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只問人似當時否

第十四章只問人似當時否

楚留香的目光在虛空落了一秒,最後沒怎麼猶豫地起了身,看向唐子期微笑言道:「我去看看。」

好奇心這種東西,香帥一直都不缺少。

唐子期沉默著頷首,目送著楚留香的身影消失在樓梯盡頭,方才看向了勾著唇角笑容意味不明的康羽澤,語聲瞬間冷漠下來:「如果這是一個陰謀,等著你們的就只有死。」

「哦?」康羽澤狹長的眸子危險地眯了起來,眼底卻還是帶著笑意的:「唐兄這話說得有趣……」

唐子期眉宇之間是顯而易見的不耐,將手中的東西微微一甩一枚迷神釘瞬間擦過康羽澤耳畔,那速度太快以至於康羽澤此番便是看清了面前男人眼底森寒的殺意,唐子期冷然道:「是有趣,你盡可以試試看。」

康羽澤半晌沒有動,繼而才低笑一聲自貼身的內懷裡取出一片紅葉丟過來,淡淡說道:「牙刀給你的。」

那枚紅葉看上去確實是二堂的字跡,唐子期之前吃過中毒的虧,眉間掠過一絲狐疑到底還是接了過來,就聽到面前的男子復又開口了:「那個任務,是老刀給我的,你過去看看或可得到些消息。」

唐子期便將那紅葉翻過來,背面迎著光便看到了老刀熟悉的字跡:「老唐,急。今日未時一刻,古月閣前,勿忘。」

現下他們剛剛用罷午膳,差不離已是約定的時辰了,那古月閣唐子期亦是聽聞過,地點極偏竟已是城外了,微微一蹙眉便聽康羽澤端著茶杯似笑非笑似是無意言道:「唐兄最好還是儘快,也許一個錯身的功夫,就來不及了啊。」

康羽澤這人不可信,唐子期心底明白,只是牙刀是他入堂以來唯一一個真心關照他的前輩,眼見著這人寫了個力透紙背的「急」字還無動於衷,那不是唐子期能做到的事。

南雲湊過來有些猶豫地小聲問道:「先生,怎麼了?」

唐子期便照著楚留香的樣子摸了摸南雲的頭言道:「無事,」想了想他站起身來對南雲說:「下去告訴楚兄,我有些急事出去一趟。」

唐子期話剛說完,便自窗子躥出去了,像一隻鷂子一樣穩穩飄了出去。

康羽澤在後面看著,便嘖嘖感慨一聲:「身手還真是不錯,」然後他發覺了南雲充滿敵意的神色便是失笑:「小東西,你怎麼了?」

「壞人。」南雲看著康羽澤,那表情竟是同唐子期有些像,他無聲地揮了揮拳頭,只恨唐子期沒有將千機匣給他留下,然後便騰騰地跑下樓去找楚留香了。

留康羽澤在後面暗暗扶著額頭差點笑了個昏天黑地。

南雲找到楚留香的時候,顏臻臻似乎是剛剛說完了什麼,看到南雲來了便收住了話聲,目光多了三分柔暖意味:「小傢伙今年幾歲了?」

南雲看了看面前的女子,誠然若是依著他的感覺,相比於陰鬱的康羽澤,南雲倒是更喜歡面前這個會笑的暖洋洋的女子,想了想他便低聲答道:「六歲。」

然後開始伸手扯楚留香……

楚留香被扯得微微一怔,也沒看到南雲身後慣常的身形,便下意識問道:「怎麼?」

南雲怔了怔看向顏臻臻,顏臻臻索性笑了笑福了個身笑道:「那妾身先回去了。」

眼見著顏臻臻走到了遠處,南雲似乎是才放心下來一般對俯下身來的楚留香附耳道:「先生走了,讓我來告訴公子。」

「哦……」楚留香的目光放的遠了些,表情中看不出什麼情緒,只是淡然問道:「有說什麼事嗎?」

南雲想了想便總結道:「好像是什麼牙刀。」

牙刀……這樣的名字,怕也只有笑風堂裡面的人了。楚留香略略思忖了一番,便輕輕頷首,伸手遞給南雲笑道:「走吧。」

南雲似乎是欲言又止,半晌方才問道:「我們……不去找先生嗎?」

楚留香失笑道:「什麼時候這麼賴著你先生了?」

南雲便不再做聲,將手遞過去,就聽到楚留香淡淡說了下去:「何況,他現在亦是不一定想讓我們找到啊。」

這話其間有太多層意思,南雲怔了怔只覺幾乎聽不分明,只是覺得楚留香這話中實在是有些漠然,便鼓了鼓勇氣說道:「先生是好人。」

明明知道他心中報仇的心思還肯認認真真教功夫給他,即使是不多言不多語卻是儘力將每一個動作都給南雲示範到最好……

南雲就覺得楚留香似乎是靜默了好久,直到他們走出了田七堂的門,直到他差點以為聽不到回答的時候方才聽到楚留香笑了,一隻手溫溫暖暖地覆在南雲頭頂,語聲亦是篤定的:「我知道。」

就算是千石老僧說過曾經在天山見過唐子期,就算適才顏臻臻告訴他這次賬簿上買主赫然寫的便是唐子期的名字,楚留香依然選擇了相信。

微微闔了闔眼,楚留香嘆了一口氣,他曾經問過唐子期可是信人不疑,那麼現在同樣的問題轉回楚留香自己身上,他的答案便是肯定的。

信人不疑,唐子期是他楚留香的朋友,那麼楚留香便選擇無條件的信任。

就算最後事實證明這不過是一個錯誤,楚留香依然不會後悔。

唐子期趕到地方的時候,偌大的地方空無一人。微微一怔,他將手中的千機匣握的更緊了一些,在這個世界孤身一人的時候,最讓他安心的往往便是手中的千機匣,沉甸甸地墜在手中,妥帖而踏實。

然而就在這一瞬,古月閣的門開了,顫顫巍巍的地方,曾經亦是個武林輝煌之所。只可惜,現下怕是要加上個曾經了。

而牙刀就在那門后,枯瘦的不成樣子,手抵在胸口獨眼看向面前面露愕然的唐子期,低咳了一聲便強自笑了出來:「老唐,你來了。」

那獨眼此時竟已是掩飾不了了,看上去空洞無神的很,唐子期平復了一下心境便是問道:「怎麼了?」

他沒有上前去扶牙刀,每個人都有他的尊嚴,即使他們是這個武林最見不得光的存在,可至少……牙刀曾經是殺手界的傳奇。

在笑風堂的名聲出來之前,牙刀的名聲幾乎可以抵得上逃亡的中原一點紅。

而今看著幾乎邁不動步子的牙刀,唐子期默然,卻也終究沒有嘆一句世事難料。他只是沉默地跟在牙刀的身後走進了揚著灰塵的古月閣,像是從前在總堂那裡從牙刀手中拿任務一般。

只是現下看看,怕是再沒有那一日了。

牙刀的步伐邁的極慢,甚至於有幾次險險要倒下去,然而他沒有開口,唐子期幾次三番伸出去的手終究還是沒有搭上牙刀的肩膀,他看著牙刀咬著牙往前走,然後終於堪堪坐在了積滿灰塵的長椅上。

長椅亦是破敗的很,因著年久失修的緣故看上去有那麼點搖搖欲墜。

牙刀坐了下來便看向面前的人,目光有些失神:「我中了個慢性毒,潛藏體內半年都沒什麼反應,現在終於發作了。」

他的語聲很慢,慢到唐子期忍不住問道:「很嚴重?」

牙刀便笑了,一張口唐子期方才看到他的一口牙幾乎全都掉光了,他慢吞吞說著:「這毒叫做穿腸蝕骨毒,埋伏半年開始發作,沒什麼反應就是痛。」

他說得輕鬆,可是唐子期看到他手上掐出來的青痕便是瞭然。牙刀一直是個硬漢,倘若不是痛到了極致是不大可能找他來的,唐子期頓了頓,便將手中的千機匣握緊了一些低聲問道:「所以你找我來,是要我殺你的?」

他說的稀鬆平常,語聲卻是有些許啞了。

牙刀看了看唐子期,臉上浮現出一個笑容:「你肯幫忙么?」想了想,他拿出一條項鏈遞給唐子期:「這是那個店小二身上的信物,你可以拿著看看有什麼線索。」

唐子期接到那個項鏈的一瞬,指節上卡著的戒指便是微微一顫,顯是任務完成了。

只是此刻的唐子期心裡極亂,完全沒有去看的心思,他壓了壓聲線問道:「沒有別的辦法了?」

牙刀剛想答話,便覺心口狠狠一痛,竟是顧及不得旁邊的唐子期一把攥住自己的心口處痛的幾乎俯下身去,他張著口卻是喊不出聲音,半晌方才狠狠仰起頭來,目光幾乎是散了,只是依稀辨別那唇形,唐子期看得出那是兩個咬牙切齒的字樣:「動手。」

唐子期閉了閉眼,終究還是將千機匣端了起來,那一瞬他看到牙刀似乎是抬起了頭,目光中有感激。所以唐子期終於還是看不下去了。

追命箭,以魂追命,無箭勝似有箭。破空而出的一霎,他只覺微微有些冷。

最難捱的不過是英雄末路,何其悲涼。

唐子期看著無聲無息倒下去的人,只覺得心底一片冰涼。他俯身將牙刀的屍體橫抱了起來,使著大輕功往城裡趕去。

風聲極冷。

然而唐子期此刻最需要的不僅僅是一挺上好的老房葬了這位前輩,他更想要回到楚留香和南雲身旁,風雲不問。

這樣的日子,還真是夠了。

只可惜,世事難料這句話,永遠都不曾有過半點的偏差。

每個人都只是在自己的軌道上一路向前,向前,愈行愈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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