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Chapter 4
貝露微微睜開眼睛,伸手從床頭掛的小筐里掏出一個棒棒糖塞入口中,然後掀開被子,穿上拖鞋走到窗口,她拉開窗帘的剎那,橘紅色的陽光照亮了她的屋子,她轉了轉口中的棒棒糖,看來已經傍晚的時間了。
「你睡醒了,貝露。」聽到音調微微挑起的男聲,貝露的視線定格在庭院里,看到白蘭已經換上寬大休閑的白毛衣,他的衣袖挽著,手裡握著鏟子,腿旁還有一個淡紅的塑料桶。
貝露打開窗戶,將頭探出窗外問:「你在做什麼……」她聲音一頓,一覺睡醒她又忘記了他的名字。
「怎麼了,又忘記我的名字了?」白蘭臉上的笑容未變,宛如棉絮般柔和而乾淨,只是這種柔和僅存在於笑容上,他淺紫的瞳孔中猶如冰錐一般冰冷刺骨。
可惜距離太遠,貝露只能看到白蘭的笑容,看不到他眼中的寒意。
貝露抿起唇角,突然想起他放在花瓶里的花朵,她記得他說過自己和那花朵同名,雖然她也不記得那花是什麼名字了,但是隱約記得花朵是白色的,他的髮絲也是白色的,笑容也彷彿是無垢的白色。
「我知道,你是小白!」貝露拍了一下手,微微揚起唇角,「沒錯,你就是小白。」
這個稱呼讓白蘭心臟忍不住快跳了幾拍,真是太懷念了,好久沒有聽她這樣稱呼他了,她第一次這樣稱呼他的時候,他還反抗了一下,讓她稱呼自己的名字。
但是她一直堅持叫著他小白,後來,她用充滿憤怒與恨意的聲音喊著他『白蘭』的時候,他覺得還是『小白』這個稱呼好聽。
「誒,我叫白蘭啦,不是小白喲!~」白蘭抗議地撅起嘴,然後揮了揮手中的鏟子,「如果你要這麼稱呼我,我也要叫你『小露』。」
「嗯,可以啊。」貝露撥了撥被風吹亂的髮絲,她深藍的髮絲覆著淡紅的夕陽微微有些發紫,嬌小而美麗的臉龐雖然還是沒有任何錶情,但是在夕陽的光暈中有著莫名的柔和。
「你說可以?!」白蘭眼中極快的閃過一絲訝異的光芒,在他記憶中他說完這些話,她給的回復是『哈?噁心死了,那是什麼稱呼啊!』
「有什麼驚訝的,我已經決定以後聘請你當我的廚師了,所以稱呼什麼的就隨便你吧。」貝露一邊說著一邊躍上了窗口,然後從二樓的窗戶準備跳入庭院。
「你…你在做什麼啊……」聽到慌張的呼聲,貝露動作一頓,看到抱著幾本書的入江正一神色慌亂的從大門跑入院子。
「嗯?」貝露看到入江正一跑到窗下對她張開雙臂,聲音顫抖地說:「很危險啊,你快回到屋子。」
「危險?你在開玩笑嗎?」貝露微微扯了一下嘴角,縱身跳了下去,十分精確的在入江正一的額頭上踢了一腳,然後穩穩的落在地上。
入江正一被貝露一踢,身子不穩的退後了幾步,他捂著發紅的額頭,晃了晃暈眩的腦袋,感覺一雙手扶住他的肩膀,他轉頭看到白蘭笑眯眯地問:「你沒有事吧,小正。」
「恩,應該沒有事吧。」入江正一揉了揉額頭苦笑回答,明明她看起來很瘦弱,但是剛剛他的額頭被她的腳踢到的時候,他卻有一種被重物砸到的暈眩感。
「我根本就沒有用力,只是用腳碰了一下,」貝露神色鄙視地看向入江正一,「如果我用力的話,你的腦袋現在已經被我踩入土裡碎掉了。」
入江正一身子一僵,連忙伸手摸了摸自己完好無損的腦袋,咽了咽口水說:「房東請你不要總是面無表情的說一些恐怖的話啊!!」
貝露微微聳肩,斜目看向入江正一略白的臉色說:「明明膽子這麼小,竟然還敢多管閑事。」
「嘛,沒有事情就好,」白蘭視線在入江正一通紅的額頭停了一下,輕聲對他說,「身體要是有不舒服的地方,就去醫院看看。」
他在另一個世界曾研究過貝露的身體,因為她的食量太過驚人,而且無論吃多少東西都不會飽。
經過他的研究,貝露體內的細胞很奇怪,她的細胞想活動起來,必須通過食物吸取力量,如果將貝露比喻成一輛汽車,那麼食物就是汽油,只有汽油才能讓汽車動起來,是時時刻刻的必需品。
貝露吃的越多力量就越大,一旦她停止吃東西,她就會恢復普通女孩的力氣,這就是貝露暴食的原因。
中午貝露很飽,所以她的力氣是百分之百狀態,她剛剛要是稍微用點力,大概此刻入江正一就要進入醫院療養了。
「真的沒有事情,」入江正一擺了擺手,然後一臉疑惑地看白蘭說,「對了,聽老師說你請假了,為什麼會突然請假。」
「嗯,稍微有些事情……」白蘭聲音一頓,突然想起了什麼,眼中眸光微微流轉,抿唇說,「我這幾天準備在家研究幾道新菜。」
「咦,你這幾天都要在家裡做飯嗎?」貝露聽到關於吃的瞬間來了興緻,抬眸看向白蘭說,「研究新菜什麼的,需要人試吃吧,我可以幫你啊。」
「哦,你要幫我啊?~」白蘭垂眸掩住眼中的笑意,語氣關心地問,「但是這幾天可能都要在家裡才行,你最近都沒有事情嗎?」
「沒有任何事情啊。」貝露毫不猶豫地點頭回答,關於學校的事情早就被一睡覺以後都忘光了。
「那就麻煩你了,小露。」白蘭抬手想要去摸摸貝露的腦袋,突然想起他們之間還不適合做這樣親密的動作,如果這樣做了,估計貝露會扭斷他的手吧。
為了研究新菜,請假不上學,入江正一捂住自己抽痛的胃部,他看到白蘭用溫柔而寵溺的目光看向貝露,白蘭果然是喜歡上房東了,他總覺得最近白蘭和他之前認識的有些不同。
沉思了片刻,入江正一得出結論,有空找白蘭聊一下吧。
「那就這麼說定了,小正。」白蘭一臉鄭重地拍了拍入江正一肩膀,入江正一這才回過神了,一臉迷茫又慌張地問:「等下,什麼說定了……」他剛剛走神了,根本就沒有聽到白蘭說了什麼。
「我和小露去採購,小正留在這裡挖坑喲!」白蘭笑眯眯指了指被他丟在地上的鏟子。
「挖坑幹嘛?」入江正一神色不解地問。
「剛剛我說的話,小正還真是一點都沒有聽呢!~」白蘭不滿地癟嘴,入江正一尷尬地笑了笑,然後聽到白蘭說,「這庭院里太空了,我準備種些花朵和果樹喲!~!」
「哈?!」入江正一徹底震驚了,白蘭平時在學校連值日都懶得做,竟然要種花種樹,這轉變的也太快了。
「有什麼還好驚訝的,聽明白就快些挖,」貝露一臉不耐煩將鏟子踢向入江正一,「晚飯會帶你一份的,你放心吧。」
為什麼要留他挖坑啊,剛剛想要這麼喊的入江正一,突然意識到白蘭可能想要趁這個機會和貝露單獨相處,視線在白蘭與貝露身上轉了一下,將想要說的話都咽了回去,蹲下|身拿起鏟子,一臉大義凜然地說:「嗯,你們去吧,我挖坑。」
「好好挖,這樣才有晚飯吃。」貝露漫不經心地拍了一下入江正一的肩膀,給入江正一身子拍了一個趔趄,然後歪頭對白蘭說,「我去穿鞋子,你等一會。」
「恩,好的,我在這裡等你。」白蘭聲音溫柔地回答。
貝露一離開,白蘭微微側頭看向正在挖坑的入江正一,輕笑說:「好像被小正看出來了呢,我喜歡小露的事情!~」
入江正一嘴角微微抽搐,嘆氣說:「嗯,你表現的太明顯了,你是什麼時候喜歡上她的,來租房的時候嗎,還是之前有見過她。」
「之前就有見過她,很久之前,我一直在找她,」白蘭勾起唇角,淡淡的霧氣在沒有光澤的瞳孔中浮動著,但是下一瞬間霧氣就消散了,他雙眸透亮地說,「現在終於找到她了。」
白蘭低柔的聲音與平時無異,但是入江正一感受到讓人頭皮發麻的怪異感,就像是被毒蛇纏著脖子,而毒蛇現在他的耳邊吐著鮮紅的蛇信,他忍不住抬頭看向白蘭,白蘭神色如常,彎起眸子對他一笑說:「怎麼了小正,臉色有些奇怪喲!」
入江正一敲了敲腦袋,笑了笑說:「沒事,大約剛剛被房東踢出錯覺了吧。」
「出發了,小白。」聽到貝露的喊聲,白蘭應了一聲,然後對入江正一揮了揮手說,「那麼我走了,等下見。」
「嗯。」看著白蘭與貝露的身影消失在大門口,入江正一輕輕舒了一口氣,這次自己的手心已經沁出冷汗了,他微微皺眉,剛剛那種不安感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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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露一手拎著食材,另一隻手抱著一袋剛剛出爐的長麵包,與白蘭並肩而行,這一路上,她與白蘭幾乎沒有怎麼交談過,她只是默不作聲跟在白蘭的身邊。
白蘭用餘光偷瞄著貝露,突然看到對面糖果店的壁櫥里放著棉花糖,他兩手都拎著東西,只能用手臂輕輕碰了一下貝露,笑眯眯地說:「小露,我們去對面商店買棉花糖吃吧,棉花糖超級好吃喲!~」
「恩,行。」貝露點頭,只要是吃的她一般都不會搖頭拒絕。
白蘭輕輕一笑,剛剛準備過馬路,路燈剛好變成了綠燈,他背部突然被人狠狠撞了一下,身子失去平衡的向前倒去,原本能夠穩住身子的他,突然看到車輛疾馳而來,他視線在嚼著麵包的貝露身上頓了一下,唇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任由身子向前倒去。
貝露瞳孔微微一縮,丟掉手中的食物,一把抓住白蘭的手臂將他摟入懷中,然後一腳踹在那輛快要撞上他們的汽車,與踢入江正一的時候力道不同,這次她用了十足的力量,硬是將汽車前蓋踹翻了起來,車身倒退了好幾十米。
倒退的車子與後面的車子相撞,一瞬間就變成了數量車撞到一起的車禍現場,剛剛不小心撞到白蘭的女性整個人呆住了,發現貝露在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她一下子癱坐地上,抱頭髮抖說:「對不起,我剛剛沒有注意到變成綠燈……」
「既然你那雙眼睛這麼沒用,我就幫你挖出來吧。」貝露冷笑,剛剛向女子伸出手,白蘭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低聲說,「警察過來了,我們快走吧。」
「……?!」貝露挑眉,她為什麼要怕警察啊,但她還是隨著白蘭跑了起來,跑了幾步之後,她語氣不耐煩地說,「你跑夠了嗎?」
「剛剛你救了我。」聽到白蘭的低喃,貝露側頭看向他,剛好與他四目相對,她看到他淺紫的眸子閃著熠熠的光彩,比陽光下閃爍的玻璃珠還好看。
「這是當然的吧,你剛剛要是被撞死了,晚飯誰做啊,」貝露不屑地撇嘴,皺眉說,「你也太弱了吧,被一個女人撞倒了,真是……」
「如果我死了,你以後……」白蘭的話還沒有說完,貝露一腳踢在他的腿上,語氣不悅地說,「你哪來那麼多廢話,快點把丟在公路上的食材重新買了,然後回家做飯。」說完她獨自向前走去。
在上一個世界,她並沒有陪他出來買菜,所以也沒有女人不小心撞倒他,所以被撞到的時候,他突然想要賭一賭,用命賭一下,她願不願意出手救他,將他留在她的身邊。
白蘭垂眸低笑,被她的氣息包裹住的瞬間,他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那麼冷漠又目中無人的她竟然會出手去救人,看來因為他的廚藝很好,她的態度從最開始就改變了。
他手指輕輕抵上唇角,看著她的影子被夕陽拉扯得很長,然後他大步跑上前去,身子剛剛靠近她,貝露的影子瞬間變了樣子,因為她與他的影子靠在了一起。
白蘭微微側頭看向他們兩個人的影子,他神色晦暗不明的揚起唇角,笑容一如既往的溫和,只是在夕陽的餘暉那笑容看起來殘忍而扭曲。
如果他死了,一切都不會改變,但是如果她留下了他,那麼他就會慢慢地扭曲她的世界。
啊,原來讓她選擇是這麼有趣的事情啊,以後他還要給她這樣選擇的機會。
這就如同是她自願讓他扭曲了她的世界,這是多麼有趣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