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  在沒有你的學校里（34）

圖書館外圍。

言易隱蔽在一片草叢裡，雨在他眼前滑落，他不在意，只是如雕塑般靜止著。他聽著各處的就位報告，心裡默默的計算著。

包圍圈已經快要成型了，圈內的學生小隊被迫進入圖書館。這是困獸之鬥，若有丁點火花，就會瞬間引爆圖書館，然而事實確實如此，各學生小隊戰力均分，一部分對外，另一部分對內，各自互相防備著，先例已經出現了，不防便等於送死。

「039小隊就位！」

言易眼神閃爍，全身肌肉驟然緊繃。「各小隊注意…全體行！等等！全體都有，原地待命。」

言易所在那片草叢抖動了下，因為他震驚了。狙擊鏡移動，在圖書館門口，剛好可以看到一個衣著樸素的阿婆，陣陣波動，讓他心驚。沒有人能看到她，除了他以及他以上的人。

圖書館門口有風吹起，如實質般。阿婆忽然停下來，就在圖書館門口。她雙眼微眯，手向後伸，微張。

門口有一個老人，儘管看起來只是中年，但他確實是老人。他穿著筆直的西裝，毫無塵埃，就像嶄新的，一頭雪白短髮齊肩，黑色的空框眼鏡掛在鼻樑，面帶微笑的看著阿婆。

「你進入方式不對。」

「藏鋒人！」阿婆平淡的說出這三個字，彷彿想顯示自己的輕視。

老人依然微笑，「此藏鋒非彼藏鋒，藏鋒人我勉強算之，但我更喜歡炎生死，或者閻王。」

「笑面閻王，炎生！」阿婆後退一步，順勢收手：「剛才失禮，請閻王見諒，只是我家小姐在樓上。」

「依然不符合規矩。」

「事情很大，請閻王放行。我族長正在過來。」

「我族長來了都不行，規矩就是規矩。」

阿婆握緊拳頭，眼睛微眯，有紫光掠過。「您是要逼我出手。」

「請便。」不知哪找來的椅子，炎生就這樣平坐下來。

阿婆平滑出掌，掌心前推，驟然掠起一陣風…微風。

門口出現圈圈漣漪，入石頭入湖面，然後散去。看起來簡單，然而圖書館四周卻忽然停雨了，黑塔的正上空，濃密的黑雲突然空出一個巨大洞。

……

圖書館頂層，觀景台。

徐塵凌轉身，寒意散去，熱浪迎面撲來。他下意識的拉住月汐正在下垂的手，驚愕的看著她。突然他條件反射的縮了手，月汐的手就這樣慢慢的落在地上。太燙了！

「喂喂，月汐，你怎麼了？怎麼會這樣？來人吶，來人吶，不要死，拜託，不要死啊~」徐塵凌感到絕望，這種感覺他曾經有過，在徐塵雪遇到伏擊的時候。頓時，他的眼眸越來越深邃，黑光流轉。

徐塵凌猛的伸手想摘掉頭盔扔出去，然而他失敗了，系統提示音響起，「軍演進行中，請不要隨意摘掉裝備。」

軍演？對，這是軍演，在體溫超過一定值時，系統會判定死亡。

「還有希望！」

徐塵凌拿起手槍對準自己的額頭，毫不猶豫扣下扳機。

排行榜上第一名隊伍積分少去三分之二，排到了第二。同時，系統發布公告，「榜首小隊團滅，最後一名成員自殺，扣除三分之二積分。」

這條消息瞬間震驚了華瀾中學，沒有人知道觀景台發生了什麼，所有人目光都聚集在黑塔頂層，甚至很多人都發出了憤怒的咆哮，因為，這是他們覺得最無恥，也是最擔心的情況。

「怎麼回事？」樂玲玲驚呼著。

任天恆皺了下眉，有些生氣，也有些失望：「準備戰鬥，我們的戰爭開始了。」

徐塵凌隊伍沒落，他們自然被推到了浪尖，他們在的這個天台不比黑塔，所以接下來的戰鬥會很艱難。

徐塵凌沒考慮過積分的事，即是他知道了，他也一樣毫不猶豫的做，因為剛才絕望的那一刻，他明白了夥伴是最重要的。

似乎什麼都沒變，只是少了系統界面。不，變了，月汐沒死！

「水，水，汐兒好熱，好熱…」

徐塵凌扔掉頭盔和護目鏡，蹲到月汐旁邊，搖著她的肩膀大吼著。

「月汐，快醒醒啊。別嚇我啊，千萬不要死啊。」

這是上天給他的第二次機會，此去過後，便再也沒有了，死，是真死了，所以他必須把握住。

水？徐塵凌抱起月汐往外跑。隔著衣服依然感覺到很熱，但他不能放下她，真的不能。

奔跑中，月汐的手搖晃著，幾次碰到了他，皮膚瞬間紅了起來，然而他沒有叫，只是皺了皺眉。

到了！雨勢依然很大，徐塵凌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感謝雨。

雨再次把他們已經蒸乾的衣服打濕。雨絲順著徐塵凌的臉頰，滑落到月汐臉上，徐塵凌看著她，期待著奇迹。

似乎為了回應他，絲絲白氣從月汐身上冒起，就像燒熱的鐵塊驟然沾水。徐塵凌很激動，立刻將月汐平放在地面上，讓雨更多淋在她身上，自己則是四肢觸地，跪在旁邊，低頭看著她。

真熱。徐塵凌的手浸泡在地面的雨水裡，從月汐身上流下的雨已經熱了這片地，但看著月汐不再皺眉了，徐塵凌也就放心下來。

他試著摸了一下她的臉，終於，這次他沒有縮手。

徐塵凌捧著她的臉頰，很熱，像烤熟的紅薯。他忽然想對她開玩笑說你的蘋果熟透了。

忽然，雨小了，接著，便停了。從小到停，不到一秒，就像打開的水龍頭突然關上一樣。

徐塵凌獃獃的看著月汐，然後抬頭看向天空，雙眼空洞，就像天上那洞。

……

天空的雲被洞穿了，然而黑塔前的光幕上，紋絲不動。

「老祖的布置，除了她和西歐那位，不然不帶些武器，誰也別想撬開它。」炎生手裡多出了一本書，就這樣翻看起來。

阿婆緊握的雙手顫抖起來，她終於不再淡定了，咬牙切齒的說，「要是有不好的結果，你承受不住家族的怒火！」

「能有什麼不好的結果？」炎生的意思很明顯，便是毫不退讓。

「這可能關係到皇位！」

炎生目光銳利，無數種想法在腦海中出現，然後匯聚成一種可能。那個女孩二度啟元！一度啟元開啟自身能力，但古往今來，二度啟元者，無不有非凡之力，在後荒時代，皆踏足皇位。

一陣風吹過掠起了百草，穿透雨幕，來到圖書館門口。

「請長老放行。」秋雨突然在阿婆身邊出現，之後他又補充道，「已經通過長老院了。」

「這才對嘛，還是小秋明白事理，申請一下就可以過了，何必搞那麼多麻煩呢。」炎生起身，拉開椅子讓道。

「多謝長老。」秋雨躬身。

阿婆一直沒說話，冷哼一聲，徑直走進去，秋雨隨後。

今天的瞳鎮風很大，而高空中的風更大，但風再大，被洞穿的雲洞也無法癒合，那彷彿一個傷口，天之傷！剎那間，世界靜了，所有喧囂消散，一如七天前的那個夜晚，只是那次在郊區，這次在瞳鎮中心，整個瞳鎮籠罩在這詭秘的寂靜中。

所有人都停了下來，迷茫的看著四周，忽然有人大喊起來，但周圍的人都沒反應，所有聲音都消散了，如在虛無的真空中，緊張，慌亂，恐懼在四周瀰漫開來。

望嶺的女子暴跳如雷，她在大吼著，顯得那麼滑稽，發現不行后，又嘗試著發信息，到都失敗了，彷彿不僅聲音無法出現。

女子看了看黑塔，身子陷入了寒冷中。還沒開始，怎麼能結束呢！不搏一搏，怎麼能甘心？女子向山崖下跳去，無數粒子將她包圍，一個暗紫色的頭盔將她的頭覆蓋。更多的粒子匯聚向背後，一雙閃耀著黑光的金屬羽翼出現，緊緊貼合著她那暗紫色的盔甲，雙翼展開，所有金屬羽都向後轉動，光粒從金屬羽尖噴出，女子迅速斜飛向高空，一面錐形光鏡在她前面展開，在空氣中擦出了火焰，如彗星一般。

即便如此，世界依然改變不了的寂靜。但似乎，不是所有聲音都消失了，這世界里，還有一道微弱的聲音，在黑塔塔頂。

「救救她~」

「救救她~」

秋雨忽然明白了什麼，身影便消失在兩人前，炎生和阿婆茫然互看。下一刻，秋雨出現在塔頂，看到男孩跪在女孩面前，而女孩渾身通紅。他剛想走過去，一股奇異的能量震蕩開來，他皺了下眉，忽然下意識的抬頭望向。

黑雲涌動，如大洋的漩渦，周圍的雲霧向雲洞匯聚，漸漸充滿，但旋轉還在繼續，，一剎那，漩渦消失，一道黑色的光柱貫通天地，漆黑如墨，是至純的顏色。黑柱從雲端延伸，直直的落在塔頂。

黑光如流水，徐塵凌沐浴在黑光中，很親切，如魚與水。他望了四周，漆黑一片，什麼都沒有，漆黑掩蓋了一切，阻隔了世界，只剩下他，和她。

「盤坐，凝神。」

一道聲音從徐塵凌腦海里響起，比黑光還親切，儘管只聽過幾遍，但依然足以銘心刻骨。是她！在曈溪上起舞的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