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一輩子那麼長,回憶里怎麼能沒有你(3)

第46章 一輩子那麼長,回憶里怎麼能沒有你(3)

第46章一輩子那麼長,回憶里怎麼能沒有你(3)

江邊林外梭巡著人影。思垣轉了兩個圈卻發現不妙,僅有的入口被堵住,一些煙從窗口冒了出來,思垣嚇得臉色蒼白,大聲問身邊穿制服的人:「裡面的人呢?你看到沒有?!」

帶隊的警員將他攔住,吼他不要添亂,好好在旁邊等著,把自己照顧好。

警車之外,救火車呼嘯而來,外圈已有一群人擠著,有人在大聲地疏散人群。一些自家的水龍頭枉然地澆在火苗上,房子的一半已經被火勢控制。

煙勢已漸漸擴散,小七回身進了另一間屋子,她一步一步,知道那裡面有什麼。那裡有個人在冷冷地笑。

「教會徒弟,餓死師傅。小七,我真沒想到你還有這一手。」

「當初你就該知道,這麼多年你也沒有放過我,在醫院為什麼幫我?」小七以同樣冷的聲調說。

「你是我的人,我不能讓你死在別人手上。我要把你救回來,看著你健健朗朗地死在我面前。」

戰烈的身影一點點地顯現,一點點地明朗起來。他唇邊的笑還是冷冷的,眼裡卻也出現了狂熱。「你的一切都是我教的,不管你怎麼反叛我,你最終還是會一步一步走到我面前來。」

小七往他面前走近了幾步,她忽然一聲呼哨,鷹從她背後「唰」地飛過來,朝戰烈撲過去。瞬間翅膀長出,同時尖利的長嘴叼出去。

小七看著戰烈在一聲尖銳的痛叫中倒下去。小七說:「我什麼都是你教的,除了這一點——你忘了鷹一生只認一個主人。」

戰烈捂住臉在地上翻滾,一些血順著掌縫流出。

小七顧不上他,急忙轉身找小寶。這時煙更大了,她一陣眼花,眼鏡也模糊起來,滾滾濃煙已向她推來。

江邊倉庫前圍了一圈人,江面上幾條船也將燈往這邊照著。看熱鬧的人遠遠近近地站著,看救火的水槍一條一條地往那衝天火焰的房子上射水。

越來越深的人群被火光照亮了臉,有人說老房子著了火滅不掉,就這麼燒著吧。人不都跑出來了嗎?人是出來了,可不知是死是活。

就他們目睹的就有兩個擔架,兩個擔架上都是男人,一個年輕人頭被打破了,也不知道可還有氣。還有個中年人更慘,眼睛瞎了一隻,也不知道是被什麼打的。

這中年男人也是僥倖逃過一命,他被鷹傷了眼睛,倒在火場里,本來是必死,火燒過來之前就會被煙熏死,但他萬幸倒在門口,警察一來,首先救下的就是他。

圍觀人群里說得最起勁的是一群學生。他們說最後出來的是個年輕女人,頭髮披散,臉被煙熏黑了,女人彷彿神經失常,出來后又死活要衝進去,說裡面還有人。

「那到底還有沒有人?」人們圍著那個最早看到的學生問。

「說是還有個孩子,還有孩子他媽,娘兒倆陷在裡面。」

人們問他怎麼知道那是娘兒倆?「不是自己的孩子能那樣去救?奮不顧身不要命的。」

放孔明燈的學生對警察說,他看得很真切,火起來以後,他們看見二樓的陽台有一扇窗子被破開了,一隻大鳥飛了出來,盤旋了幾圈,又飛回窗口。

「鷹!」學生們仰頭望著歡叫。

一個年輕女人隨著出現在窗口,女人上半身幾乎沒什麼衣服了,衣服在她手上,裹著個布包,包上攔腰扎著一條帶子,她將布包上的帶子銜在鷹嘴裡,鷹緩緩地飛下去。

女人鬆手捻著帶子,將布包從上空墜下去,一路放送,在離地面一米的地方帶子到了盡頭。女人手一松,學生們紛紛跑過去夠那個布包,拾起來才發現是個孩子。

是個男孩,他剛剛醒,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叫著媽媽便哭起來。學生們又叫著要窗子里的女人小心,趕緊下來。她似乎聽到了,笑了笑,一轉身便消失了。

「然後呢?」警察問。

「然後就一直沒有出來。」學生說。這學生口齒伶俐,將一幕活話劇形容得一波三折,萬分驚險。他的同學們七嘴八舌地附和。

警察將這些記錄翻來覆去地看,現場的兩個傷者還在醫院暫時不能問詢,依他們說的,房子里還有一個女人,確實不見蹤影。火已經撲滅,廢墟殘骸里也並沒有發現屍體,但那時周圍都有人,她能插翅飛上天去?

「簡直是武俠電影!就算她是個大俠,那個雕,還是鷹,不就在這兒嗎?她可騎不上去。」

「還有個可能,」一個老警察停下手說,「倉庫三面是人,一面朝著樹林,一面臨江。她是跳江走了。」

大家一起分析這可能的存在率。

「就算是跳了江,但是為什麼?理由呢?她未婚夫不還在外面嗎?她為什麼要走?」

大家開始調查失蹤的女孩,一查便查出來這叫小七的女孩身世來歷複雜,跟還躺在醫院裡的戰烈也大有瓜葛——犯罪記錄倒是沒有——但擦邊球也踢了不少。事情可大可小,也難構成她非逃不可的理由。

「她那個好朋友說她身體不好,眼睛不好,她游不過江,只怕還是在火場里。」大家又說。

來來去去好幾遍,警方說,找不到人,只能按死亡處理。但難的是,對家屬無法交代。警察好生犯難,現在那幾個家屬每天守在這裡不走,其中那個叫穀雨的孩子媽,從火場里出來后,就一直尋死覓活般揪著他們警察不放,找他們要人。

「人家救了她兒子,她當然要找到救命恩人。」一個把火場放鷹救人的神奇故事聽了無數遍的年輕女警眼淚汪汪地說。

最後,兩個年輕的能說會道的女警肩負了任務去看望失蹤者家屬。她們如實地說,小七沒有下落,火場里沒有找到小七,沒有殘骸。現場的情況,各條路被堵了,她只有從窗口縱身跳落這一條路,但沒有跡象表明她這麼做。

「那她在哪兒?」霍思垣問,幾日不眠使他看上去很嚇人,「消失是什麼意思?沒有人,沒有退路,也沒有下落?她能在哪兒?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她就是燒死了也總有一塊骨頭留下!」

警察看出霍思垣是不會接受小七已葬身火場的那一種可能,他們知道這種時候,寧可相信一個奇迹,拖過一些日子也好。

更加困難的是向穀雨解釋,但女警們很快發現穀雨不那麼難以說通,穀雨比思垣樂觀得多,穀雨只是堅持說,小七不可能死。

「她是屬貓的,她有九條命,你看,她生下來沒被淹死,也沒被掐死,她爸爸不停打她,也沒死,在老家的火里沒死,又從戰烈手裡活了下來,手術也成功了,後來發病沒死,從台上摔下來沒死……還有一次,她還有一條命。」穀雨像祥林嫂一樣跟人們一筆一筆算這筆生死薄上的賬。

她身邊有個才趕來的中年男人,說是她的未婚夫,姓韓。他握著她的手,穀雨說一句他便趕緊點一下頭。

警察們互相對視,心想,情況最嚴重的倒是這個穀雨。

穀雨問起其他幾個人的情況,警察告訴她,閔安琪報了案,跟著也失蹤了,帶走了不少款子。戰烈因為離火源遠,暫時是保住命了,只是瞎了隻眼。

穀雨眼神一閃,接著把頭埋到膝蓋上去,哭了。年輕善感的女警察被她哭得鼻子發酸,卻又覺得,這回她的哭泣不像是痛哭,那幾乎是個恍然大悟,悲喜交集的抽泣。

穀雨告訴思垣,她知道小七沒有死,小七必定是逃了。為什麼?戰烈為什麼會倒在靠近出口處?小七恨他入骨,他恨小七也入骨,這麼兩個魚死網破的人,小七既然得了手,怎麼會任由戰烈被救?戰烈活下來,還是不會放過她,他恢復了,自由了,第一個要找的就是她。

思垣看著穀雨眼裡那點狂熱的光,他不知道他自己眼裡也是一片同樣的狂熱。穀雨越說越有道理,已經完全肯定了自己的分析。

「小七救了戰烈,」穀雨繼續說,現在她的眼裡是一片閃亮的喜悅,「你不知道現在的小七,她心裡沒有仇恨,她甚至連戰烈也放過了,不但放過,她還救了他。她把他拖到出口處不被火燒死。但戰烈不死,她就會死。她只有逃。戰烈一天活著,她就一天要逃亡。」

「也許,她要躲開的是我。」思垣又走上了另一條思路。

思垣告訴穀雨,本來他已經決定跟著小七一起走,他決定死纏爛打也要磨住她,不放過她。小七也許看出了這一點,所以一點線索,一點蹤跡也不留。

最後的那一夜,他們在一起,是那麼地融洽,小七幾乎已答應了他。但也許她心裡仍有不安,也許她只有遠走,只有走才能令她相信還有以後。她自己也跟穀雨說過:「我的心不習慣幸福。」

韓默愈沒法再聽下去,這兩人的眼中一片白熱,一片神秘,是一對瘋子,越說越投機,只為逃避現實。照這樣說下去,下一步他們就要去謀殺掉戰烈。

戰烈還在醫院裡,陸明已經脫離危險。陸明脫離危險后對警察交代出不少事。陸明唯一的要求是,他想再看看小寶,再看看穀雨。

穀雨去了,那已經是一個月之後。她的精神好了很多,她走在濕漉漉的江洲街上,她已不那麼迷離茫然,也不像幽靈一樣蒼白了。

她小心地走著,像滿懷心思。韓默愈陪著她。韓默愈絕不相信穀雨和思垣的推測,那些關於輾轉逃生的遐想,跟貓有九條命一樣鬼扯。

他只耐心地等著穀雨恢復,恢復成那個他熟悉的穀雨。但他心裡又有一點失落和懷疑,覺得眼前這個穀雨也許才是真實的穀雨。

陸明的頭髮又推得很短,他即將再次坐上帶著鐵欄杆的車。他看上去很平靜,只說:「等著我,穀雨。我想要小寶叫我一聲。」

穀雨伸出手,輕輕地撫摸了一下他的額頭。

這幾天她的神智清醒多了,只有一些事還理不清,她執拗著信著自己的分析,但腦中不停地閃回的都是小七最後出現的一幕。火光中她的臉半明半暗,高高托起棉被包裹的小寶……

那些描述者越說越離奇,小七成了個神話人物,最後的那一笑,也是告別式的,帶著永決的平靜。

穀雨在心裡一遍遍地放著那個鏡頭,直到筋疲力盡。小七衝進火海的剎那,也許是本能使她必須如此。但她最後的笑容,那是獨留給人世的,還是對自己的自視?這一場大火是讓她喪生,還是她的重生?她終於以此脫胎換骨了嗎?她們倆都等待著的喚醒與救贖,難道小七終於藉此而達到了?

小寶在長長的榕樹交織的樹影下單腿跳著房子,玩著小七教他的遊戲,一邊跳一邊拿石塊在地上畫出新的圓圈,這樣就有了一連串的圈圈和方塊。

穀雨在這頭,看著小寶一路向前。

她掏出手機,思垣給她發的簡訊已被她看了無數次,此刻又被她按亮了。

思垣以此地為圓心,沿著圓徑向四方輻射尋找,這時仍在路上。他已經冷靜許多,卻保持著樂觀。他最後說,走了的人總會回來,她貓一樣的人,必會以一個神奇的方式再次重生。

穀雨收起手機,風裡似乎有遊絲般的歌聲,也許什麼都沒有,但她配合著心裡的調子,悠悠地哼出來:「Thoughwegonnasaygood-bye,Forthesummer,BabyIpromiseyouthis…」

韓默愈遠遠地看著她,看著她臉上浮動的那一點幾乎是滿足的神情,搖了搖頭。

「我在這裡!媽媽,看我!我在這裡!」小寶在前方大聲叫。

穀雨抬起頭,一片葉子無風自落,輕輕地墜在她腳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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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愛,讓我們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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