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李國英的困局

漢中府內，氣氛壓抑得如同沉甸甸的鉛塊，壓在每個人的心頭。

李國英這幾日里，整個人彷彿老了好幾歲，原本烏黑的頭髮竟急白了不少，眉頭緊鎖，眉間的褶皺深得如同溝壑，眼中滿是焦慮與無奈。

朝廷催他出兵的文書似雪片般飛來，一天比一天措辭急切，一道道旨意，就像懸在他頭頂的利劍，隨時可能落下，讓他坐立難安。

可他卻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自知啊。

他身為川陝總督，本應統管川陝兩地軍政要務，可如今四川全境基本都被明軍牢牢佔據，他實際上能掌控的，也就只有陝西這一省的管轄權了。

收復四川，這本就是他職責所在，推脫不得，可其中的艱難，又豈是旁人能輕易知曉的。

陝西地處西北，土地貧瘠，連年的天災人禍，使得這裡的百姓生活困苦，人口稀少，資源也不及內陸那些富庶的大省。

在這樣的情況下，想要從明軍手上奪回四川，那簡直就是難如登天。

可朝廷不管這些，只一味地催促出兵，他也是被逼得沒辦法，好不容易東拼西湊，才集結起一支五千人的綠營精銳。

說是精銳，其實也就是比普通的守備兵強上那麼一點兒罷了，其真實的戰鬥力，著實讓人懷疑，李國英心裡也清楚，這不過是趕鴨子上架，權宜之計罷了。

果不其然，這五千人剛派出去沒多久，就傳來了噩耗。

統兵的漢中總兵張天福，並沒有給他帶來絲毫驚喜，反而讓他陷入了更為棘手的境地。

五千人在劍閣一戰，就如同石沉大海，連個泡都沒冒一下，就來了個全軍覆滅，只有張天福帶著寥寥幾個親兵，狼狽不堪地逃了回來。

李國英雖說一開始對張天福也沒抱多大期望，可好歹盼著他能多在四川鬧騰幾下，哪怕是小打小鬧，也好給朝廷那邊有個交代，能勉強交交差啊。

這下倒好，這才幾天功夫，就全軍覆滅回來了，這不是故意讓他為難嗎？

「好你個張天福，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不要說五千人就是五千頭豬讓賊軍去抓也要幾天吧！」李國英氣得是吹鬍子瞪眼，臉色漲得通紅，額頭上青筋暴起，雙手不住地顫抖，指著趴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出一下的張天福，破口大罵道。

「如今兵敗，本督也保不了你，你可還有何話要說？」李國英強壓著怒火，咬著牙問道，眼神中透著一絲冰冷的威嚴。

「總督大人，末將是罪該萬死，不過那賊人的實力也確實是強勁啊！」張天福心裡害怕極了，可又不甘心就這麼受罰，連忙喊冤，試圖為自己辯解幾句，聲音都帶著一絲顫抖。

「行了！本督不願聽你說這些廢話，來人！押下去等候發落吧！」李國英陰沉著臉，大手一揮，滿臉的不耐煩，他現在可沒心思聽張天福的這些推脫之詞。

「總督大人饒命啊！末將願戴罪立功！」張天福被兩個士兵架著，掙扎著往屋外拖去，還一邊大呼小叫著，那聲音里滿是絕望與不甘，可李國英就像沒聽見似的，連理都懶得理他。

處理張天福倒是簡單，可後續給朝廷的交差卻成了大難題啊。

總不能就這麼實打實地彙報說派了五千兵馬，然後全軍覆滅吧，要是這樣報上去，朝廷怪罪下來，他這總督的位子可就差不多到頭了，搞不好還會落得個更慘的下場。

不行！李國英在心裡暗自思忖，肯定不能就這樣坐以待斃，必須得想個辦法才行。

綠營兵是指望不上了，眼瞅著就只剩下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西安將軍府！

李國英的目光落在了這個方向上，既然綠營兵不行了，那就只能向主子滿大人求援了。

西安的八旗駐軍，由六千餘人的滿八旗加兩千人的漢八旗組成，真要動員起來，組織起一支五千人的隊伍，問題倒也不大。

只是這西安將軍衙門，那可是滿人的地盤，輪不到他李國英來指手畫腳，人家出不出兵，那可全看心情了。

但事已至此，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實在不行，就把朝廷的命令拿出來說事，怎麼著也得讓太君們出點力才行啊！

下定決心后，李國英便不再猶豫，當即叫人準備了車駕，火急火燎地動身去西安，一路上，他心急如焚，只盼著能順利說動八旗駐軍出兵，解了這燃眉之急。

且說王克這邊，輕鬆戰勝了前來進犯劍閣的清軍后，心裡也稍稍鬆了口氣。

他思量再三，便留下了王天各的霍山營留在關內駐守。

這霍山營訓練有素，紀律嚴明，最重要的是極其擅長山地戰，把他們留在劍閣，王克也比較放心。

安排妥當后，他則帶著其餘部隊又回到了江油。

實在是沒辦法呀，這一帶人煙稀少，補給困難重重，要把大軍長時間放在劍閣，那對他的後勤能力可真是個極大的考驗，稍有不慎，就可能陷入糧草不濟的困境。

反正江油離劍閣也不遠，一旦有戰事發生，支援起來也還算方便快捷。

這次全殲了陝西清軍五千人的主力后，李國英短時間內應該是沒有太大可能繼續進犯四川了。

王克也終於能騰出手來，有了更多的精力把目光放在其它的戰場上，去應對清軍的其他攻勢，謀劃下一步的戰略布局了。

油城中，王克于軍帳內召集眾將，營帳中燭火搖曳。

王克身披戰甲，雙眸深邃有神，率先開口，聲音沉穩有力，在營帳內回蕩：「此次劍閣之勝，雖挫敵銳氣，但清軍必不會善罷甘休。我等需早做籌謀，諸位有何見解？」

只見劉大能霍然起身，抱拳行禮，動作乾脆利落，目光堅定如炬：「國公，依末將之見，我軍可趁勝追擊，主動出擊陝西，打亂清軍部署，使其無暇組織新的攻勢。末將願率部為先鋒，定當拚死作戰，揚我軍威！」

王克微微搖頭，神色凝重。

他緩緩踱步，腳步聲在營帳內清晰可聞：「不可貿然行事。」

「陝西地勢複雜，山川險阻重重，且清軍在當地經營已久，關隘林立，城防堅固，我軍若深入，恐陷入敵軍陷阱，後勤補給亦難以為繼。

當下，應先鞏固四川防線，加強各城防建設，每一處關隘都要守得固若金湯；同時密切關注清軍動向，不錯過一絲風吹草動。」

將領們紛紛點頭，甲胄碰撞，發出輕微聲響，皆表示贊同。

王克繼續說道：「傳令各營，加緊訓練新兵，此外，增派斥候，擴大偵查範圍，務必做到對清軍的一舉一動了如指掌，哪怕是清軍軍營中升起的一縷炊煙，也要知曉其用意。」

「遵命！」眾將齊聲應道，聲震營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