞過去薑湯,四娘子像是見了鬼一樣的害怕,還說自己不喝。」
「不過興許是今日受了驚嚇,女娘膽子小,也在所難免。」
只不過,福文覺得舒月的態度,不像是落水被驚住。
反倒是在聽到,那薑湯是太子殿下送去的時候,才面露驚慌的。
福文跟了晏行知五年,晏行知被琉國接回來后,福文還從未見過他對什麼事情感興趣。
世人都說太子殿下性情雖冷清,很有陛下年輕時的風範,君子如珩,進退有度。
但福文卻知道,太子殿下真正的性子,是隱於這副溫和皮囊下的暴戾恣睢,絕情孤冷。
舒四娘子從未見過殿下真正的性子,怎會怕成那副樣子?
晏行知換了個坐姿,雙腿交疊,手指在桌子上敲了下,面露幾分不耐。
害怕他?
若是他沒記錯,今日才是他見舒月的第一面吧。
他從未對舒月表露過一絲一毫的惡意。
如今的她怎麼會,怕他呢?
晏行知半眯了下眸子,身子向後靠了下:「知道了,下去吧。」
福文點頭,退出了廣澤殿。
窗邊的雪落到盆栽上一點,晏行知轉頭,眸光染上幾分煩躁。
他最厭惡溫水煮青蛙,可偏偏,舒月最怕他的本性。
此時的舒月已經沐浴完,換了乾淨的衣裳。
學知館早已散學,出宮的宮道上除了洒掃的宮人再無其他。
她坐上回舒府的馬車,心中滿足。
舒京明如今在戶部任職,舒月的兄長舒文錦在翰林院供職,二哥舒正禮是皇城司的司定,負責上京城的安危。
至於三姐舒霜玉,去年成了親,如今是順寧侯府的侯夫人,姐夫待她也是極好的。
舒月將頭靠在馬車上,只要她這一次,提醒父親,避開那樁貪墨案,舒家一定不會重蹈覆轍的。
到了舒府後,舒京明早就聽到舒月落水的事情,正急匆匆的要進宮。
忽而,迎面被舒月抱住,聽著小女兒哽咽的聲音,舒京明的心中更是心疼。
「月月受委屈了。」
「爹。」
舒月抱著舒京明,眼淚止不住的流,不知過了多久才肯鬆開他。
「爹都聽說了,五公主竟然都囂張跋扈到我女兒面前了,爹明日就參唐柏文一本。」
舒京明憤憤不平的說了句。
晏淑寧的生母賢妃,是參政郎唐柏文的胞妹。
賢妃在宮中受寵,唐家也跟著水漲船高。
舒月可不想因為這點事情,讓舒家被針對。
「爹,沒事的,一點小事,我們快進去吧。」
舒月拉著舒京明的手往裡走,眼下當務之急,是從學知館退學。
只要她不再去學知館,以後自然跟晏淑寧碰不上,更不會再遇到晏行知。
聽到舒月要退學,舒京明先是一愣,而後又說:「那以後咱就不去學知館,爹給月月請夫子來家中。」
舒月點頭,彎眸笑起。
等到舒文錦和舒正禮回家,得知這個消息后,說出了和舒京明一樣的話。
只不過都被舒月勸住了。
兩兄弟還有些不甘心,舒月便說,要是他們敢去參唐柏文,她以後再也不要理他們了。
這才把他們哄住。
舒月知道,哥哥們是因為心疼她,可歷經一世,舒月更怕,會失去他們。
翌日,舒京明散朝後便去了學知館找劉夫子。
只是不湊巧,剛好遇到同樣來學知館的晏行知。
「微臣見過太子殿下。」
舒京明拱手作揖朝著晏行知行禮。
「舒尚書來學知館所為何事?」
舒京明本以為行完禮后,晏行知會像往常一樣,只是頷首示意,而後離開。
卻沒想到他停下來問了舒京明一句。
「小女也到年歲要議親了,正巧家中請了教養嬤嬤來,學知館的課,實在是有些分身乏術。」
舒京明笑著回了句。
晏行知聽到舒京明的話,壓下眸中情緒。
「是為了昨日的事情?」
話落,晏行知抬眼看向舒京明。
「昨日的事情,確實是五公主的錯,孤已經罰了她禁閉,若是舒四娘子此時退學,外人難免要想,是四娘子心有埋怨。」
「亦或者,對孤的處罰,不滿?」
晏行知語氣沉穩,卻帶著幾分不悅。
舒月要是退學,他今後想見她一面,難於登天。
想都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