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陌上花開——幸福是個比較級,要有東西墊底才容易感覺到(2)
第7章陌上花開——幸福是個比較級,要有東西墊底才容易感覺到(2)
後來,又跟他唱過幾次歌,發現但凡有他出現的場子,氣氛永遠是活躍熱鬧的。
他一點也不像我印象中囂張跋扈的富二代,他會沖服務員說謝謝,會給同行的女生開門,一群人出去會照顧到每一個人,從不顯擺,有禮貌,愛微笑。
微博上很多喊著要跟土豪做朋友的,同時也有很多抨擊富二代的。
我以前也覺得,但凡富二代,仗著家裡有錢,為人總是難以親近。後來遇見的多了,發現他們大部分都禮貌謙遜,而且多才多藝,十分好相處。
有人說,總是這麼有禮貌,活得該多累啊。
做人本來就累,而且這不僅僅是禮貌,更是一種自重的風度。
等以後,你們再多熟悉熟悉我這個人,就會懂這種感覺了(……),再見。
可幸你是處女座
不知從哪天開始,全世界都在黑處女座,被稱為「青菜界的香菜,月餅界的五仁」。
元代有個大畫家叫倪瓚,據說他是最早有正史記載的處女座。
有一天,他家裡來了一位客人留宿,半夜他聽見客人在院子里咳嗽,急得一宿沒睡。第二天等客人一走,就急忙讓人把院子用水洗了一遍。
我同事里也有一個這麼令人髮指的處女座妹子。
有一次我去她家拿樣東西,當時她正在拖地。看著纖塵不染的地板,我站在門口顫顫巍巍地不敢踏進去。
進去以後,我安靜地坐在客廳沙發的角落裡,雙手乖乖地放在膝蓋上,看著她把我剛才走過的路,又拖了一遍。
那天,她把地板足足拖了八遍,我都快嚇哭了,之後再也不敢踏足她家。
我去上班時,偶爾會在地鐵上遇見她。
有一天地鐵非常擠,怎麼說呢,比如我現在跳起來,可以被人群懸在空中。
中途有一站,因為我站得離門有點近,差點被蜂擁的人群擠出去。
一時情急,我趕緊伸手一把抓住她手臂這根救命稻草。
等到地鐵重新開動,人也沒那麼擠了,我才不好意思地鬆開她的手臂,說了聲「不好意思」。
她一邊說沒關係,一邊從包里摸出一張濕紙巾。
我準備去接,正好剛被擠得滿頭大汗,在心裡為她的貼心點個贊。
結果接了個空,只見她展開濕紙巾,正在擦自己的手臂。
姑娘,我手上抹毒藥了嗎?為了讓我不那麼尷尬,她開口解釋說:「我手上有汗。」
然後,我更尷尬了。
雖然處女座妹子的潔癖令人崩潰,不過也有好的一面。
有一次跟她吃飯,全程她幾乎沒怎麼動過筷子。
她太忙了。
有湯汁從盤子里濺出去,要擦掉。
假如我夾完菜,盤子里有一塊地方空了,她就要從旁邊撥一點菜過去補上漏洞,力求美觀對稱。
下次我要給她吃完雞翅后的骨頭堆拍照,讓你們看看什麼才是啃雞翅。
每根骨頭,從短到長,按順序擺放得整整齊齊,完全可以重新拼回一副雞翅骨架。
吃完飯後,她會順便把飯桌也擦一遍,簡直是所有餐廳老闆心裡的完美客人。
多好啊。
而且,經過我對這位處女座妹子的觀察和了解,其實這個星座的人也沒什麼黑點。
除了變態地追求完美,還有著了不起的耐力和毅力以外。
她如果要減肥,就真的能學習古人的養生之道,堅持過午不食。
曾經我也天真地想試一試過午不食是個什麼滋味,結果下班時就已經餓得兩眼冒綠光。
路過必勝客,聞到那一陣陣香氣,神不知鬼不覺地推門進去,吃掉了一整個披薩。
再退一步說,處女座不惜成為全民公敵,而令其他星座的人團結在一起,化解恩怨鬥爭,也算是造福了人類。
還有什麼可挑剔的?天地會小霸王南哥是我的初中同學,是學校里臭名昭彰的小霸王。
他的偶像是跟他同名同姓的天地會總舵主陳近南,因此他在學校也以舵主自居,下面還有幾個堂主和香主。
平時上學的路上,只要他走在前面,旁邊的同學都會自覺退讓三分,不敢走在他前面。
班長L是個個子很小的女生,學習成績好,可對誰都冷冰冰的,從不主動找人說話。
她和南哥就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種人,交集是那次自習課。南哥穿越大半個教室,從最後一排走到第一排,敲敲L的桌子,說:「矮子,這道題借我抄抄?」
L連頭都沒抬一下,南哥頓覺很沒面子,他好歹在學校稱霸這麼久,還沒吃過這麼大的癟,一張圓臉漲得通紅,瞪著L,說:「要不是看你是個女的,我早揍你了!」
L這才抬起頭,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又繼續低頭做作業。
沉默,是最大的蔑視。
南哥很生氣,後果很好猜——小孩子的報復大概也就那幾樣了,撕課本、藏作業、丟垃圾在桌子里……
可一個巴掌拍起來,總是略顯寂寞。
南哥的打擊報復才持續一個禮拜,就有些力不從心了。
因為他派去打聽情況的某堂主說,L不僅沒生氣,還對其他同學說,喜歡欺負某個人的原因,無非是因為喜歡這個人,想通過這種方式博取這個人的注意而已。
「L還說你幼稚。」某堂主顫抖著複述。
不過某堂主最後說,他們對L做了這麼多壞事,L從來沒向班主任打過小報告。
南哥撇撇嘴:「這個矮子……算了,以後不跟女生計較了。」
之後,南哥在學校依然頤指氣使,卻不再只針對L一個人。
一次語文課上,老師突擊檢查課文背誦情況,讓不會背的同學站起來,L居然慢吞吞地站了起來。
其實我也不會背,只是抱著一顆僥倖的心,估計全班同學都是這麼想的。
所以,只有她一個人站在那兒,孤零零的,像一棵小樹。
老師的臉色有點難看,問還有誰不會背,還是沒人站起來。
突然,南哥站起來對前排的幾位堂主說:「我們男子漢敢做敢當,不能輸給一個矮子吧。」
南哥一發話,磨磨蹭蹭站起來不少人,L的個子矮,很快就淹沒在這堆人中。
那個炎熱的午後,所有站起來的人罰抄十遍課文。
南哥閑閑地蹺著二郎腿,旁邊某位堂主正在滿頭大汗地抄課文。
L讓人傳了張字條過來,上面寫——我要加入天地會。
南哥哼了一聲,然後又收到L的第二張字條——條件是,以後想知道題目怎麼做,下課來找我。
南哥放下二郎腿,說:「吾乃堂堂總舵主,讓吾去找她,成何體統。」
不得不說,文縐縐的南哥真的……好可怕。
就這樣,南哥的天地會加入了一個學霸后,硬生生變成天地會學習小組。
雖然南哥最後還是沒有變成學霸,但在他漫長的人生中,能收穫這麼一段「簡單粗暴,要你學好」的友誼,也是一件不錯的事。
壁花小姐阿雅有首很好玩的歌叫《壁花小姐》,歌里的她精心打扮去參加舞會,希望自己能夠成為其他人眼中的焦點,結果無人問津,這才發現自己不過是牆角一朵無人問津的壁花。
小梅就是這樣一朵默默長在牆角的壁花。
我跟小梅是小學同學,但是不熟,即使她家就在我外婆家的隔壁。
而且那時的她,臉和衣服經常髒兮兮的,像個小乞丐一樣。
有一次,我見到她正被一條發瘋的土狗狂追,最後她踩到地上的雞屎滑倒,仰面摔在地上,發出一聲重響,十分狼狽。
而我在旁邊看到這一幕,捂著肚子差點笑斷氣。
等土狗走了她從地上爬起來,用力朝我吐了口口水,揉著腦袋走了。
最令她難過的是,因為後腦勺被石頭磕了道口子,那塊地方的頭髮不得不全部剪掉。
她傷心地哭了一晚。
外婆說小梅很可憐,她爸生病下不了床,全家靠著低保補助生活,還好學校免了她所有的學雜費。
有一年的校運動會,新來的班主任為了讓我們班的方陣表演令人眼前一亮,建議大家不再穿校服,統一換成白襯衣黑褲子。每個同學都在歡呼雀躍,只有小梅一個人鬱鬱寡歡。
表演那天,在一大片校服中,清秀素雅又大方的白加黑方陣特別引人注目。班主任卻對著小梅發黃的襯衣直皺眉,讓她回家換一件。
小梅面露難色,她並沒有白襯衣,身上這件還是她爸多年前買的。
新班主任不知道小梅家的情況,以為小梅在敷衍,指責她毫無班級榮譽感。
這時旁邊經過一位了解情況的老師,跟新班主任說,小梅家窮得連粥都快喝不起了,根本沒錢買衣服。
小梅知道自己家窮,但當著這麼多同學的面說出來,還是窘迫地低下了頭。
開幕式前,小梅被新班主任叫了出去,同學們紛紛猜測小梅肯定不能參加方陣表演了。
沒想到小梅又回來了,身上還穿著潔白的襯衣。那是第一次看她終於不再皺眉,抿嘴露出一個靦腆的笑容。
那次在開幕式上,我們班毫無懸念地拿到了最佳方陣獎。
小學畢業后我回市裡上初中,沒想到竟能在高中碰到小梅。
幾年沒見,她變乾淨也變開朗了,而且好像人緣很好,經常看她跟一群女生一起談笑風生,神采飛揚。
但後來發現,一到下課時間,女生們就都兩個三個地結伴離開,只有她一個人落寞地走著,沒有同伴。
我問同桌女生:「你們怎麼不跟小梅玩?」
女生說:「小梅的性格是挺好的,但她有時候……太過熱情了點。」
「奇怪,對人熱情難道不好嗎?」
女生說:「可她那種熱情令人很不舒服。比如她曾說過我的某雙鞋好看,當時我還挺開心,可她每次看我穿都要誇一次,多尷尬啊。」
我理解這種感覺,這種分外的熱情和認真,大部分時候會嚇到人。
怪不得有句話說,予人輕鬆即客氣。
小梅的學習成績一般,愛好是寫小說。
她寫的小說在女生中居然很受歡迎,可是她沒錢買本子,全都寫在草稿紙上,草稿紙脆弱,沒傳幾次就會破,因此女生們還送了好幾個漂亮的本子給她專門寫小說。
得到大家認可的小梅非常開心,寫小說就更勤奮了。沒過多久,幾個本子上已經全是密密麻麻的字。
可最後還是被抓了,被抓的不是小梅,而是上課在看她寫的小說的女生。
女生一臉委屈地說本子不是她的,可問她是誰的,她卻一臉為難不肯說了。於是老師就問全班同學,依舊沒人供出本子的主人。
沒找到本子的主人,老師便讓女生去走廊罰站。現在正值盛夏,是太陽最毒辣的時刻,走廊上連一塊陰涼地都沒有。
女生的聲音里開始帶著哭腔,支支吾吾地說出了小梅的名字。
小梅立馬低著頭站起來,老師把本子丟進垃圾桶,對她說;「既然有精力寫這種亂七八糟的東西,不如去抄十遍語文課本吧。」
走廊上,小梅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烈日下,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也不知道她的視線落在哪裡。那孤單瘦弱的背影,顯得格外悲傷。
那個女生心裡內疚,下課後主動留下等小梅一起走。
沒過幾天,小梅又變得開朗起來,跟女生們的關係好像比以前更加親密了。
但僅僅是好像。
她再也不寫小說,開始拚命學習,後來聽說她的高考分數還不錯。
過了好多年後,我已經在韓國做語言老師,教韓國人學中文。
那天我跟一群朋友在海邊玩,手機上突然收到一條陌生人發來的簡訊。
她說她是小梅。
我有點詫異,不過身在異國他鄉,思鄉情結特別嚴重,於是我熱情地跟她聊了起來。
我問她現在在做什麼。
她說,當年她好不容易考上了大學,結果家裡卻拿不出學費,助學貸款的名額又輪不到她頭上,還有很多比她窮比她分高的學生,她只好出去打工。
這些話聽得我心裡有點酸,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安慰她的話。
她又說:「我現在在網上寫小說,粉絲可多了,稿費可不比你們拿的月薪少。」
我很替她開心,她又說:「不過,我做夢都想出一本自己的書。聽你外婆說,你家有個親戚是雜誌社的老闆,你能幫我問問情況嗎?」
我當然願意了。
當年的壁花小姐,終於勇敢地走出牆角,可以像一位公主般驕傲大聲地告訴全世界——我就是壁花。
了不起的吃貨《大話西遊》重新上映了,很多人都在感慨二十年前和二十年後再看這部電影的心路歷程。
我也去電影院看了,沒多大感覺,只是想起了當時一起看這部電影的姑娘。
你周圍有沒有那種愛吃的姑娘,什麼東西都恨不得塞進嘴裡吃一吃。
她就是這麼一個人。
小時候沒有什麼零食,嘴巴又容易閑,她可以從課桌里掏出一罐紅彤彤的剁辣椒,一勺一勺往嘴裡送。
你們知道剁辣椒嗎?長沙有道名菜叫剁椒魚頭,上面撒的那層紅紅的就是剁辣椒。我有位浙江的朋友只吃一口,整個人都開始熊熊燃燒,差點跟我絕交。
記得還有一次,我爸花高價買了一對文玩核桃,就是那種專門拿在手上轉著玩的。有一次被她看見后,差點被她用鎚子砸了吃。
因為愛吃,所以她並不瘦,臉上都是肉嘟嘟的嬰兒肥。
她家裡是開米粉店的,米粉湯好量足,特別好吃。因此我很喜歡去找她玩,偶爾還能蹭一碗粉吃。
每次我都坐在油乎乎的塑料凳上,看她胖乎乎的身子靈活地煮米粉,整齊地排進碗里,澆上一大勺青椒肉絲,撒上一把香菜,再笑嘻嘻地端給我,讓我趁熱吃。
我吭哧吭哧吃完粉,覺得不好意思白吃,就說請她去看電影。
說是請她看電影,其實不然,只是當晚正好有人在空地上放電影而已。
我想了想,掏錢在旁邊小攤上買了一大包便宜又不好吃的米花。
當然不是現在吃的那種奶油爆米花,那只是單純用米加工的而已,吃起來只有一點淡淡的甜味。
她卻很喜歡吃,視線幾乎從沒落在電影屏幕上過,只一把一把地抓著米花往嘴裡塞,嘴巴一鼓一鼓的樣子,特別像一隻小松鼠。
我喜歡吃她家的米粉,她喜歡吃我買的米花,如果不是後來她家發生了變故,我想她會一直這麼平淡而幸福地過下去。
她高中畢業那年,她媽媽突然生了場大病,卧床不起,家裡條件一下子緊張起來。
我去看她,還帶了一大包她愛吃的米花,她一邊吃一邊哭。
她一個小女孩,還不知道該怎麼去照顧好自己,便硬生生要面對這種人生的轉折點。
她哭著問我,有沒有逼自己接受做不喜歡的事。
我想了想說:「有的,我不喜歡寫作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