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  在沒有你的學校里（30）

圖書館和其他城堡有很大的不同，它不是歐式的城堡風格，顯得沒有那麼雄偉；它是一座塔，雖說它佔地很大，卻並不高，顯得有些臃腫。但它通體是漆黑的，毫無雜色，就像露出地面的劍鞘，所以，它名「藏鋒樓」。

藏鋒，自然不是怯弱，而是韜光養晦。出樓，即為出鞘，若有所成，必將鋒芒畢露。

圖書館確實是四通八達的，因為它是塔，因為它有十二面。然而今天只開一面，正東面！陽升東方是為正，所以正東面也是正面。

走廊在圖書館周圍繞成了一個橢環，塔每一面都連接著走廊，一層的檐傾斜而下，在底部連接著走廊的頂，環里環外，就像一個大陣。

兩人繞塔走了一段，穿過走廊，來到了正門前。看著匾額上的「藏鋒閣」三個字，徐塵凌有些歡喜，揚起眉頭，駐足，靜靜的看著。

「沒想到會以這樣的方式第一次進圖書館。」徐塵凌感慨到。

「你居然沒來過這裡。」月汐有點驚訝，彷彿理所當然他應該來過這裡。

「小時候沒有學生卡，不給進，爸爸也不帶我來這裡，只是有幾次在外面看看而已。一般的書籍在劍閣書城那裡就有了，所以也沒強烈的需求要進這裡。而且城堡里也有一個圖書館，所以就沒想著要來這裡了。你來過？」

「對，小時候我來過幾次，找了幾本書。這裡的藏書真的很多，珍貴的書也有很多，我想你有機會應該多來。」月汐說。

「你都那麼說了，那以後我就只來這裡咯。」

「不行。」月汐忽然說。

「為什麼不行。」

「反正就是不行，你不要隨隨便便承諾。世界上的書那麼多，你怎麼只能來這裡呢？連我家那個都比這裡好。」

看著月汐的眼睛，徐塵凌就是相信了。

「那聽你的。」

說話間，兩人已經進樓了。

「咦，居然是封閉的，」徐塵凌看著那麼關閉的房門，有些無語，「不過也是，軍演時人多雜亂，損壞書籍就不好了。月汐，我們看看戰術地圖吧，你看看哪裡可以守的。」

徐塵凌在地面上放下地圖儀，光束向上散發，立體的圖書館結構圖就呈現在眼前。結構圖的很大一部分是空白的，開放的地方通往不多，甚至可以說很少，只有一層大廳、走廊、樓梯、各層陽台以及頂部觀景台。雖然很少，卻是很大。

月汐看著結構圖，想了想，掰手指說：「觀景台、第八層以及這裡算是比較好的吧。」

「那第八層吧，最後陣地放在觀景台。剩下的那個炸彈就裝在正門。」徐塵凌看了月汐一眼，伸出手掌，「一起戰鬥！」

「一起戰鬥！」

啪，兩個小手拍在一起，那是承諾，也是決心。

樓有十六層，而徐塵凌他們直接乘電梯上了第八層。樓有台階，也有電梯，分佈在外圍，而中心也有四架電梯，所以不好守，卻可以打游擊，然出乎意料的是，所有人的坐標都是始終暴露的，這就打破了徐塵凌的計劃，所以就算不能守，也只能守了。

所以八層剛好，不高不低，視野很好，危險性不高，可進可退。

徐塵凌透過牆壁望向外面。牆很黑，卻是透明的，然而牆本身並不黑，只是天幕很黑，所以從裡面看牆是很黑的。

天很黑，卻不透明，籠罩著天地，黑雲壓城，他感到的不是威懾，而是很親切。很奇怪的感覺，所以他繼續去想，忽然有一絲明悟，只是一閃而逝，抓不住。

「怎麼了？」月汐問。

「沒什麼，只是覺得靜下心來看雨，會很美。」

「嗯。」月汐應了一聲。她將目光投向外面，能看到雨打在牆上后滑落的痕迹，能看到遠處屋宇間閃爍的火光。世界很安靜，因為這裡隔絕了外界的聲音。很安靜，所以能聽到彼此的呼吸。

兩人靜靜的站著，似乎誰也不願打破這一刻的寧靜，但時間終究是不允許的，徐塵凌看到了地圖上的亮點，已經離這裡很近了。

徐塵凌說，「不知道這最終戰役什麼時候開始，不過我們的戰鬥倒是要開始了。」

子彈上膛，月汐用行動回應了徐塵凌。兩隻大小不一的手落在牆壁上，輕輕一推，牆像破碎了一樣，化成數塊，向兩次摺疊，一個門出現了。

一剎那，所有的聲音撲面而來，恍若走入了另一個世界。風中夾著雨絲，吹進了陽台，遠處一道驚雷，掩蓋了所有的槍聲。

月汐迎著雨，將AWM-9架在護欄上，雨水拍擊著槍身，也瞬間打濕了月汐的軍裝，夏季的軍裝很薄，雨水透過衣服，在她的肌膚上滑過，緊貼的軍裝勾勒出了她精緻的身影，凹凸有致，雖然才十二歲，卻很美，很動人。

雨水微涼，但月汐不怕，她甚至不怕寒冷，因為她來自北方，但不僅僅因為她來自北方。

徐塵凌將巴雷特放在一邊，拿起R.S-4來到月汐身邊，架起槍，切換成狙擊模式。

「冷嗎？」徐塵凌忽然問到。

月汐楞了一下，有點不習慣，但她還是對徐塵凌笑了笑，「謝謝。」

答非所問，但徐塵凌懂了，所以他收回目光，投向現場。月汐看著他的側臉，沒什麼情緒變化，彷彿已經習慣了他的存在，所以她心裡一直都是暖暖的。

……

華瀾中學正門-東門。

雨的另一邊站著一個男子，即便軍裝濕透了，依然是那般威武，他望著學校大門，沉默不語。花費了半個多小時的時間橫掃學校外圍，言易再次出現在這裡。

他沒有繞完學校一圈作戰，因為那樣根本不夠時間。學校太大了，大到他需要花大半個小時才能跑完一圈，甚至還沒算上休息的時間。

地圖上的紅點很分散了，但可以明顯的看到，學校已經被包圍了，一如中午時那場戰役一樣，只是這次，教官們要面對的，是瀕臨死亡困獸。在這最後的時間裡，華瀾中學將是一條河，學生們背水一戰。

「報告，各小組成員就位，請指示。」

「收到。各小組按原計劃行動。」言易說，「代號』終結』行動開始！」

「是！」

言易拿下掛在背上的槍，R.S-4，狙擊與衝鋒槍的結合，因為他只有一個人，他需要一支可以成承受得住他能力的槍，所以他沒有太多選擇了。

是的，他只有一個人，在雨幕中行走時，顯得有些孤獨，就像當初在沼澤地一樣，所有人都倒下了，只剩他一個人行走，抱著一具屍體在行走。

軍靴踩踏著地面，濺出水花，他的步伐很有節奏，就像在打快板，而雨則是在歌唱。這裡就是一個舞台，他在舞台上走著，身子驟然緊繃，開始加速，撞破了雨幕，來到了舞台的中心的邊緣，華瀾中學大門。他急停，舉槍至肩，瞄準，很快卻也很協調，不浪費一分力氣。

槍口的雨水被震飛，密集的槍聲響起，他在點射，卻像連發。一個亮點消失了，一個學生小隊就這樣被滅隊了，不合道理！然而他是言易，他是教官的教官，他是特種部隊的隊長，於是他便合理。

槍身微微下壓，言易快步向前。不小心謹慎，不是因為驕傲，而且他擅於利用規則，這個演習的規則，在這個時刻，處於劍神系統下並參加軍演的人，將完全暴露位置。

他邁進學校，向舞台中心跑去。

而這一刻，所有教官向處於學校內的學生們發起了全面進攻。

「警告，警告，敵軍主力正進攻我陣地，請你小隊配合叛軍堅守，援軍將於一小時后抵達，同時，衛星監控將傾力配合。」

一條指令出現在所有倖存學生的眼前，所以人都忽然停下來，只是一瞬間，絕大多數人就開始改變方向，就近尋找掩護。

絕大多數的人是高年級的，因為他們歷經了數次軍演，已經老成精了，懂得及時應變。但也正因為老成精了，不少人有了些別的想法。利用規則，這是很多人都會的，這些人清楚的知道軍演的規則，比如很重要的一項，有隊傷，也就意味著即便是隊友，你也可以擊殺。

榜單還在，這就是最大的問題，也是最大的誘惑，誘惑自然可以驅使一些人，然而竟然有不下於五分之一的人在往中心靠攏。

……

華政堡，軍演臨時指揮室，會議室。

「小秋，你們這是教育機構，這樣做難道不算犯罪？」蒼老的聲音傳來，是在提問，然而卻有肯定的意味。

秋雨坐在辦公桌前，微笑著望向辦公桌前那六個虛幻的人影。他坐在這裡，除了處理一些特殊狀況，主要就是要鎮住這些大人物。

「秋！你這是引導孩子們犯錯！」著裝雍容的女人借勢說，老人看了她一眼，沒說什麼。

犯錯和犯罪是兩個不同的概念，意思自然不同，然而在老人看來是一個道理的，雖然說辭有些偏離，但他就是這個意思。

秋雨依然保持著笑容，「學校從不會犯錯。」

一句話便讓辦公桌恢復了安靜，眾人各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