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也無風雨也無晴
吃飽飯後,夏言跟著娜娜回來了,夏言的腦子不想思考,就想漫無目的賴在娜娜身邊。
娜娜下班后,夏言跟著回了娜娜的新家,躺在沙發讚歎:「娜娜你的眼光真好,這裝修很絕。」
娜娜的裝修風格偏復古港風,很有意境。
娜娜給她端了一杯紅酒:「你怎麼想的?」
「什麼?」
「離婚的事。」
「不知道,想不通了,真搞不懂男人,更搞不懂陸庭川,一想他就腦子疼。」
夏言無奈趴在沙發,她是真不知道要怎麼繼續和陸庭川相處了,勇氣和力氣都用完了,好不容易走到他身邊,沒想到他卻轉身要走。
娜娜見夏言這樣沮喪也是五味雜陳,文聞也是這麼走向她的,她也是一直逃避著,或許文聞也這樣沮喪過吧。
「你喜歡他是認真的么?」
「認真,我是真的喜歡他,結婚是認真的,可你知道我會失憶的,這也算一種病,我不確定要不要繼續留在他身邊了。」
「如果他會失憶你介意么?」
「只是失憶倒是沒關係,換了個人就很複雜了……」
「他一直沒回應你會堅持么?」娜娜問夏言,好似又在問自己,或是期待文聞會怎樣回答。
「喜歡他是情不自禁的,表達這份愛意是不需要堅持的,愛肯定要有回應,他一直都在給我回應,你們都說我傻,感情遲鈍,可他的偏愛,他的小心翼翼,他的害怕我都知道的,但我也不是完人,他老推開我,我也會害怕會退縮的,只有愛的存在是沒辦法在一起的,還得要點勇氣,無論是他還是我。」
「我明白了,再給他一次選擇吧,好好問問他。」娜娜猶豫說出這句。
夏言沉默了一陣,笑了下:「嗯,我會找機會問問他的。」
「明天晚上有時間么?有個晚宴,當我的模特?」
娜娜想讓她散心,夏言笑著應承下來。
「對了,你的名字改好了么?」
「嗯。」娜娜笑著去拿了身份證和戶口簿,遞給夏言:「改了,戶籍也遷到了這,我一直佩服你的遠見,現在這房漲了不少,有房也可以遷戶籍,我真的很謝謝你。」
「別那麼客氣。」夏言看著戶口簿的曾用名一欄寫著『鍾招弟』。
娜娜笑著道:「我原名很好笑吧,招弟,我姐姐的名字也都是招弟盼弟有弟之類的,我和三姐的名字是一樣的,她的娣是有女字旁的,從我九姐開始他們嫌女字旁的弟容易招來妹妹,就乾脆把前面幾個姐姐名字的女字旁去了,給我們幾個用,我很討厭這名字,每次被老師點名同學都得多看我兩眼,本想畢業后就改名字,發生了一些事耽擱了,而後又覺得難得麻煩沒必要,反正人生和這個名字一樣爛,你出現后很多事都在變化,我也終於做了這件事。」
「嗯,改的很好。」
夏言微微笑著道,她以前也想改名字,曾經是她視為枷鎖的名字,現在卻成為她回家的燈塔,這個名字被很多愛著她的人呼喚過,她也不捨不得改了,但娜娜這名字必須改!這已不只是枷鎖!
那天他們進去后聞到一陣惡臭,整個屋子又臟又亂,明明是大白天卻黑壓壓的,讓人極度的不適。
房間傳來口齒含糊罵罵咧咧老大爺的聲音:「還不來!要餓死老子,就說女兒沒用!可憐命苦!沒兒子!餓死我算了!」
臭味是從房間傳出的,悶臭悶臭的,幾百年沒洗過的臭鞋也怕比不過這味,門縫中看見一破舊的木床上躺著一瘦小的人,像一堆衣服在那扭動,夏言在娜娜後面不敢出聲。
「你們是什麼人?來這幹嘛!」
一個警惕的女聲從後背傳來,本就凝神試探看向房間的兩人嚇了一激靈。
娜娜連忙把夏言擋在身後,警惕起來,看著眼前這位五六十歲的農村婦女,她身上的衣服是幾十年前的款式,帶著袖套,穿著解放鞋,頭髮在後面扎著,有些凌亂,頭髮上還沾有稻穗,神情疲憊,眼神卻很警惕,手上挽著一個竹籃,裡面放著飯菜,一碗米飯,一碗豆角一碗茄子。
在來的路上有人提醒她兩個城裡來的姑娘進了父親家,她快步過來,看到眼前兩人不由還是吃驚,這兩姑娘長得都極好,皮膚白皙,穿著簡單卻有時尚,那鞋子一看就不是幹活的鞋,還燙染了頭髮,就算遠遠一看也知道她們城裡來的姑娘。
「二姐?」娜娜猶豫叫出。
那婦女一愣,皺著眉,眼神更加警惕與疑惑。
娜娜勉強一笑:「是二姐吧?我是第十一個出生的妹妹。」
二姐的眼神從警惕變成茫然:「你還活著?怎麼這麼多年不回家?我們以為你也死了……」
房間裡面傳來不耐煩罵罵咧咧:「嘀嘀咕咕什麼!給我死進來!伺候你老子!」
二姐不耐煩的看了一眼房間。
「你回來做什麼?是來看爸?」二姐試探問道。
「不是,我來拿戶口簿,改名字。」娜娜很直接。
「我給你拿。」二姐也很直接。
二姐把門推開,惡臭襲出,娜娜拉著夏言在屋子外等候。
不一會二姐出來把戶口簿遞給了娜娜,,這本戶口簿只有兩個人的名字,她和那個男人,除了大姐和二姐還有她上過戶口,其他姐姐都是黑戶,而她戶口也是父親迫於她要讀書的壓力才補上的,大姐和二姐結婚後就把戶口遷出去了,只剩下她了。
「你成家了么?」二姐五味雜陳,看著原以為死了卻如此光鮮亮麗出現的小妹,她說不上是欣喜,只好奇甚至有些嫉妒。
「嗯,成家了。」娜娜漫不經心道。
「他果然沒看錯了,都說最小的妹妹長得最好,人也機靈能嫁個好人家,讓他享福,你走了他氣的可不輕,罵了好幾年呢,婆家很有錢吧?在城裡吧?」二姐一邊看向屋子一邊忍不住打探。
「嗯,謝謝二姐,戶口簿用完我會叫人送回來的。」娜娜低沉的說著。
「你不會再來了?不進去看看爸?」二姐面露難色試探道。
十一個姐妹,嫁得嫁,賣的賣,死得死,父親是三年前喝醉酒摔了一跤癱瘓的,這幾年是她和大姐換著照顧,大姐一年前在幹活時腦溢血死了,只有她了,自己家的農活都忙不完,還得每天走半個小時的路給這混賬爹送吃的,她也是累得受不了,原以為這輩子也就這樣,但卻看到了擁有完全不一樣命運的小妹,她何嘗不想拉著她一起分擔下照顧父親的責任。
「不去了,他不是我爸。」娜娜冷漠道。
二姐突然激動起來:「再怎麼說他也養你這麼多年,我們幾個就你書讀的最多,命最好,日子好過了就要撇開自己爹,是要遭報應的,會被人說死……」
二姐與其說責怪不如說在害怕,只要她不管這人,她就會遭報應,她害怕著。
娜娜沒有反駁,而是極其平淡的訴說著:「拉扯我長大的是九姐,我吃的是六姐和九姐種的糧食蔬菜,讀書的錢也是我們一起賺的,和那個男人半點關係都沒有,他逼死了我媽媽我的姐姐,該遭報應的是他!不向他討債是我最大的仁慈!」
二姐啞然,神情茫然,囔囔道:「咱媽命苦……都命苦……生在這……」
她們也一樣,延續了母親那生兒子的使命,大姐生了三個女兒才生了一個兒子,她幸運一些,第二胎就是兒子,她不敢想如果和母親一樣一直沒有生齣兒子,她會不會也死在生孩子上。
小時賭誓不要變成媽媽那樣,長大后才知道媽媽也不想變成那樣,沒人願意如此辛苦痛苦,長大后她們前赴後繼的撲在生兒子的痛苦之中,又逼迫自己的後代承受同樣的苦難。
娜娜看了一眼那屋子:「那個男人也是兒子,生出這種吸干母親的血,逼死妻子,賣掉害死女兒的人,我奶奶應該很驕傲吧,因為是兒子,是個爛人也是寶貝,真是好笑,二姐也一樣吧,受盡了做女兒的苦,還是覺得兒子好。」
二姐一口氣堵在那說不出口,都是對的,又都是不對的!
娜娜從包里拿出幾個信封遞給了二姐:「二姐,這是三萬塊錢,您好好收著,這不是給那老頭的,一分都不準花在他身上,這是給您的,我該孝敬的是六姐和九姐,她們沒了,但她們是您帶大的,小時候她們經常和我講和姐姐們的趣事,日子苦了些,小時也有那麼些開心的事,我不會回來了,二姐自己買點好吃的,父親丈夫兒子都不如自己重要,這些年辛苦了。」
二姐愣住了,眼淚流了下來,這麼多年還能聽到一句辛苦了,真讓她不得不熱淚盈眶,她整個家庭存個十年才有的這三萬,這何嘗不是讓她鬆了一口氣……
夏言趴在沙發看了又看娜娜的新身份證,念著新名字:「鍾晴,很好聽的名字!」
娜娜考慮過要不要把姓換了,但姐姐們的姓也是一樣的,再三思量還是留了下來,比起那個男人給的傷害,她更慶幸被姐姐毫無保留的愛著。
「嗯,我很喜歡一首詩,『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所以取了晴這個字,也希望自己以後更有勇氣鍾情自己所愛。」
「嗯嗯,這寓意很好呢,這名字很適合你,一蓑煙雨任平生!輕舟已過萬重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