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為質
大月國,皇都城內
一年輕身影歪歪斜斜,一手扶牆,一手握著琉璃酒壺。整個人都散發著一股煙街柳巷,渾濁於世的紈絝之風。
「那人是,墨家九公子?」街面上,一婦人輕掩口鼻,微微蹙眉。
「慎言,慎言...」一旁,中年模樣的男人輕扯婦人胳膊,對此見怪不怪的同時也有一抹為諱莫如深之色。
眼見如此,路過之人無一不是加快步子,不願同那滿身酒氣的年輕身影扯上半點瓜葛。
墨家,這兩個字不僅讓世人膽寒,更讓權貴俯首,百官皆顫。
牆根下,年輕身影一個沒扶穩,左右腳一絆,朝著地面便栽了下去。
「娘的,呸!」年輕身影罵罵咧咧的碎了口嘴角灰塵,可下一息便仰頭張開了嘴巴。自一口美酒入喉,那稜角分明的臉龐上也不禁多了抹享受。
回家?還是下一場?這兩個問題隨之浮現在了年輕身影的腦海里。
去他個撈什子的,睡覺!
年輕身影沒有任何突兀的選擇了第三個,至於回家,他對此明顯有了一絲不屑,以及那眼底深處的酸楚。
「踏,踏,踏」
隨著一陣陣鐵蹄聲傳來,十餘名帶甲之騎紛紛下馬。
「九公子!」
「九公子!」
小憩中,年輕身影很是不耐煩的翻了個身,期間連眼皮都沒睜一下。
見狀,其中一較為老成的青年彷彿早已習以為常。待抿了抿嘴唇后,再次俯首抱拳
「家主令,嫡九子墨書現已十七,當屬立年。命其隨同十二殿下,自六日後前往北冥國為質,以安天下人心!」
「皇帝老爺都沒下旨,他倒先急了」墨書不屑一笑,期間連看都沒看周邊那十餘鐵騎,拎著酒壺便搖搖晃晃的走了出去。
沒有意外,沒有錯愕,甚至是一點波瀾都不曾有。也許對常人而言,這個消息無異于晴天霹靂,可於他而言,不過爾爾。
鬧市中,墨書看著自己的腳面,一步一步向前邁去的腳面。
他不知自己究竟要去何處,只是三步一搖,五步一晃的走著,向著那沒有遠方的遠方走著。
漸漸的,眼神已不再迷離,神色也逐漸清明,而嘴角處的笑意卻愈發上揚,愈發不屑。
皇都城很大,大到自古以來無人能準確丈量出其究竟幾何。
東市西街,北城南坊,這偌大的皇都城內給予了數百萬人一個安身立命之所,一個能真正卸掉全身疲憊,安然入睡的家。
可他,並沒有。也可以說他以前有,而現在,早已不復存在。
不覺間,墨書改變了方向,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但他就是改變了方向。
皇都城外,不周山腳下
眼見來人,一身著白袍道服的青年連忙上前,做禮恭聲「九公子!」
「心裡想著敗家子,嘴上喊著九公子,你他娘違不違心?」墨書微微抬了抬眼皮。
原地,道服青年面色一僵,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
「行了,小爺可沒功夫跟你扯淡」墨書擺手之際便邁出了步子,向著前方那足足數百階的石梯緩步而上。
看著遠去的那一襲黑衣身影,道服青年深深吐了口氣的同時也不禁升起了抹複雜心緒。
他沒忘,他一直記得當初的那個神武少年,那個冠絕皇都城的少年。
可在那一樁樁,一件件的事實下,哪怕他再怎麼不相信,也只能化為一道嘆息。
不周山,這三個字對大月國萬萬眾生而言,是座直達天際,不可仰望的大山。
並不是這座山有何神奇之處,而是山上的人為其平添了抹,無上威嚴。
不論廟堂,江湖,亦或者是軍界,無數人都想親眼目睹一番那座傳說中的山,也可以說是想見一眼山上的人。
可別說目睹,光是駐守於方圓十里之外的虎賁衛騎便能將九成九的人隔絕在外。不論是誰,不問緣由,涉及半步者,皆斬!
和很多人想象不同的是,山上並無樓台亭閣,雕樑畫棟。
只有一處簡簡單單,尋常至極的道觀,以及那身著白袍道服的了了數十人。
不周山上,道觀前。墨書僅僅只是瞥了眼前方的道觀,隨之向左轉頭,一路自後山走去。
他連想都不用想,那老頭兒如若不是在後山那處瀑布前的大青石上打坐,且一旁還放著半罈子酒,他當場將頭擰下來當球兒踢。
不周後山,瀑布前
一布衣老者盤坐於大青石上,不知是睡著了還是在沉吟。
全身上下都透露著一股閑雲野鶴之風,彷彿和周邊環境早已融為一體,並無半點突兀。
好似察覺到了有人來,布衣老者緩緩睜眼,同時探出左手便將一旁的酒罈抱入懷中。
「老頭兒,你說你摳門兒就摳門兒吧,怎麼對自己的寶貝大孫子還這般提防」墨書無奈的撇了撇嘴,彷彿對此早已見怪不怪。
「小兔崽子,這是皮子又緊了?」布衣老者側目。
「咳咳,這不是來看看你嘛,都說狡兔死,走狗烹。你瞧瞧你大孫子我多孝順!」
「小兔崽子,你若是不會說話,就給老夫將嘴閉上」
「嘿嘿,閉上,閉!」突然,墨書暴喝一聲,同時右手猛然探出,不過瞬息之間,那壇酒便到了自己懷中。
「你當真以為老子不敢拾掇你?」布衣老者臉色鐵青,可眼底深處卻始終都有著一抹對前者的寵溺。
「你捨得么?」墨書挑了挑眉毛,抱起酒罈子仰頭就是一大口。
「嘖!舒坦!」
大青石上,布衣老者就這麼看著前者一口口的喝著。直至那最後半壇酒被糟踐完后,他才默默發出了聲「讓你去北冥為質,不要怨恨你爹」
「就這事兒?」墨書接話道。
「滾滾滾!」見狀,布衣老者臉色陡然一黑。大罵之餘隨即起身,轉頭就走。
「老頭兒你去哪兒?」墨書跟上。
「你管老子!」
「你瞅瞅,這人老了怎麼氣性還這般大」
路上,布衣老者雙手背著「小兔崽子,別逼著老夫真拾掇你」
「也沒見你拾掇過...」墨書滿不在意,不知何時嘴角處多了根狗尾巴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