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郁叔叔的心事
「何旭康你這個混蛋!遲早我要把你剁了!」
聽到顧城的大吼,來人依舊燦爛地笑著,旁若無人的走進了愛陽鮮花店。
何旭康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面部也是鼻青臉腫,一看就是剛才在梭車裡面被撞的,顧城再往窗外看著那輛已經面目全非的梭車,正可憐巴巴的被航道管理站的管理員收進拖車裡面。
顧城剛熄滅的火氣又冒頭了,怒氣沖沖地跑到何旭康的面前問:「我都說了,我們一介平民攙和不起你家的破事,這次又怎麼了!?」
何旭康若無其事地摸摸後腦勺說:「你不是都看到了?他們在我的梭車上動手腳,這次連自動導航都已經不好使了,這輛梭車還不如不要,乾脆撞毀好了。」
顧城一聽,瞬間又不好了,對何旭康的憤怒轉化成對何家的憤懣:「真是太惡劣了,為什麼他們不直接把你趕出來,你爸爸也放任他們這樣?」
「無所謂,被趕出來對他們名聲有損,爸爸?我可沒有這麼多年一心想養廢我的爸爸,不過不被趕出來也挺好,起碼錢財不愁,想要什麼都有,只要撐著不死,有其他家看著,誰都不敢明面上對我做什麼。」
何旭康隨意擺弄著香石竹,完全不在意香石竹上去給自己手指頭一口,反而還摸摸它的頭。
看到這樣的何旭康,顧城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現在想起來,他和何旭康的相識相交就是場悲劇。
第一次二人見面,顧城東張西望地走在路上,看著未來的景色,半路上撞到了何旭康還踩了他的腳,何旭康弔兒郎當的沒有責怪他,反而對著顧城調戲了幾句。
由於長時間沒回來,郁陽擔心就和崔定遠分頭去找,結果被調戲的場景正好讓崔定遠看到了,結果何旭康被崔定遠一通胖揍,打得連顧城都記不住他本來什麼摸樣了。
第二次二人見面,是顧城沒有東張西望地走在路上,這次是等著公共梭車,結果一輛失控的能量車突然失控沖了過來,就在撞到顧城的前一刻,能量車被另外一輛天外飛車給撞飛了。
顧城目瞪口呆地看著何旭康滿臉是血的從飛車中爬出來,何旭康頭暈目眩地看了眼顧城,來了句:「小美人,我英雄救美了吧!」就在顧城眼前暈了過去。
後來二人因此結識,當然,當時何旭康去醫院的費用都是郁陽一家給墊付的。
而在知道顧城在花店代班之後,何旭康經常挑沒人在的時候來調戲顧城,二人也知道很多對方的事情。
比如在伴侶之間彼此專一一輩子為主流的世界,依然存在著為了利益而棄孩子於不顧的家庭,何家就是如此。
何旭康家是貴族區中的三流貴族,但是何家花邊新聞可不少,當年何旭康的爹爹嫁過來轟動一時,因為他是一流貴族中的顯貴,下嫁一事可讓貴族區津津樂道一時。
本來何旭康爹爹和父親恩愛甜蜜了一陣,可是就在剩下何旭康之後,大家發現何旭康既不是雄性也不是雌性獸人,而是完全沒有生育能力而且武力值還低的平民,這就感覺是hp世界里巫師家庭中突然出現了一個啞炮。
何旭康父親為了面子要求兒子必須做改造手術,即便改造出來的獸人武力值比天生獸人低,即便改造出來成為雌性的幾率低,但是必須做。
就在何旭康四歲的時候,何旭康的爹爹因為抵擋不住來自母族和何氏的雙重壓力,即將點頭答應的時候,狗血的事情來了,何旭康的弟弟——僅僅比自己小一個月的雌性獸人弟弟何雲琪和他的爹爹找上門來。
何旭康爹爹因為種種打擊,導致思慮過重,整日精神恍惚,最後因為過度衰弱身亡,而何雲琪和他的爹爹則光榮上位了。
這些年,何旭康一分錢都不少,甚至比應有的還要多,但是何旭康四歲時候留下的,在爹爹靈堂上何雲琪和他爹醜惡的嘴臉,他一輩子都忘不了!
就在顧城和何旭康認識的兩個星期里,加上今天的撞車事件,何旭康還經歷過誤食毒植物事件,『碰巧』遇到隨身光腦爆炸事件。
不過每一次因為顧城在,何旭康都能化險為夷,何旭康自己都說顧城是自己的福星,之前每次都半死不活,這幾次每次都沒什麼危險。
只有顧城面無表情嘴角抽搐,在那裡感嘆何旭康的命運簡直是打不死的小強,任憑何雲琪父子的折磨怎麼也不死,就在那裡蹬著腿掙扎。
「我也反抗啊!」何旭康義正言辭的反駁,顧城默,就你那反射弧,撞車之後還有精力談英雄救美,可以預料到你的反抗有多麼『激烈』。
「行了不說了,今天小爺來是為了給你看一樣東西。」何旭康眼睛鋥亮,閃爍著不一樣的光。
「什麼東西?」顧城鄙視地看著他,以前看的東西都是破爛,唯一能看上的那個隨身光腦還爆炸了,果然跟他在一起就沒有好事。
「你那是什麼眼神?!」何旭康感覺自己的智商受到深深的懷疑,不由得為自己發出辯駁的呼聲,雖然呼聲很不可信。
「看看,這是一顆種子,不滅忍!的!種子!」看著顧城不可置信的眼神,何旭康瞬間滿足感爆棚,「哈哈,你看看,我就說是好東西吧!」
顧城雙手舉高種子,腦海里搜索不滅忍的信息:不滅忍,有人說是金銀花,但是已經將近滅絕或是已經滅絕了。不滅忍的花語是復仇,而類似的是,不滅忍提取出的能量液有極大的毒藥功效,對於蟲族來說,是絕對的殺蟲利器。
仔細對照了一下,顧城發現這顆種子的確是不滅忍的,聽說各大帝國和星際研究院都在搜索不滅忍的蹤跡,但是何旭康是怎麼得到的?
「我就知道你想問什麼,實話告訴你,這顆不滅忍是我偷來的,至於從誰那裡,你能猜到的。」看著何旭康自得的小樣子,顧城覺得微微有些好笑,不過還是應景地誇讚了他兩下,何旭康的腦袋揚得更高了,像一隻驕傲的孔雀,無聲地開屏讓顧城嘴角微微抽搐。
觀賞夠了,顧城略帶不舍地將種子還給何旭康。看著顧城的手捨不得從種子上拿開的傻樣,何旭康忍不住說:「好啦,甭捨不得了,這顆種子送給你了!」
顧城一臉不可思議,何旭康又繼續傲嬌地說:「反正我留著也沒有用,送給郁叔唄,讓他培育出來肯定能賣個好價!我留著要是被何雲琪他們發現了,到時候可分辨不清。」
顧城趕忙把種子拿回手裡,生怕何旭康反悔。何旭康看顧城的心思全放在不滅忍上,也跟他告別了。
顧城心知自己是平民無法培育花草,不過郁叔叔可以,為了早點看到不滅忍,雖然還有幾個小時,顧城還是提前把店關了,出門乘上公共梭車回到了郁崔夫夫的家中。
進門時候靜悄悄的,不會都沒回來吧?顧城探頭探腦,跟做賊似的悄悄上到二樓,打算給郁陽一個驚喜,卻發現二樓的門半開,躡手躡腳地走到了門后,正打算來個出其不意。可是隱約有聲音傳來,顧城不得已停下腳步,卻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我實在是捨不得他。」郁陽略帶哭腔的聲音響起,把顧城嚇了一跳,趕緊躲在門后,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我知道你捨不得,我也捨不得。可是總有一天他要去找他的家,他認識的人,你忘了他來的時候問你申明也的事情了?」顧城能聽清,那是崔定遠的聲音,平時滿是調侃的聲音,此刻卻帶有一絲無奈和頹然。
「我雖然是雌性,但是一直沒有孩子,這麼多年我的對孩子的心思也淡了。但是一看見他,我就好像看見了自己的孩子一樣,你看他那眼睛還有性子,多可愛啊。」
「可是他是平民,他」「平民怎麼了?我當時還是平民呢,你也瞧不起我是不是?」
「不是,你聽我說。平民的壽命短,兩百年後難道你想讓自己痛不欲生嗎?而且城城會怎麼想,他會願意看著自己老去,你和我還沒怎麼變嗎?要是早知道結果,為什麼還要做讓每個人都痛苦的事情呢?」
嘆了口氣,崔定遠伸手握了握郁陽的手,繼續說:「而且難道你要送城城去做改造手術嗎?我當時知道你要做手術都要崩潰了,幸虧你活了下來成為雌性,可是城城萬一沒那麼幸運呢?豈不是又要痛苦一輩子?」
「那要是做雄性改造手術呢?」郁陽通紅著雙眼看著崔定遠,崔定遠心中不忍,卻仍忍不住理智地說:「你這是在強迫別人,城城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你看看城城的小身板兒,要是他能做雄性改造手術,你信嗎?反正我是不信。何況你忘了我說的嗎,城城肯定有認識的人在頓齊,否則他怎麼不說別人非說申明也呢?」
「總之,今天我跟你說的,要仔細想想,現在已經一個月了,如果未來有一天城城提出了要走,那你不要留他,他有自己的想法和生活方式,我們不能強迫別人,所以現在要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日子。」郁陽聽到這裡已經忍不住大哭著撲向崔定遠的懷裡,崔定遠也嘆著氣,用手輕撫郁陽的後背。
聽到這裡,顧城輕手輕腳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躺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第二天一早,郁陽來到顧城房間叫顧城起來吃飯,這一個月來,每天早上郁陽都會準時過來叫顧城,而顧城從來都是不起來。
從前的顧城沒有過賴床的經歷,因為每天早上迎接他的,小時候是孤兒院阿姨的叫罵聲,學習和工作之後是鬧鐘和手機鈴聲的機械音樂。
顧城感覺自己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溫柔,習慣了這樣的生活。這一個月來,沒有人來找自己,反而是每天早上郁陽叔叔叫醒自己,然後吃著崔叔叔做的飯菜,去乘坐公共梭車到花店調戲調戲花,和郁陽叔叔討論討論花草,偶爾接受何旭康的調戲,經常性和何旭康一同詛咒何家人開去死。
這種生活平靜安逸,沒有驚心動魄的空間跳躍,沒有面對傷口和掉下懸崖的驚恐,沒有身份的差距,更沒有每天對於一個人的思念,因為這樣的生活已經讓自己充實了,填滿了。
顧城想了很多,想通了之後睡了一個十分安穩的覺,早上再被郁陽叫醒時候,顧城沒有立刻起身,反而是抱著郁陽的腰不讓他走。
顧城感受著郁陽溫柔有力的手在頭頂撫摸時候的溫度,聽著他充滿笑意地說:「傻孩子,多大了還要抱抱。」
「郁陽叔叔,我沒有爹爹和父親,我活了二十五年都是自己一個人,」停了半晌,顧城抬起頭,眼眶潮紅地說:「我不想離開你和崔叔叔,你願意做我的爹爹嗎?」
顧城突然感覺到臉上滴答下來一片水珠,郁陽的身體一陣顫抖,雙臂緊緊擁住顧城的身體,恨不得把顧城揉進身體里。
「好孩子,我願意當你爹爹,好,好……..」
顧城雙手自然地環繞住郁陽的脖子,小小的臉搭在郁陽的肩頭,透過模糊的雙眼看到崔定遠擁住雙臂倚靠在門邊,嘴角上翹,眼中露出滿足和感激的笑意。
獸人的身體素質是無人可以比得上的,早在顧城到家門口的時候,崔定遠就知道了。而裡面的刻意,顧城雖然呆,但是不傻,不是沒看出來,只不過崔定遠的話讓顧城突然考慮一下這一個月都在逃避的問題。
帝國平民和貴族互相依靠扶持,又互相有著不可逾越的鴻溝。獸人與平民的區別,這段時間也該有所了解了。自己需要的,適合自己的是平靜而又安穩的生活,而不是因為一個虛無縹緲的諾言就拋棄已經擁有的親情。
多年的孤獨一人,讓顧城早就明白了親情的可貴,他貪戀著這份溫暖。
此刻的顧城打心底感覺寧靜和安穩,而早上的平民三區靜謐而又安詳,多年以後,顧城一直也不會忘記,那個早上,感動和溫馨帶給他的難忘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