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發燒2
季言彰忙活回來,徐薇真已經從床上移步到榻榻米了。
徐薇真無法忍受在床上吃飯。
喝了幾口清鮮香的山藥玉米排骨湯,徐薇真這才感覺好些。
季言彰很有眼色遞上她的手帕。
徐薇真拭去嘴角幾乎看不見的水漬,突然道:「你和蔣阿姨在某一方面很像。」
季言彰聞言有些激動,又有些難過,「哪方面像?」
「現在。」
「什麼?」
徐薇真:「現在就很像。」
儘管他們相貌天差地別,小心翼翼照顧她的神態驚人神似。
季言彰沉默了片刻,愧疚萎靡如荒蕪角落裡的將走向枯萎的油菜花,「張醫生說姐姐因為精神緊繃,操勞過度才生病的,都是我的錯。」
「剛才我還沒及時發現姐姐你低燒變高燒了……」
徐薇真思忖,「不用自責,細說起來,你在我的病因只有百分之五的佔比。」
「而且,不第一時間看醫生的人是我。」
「我平時身體挺好的,這次是例外。」
季言彰愣住,不知道該不該誇讚她嚴謹。
徐薇真問:「你吃了嗎?」
「沒,我還不餓。」
話音剛落,季言彰的身體就發出了抗議,「咕嚕嚕——」
腹鳴聲在安謐的環境中分外響亮。
季言彰瞬間紅了臉。
徐薇真不住唇角微揚。
季言彰第一次見徐薇真的笑容,彷彿他曾看過的自然風光紀錄片里的雪山消融,綠意盎然,充滿生機,畫面清新而震撼人心。
「一起吃?」
見季言彰仍發愣,徐薇真屈指敲了兩下桌子,「回神。」
季言彰清醒,「姐姐你說什麼?」
「要不要一起吃?」
季言彰帶上來的飯菜份量很多。
「好,我吃姐姐剩下的。」
徐薇真皺眉,「在這裡,還不用你解決殘羹剩飯。」
「可是沒有多餘的勺子和碗筷。」
「去拿,或者你在樓下吃也行,我不需要你看著。」
季言彰不願意,「我不想離開姐姐。」
徐薇真微怔。
可能是遺傳了薄情寡義的基因,加之獨特的家庭氛圍,徐薇真鮮少對別人上心,更別提像季言彰這樣直白地表達自己的關心、親近與依賴。
過了一會,徐薇真道:「你待了這麼久,還不夠嗎?」
話一脫口,徐薇真就覺得有歧義,像是在嫌季言彰礙眼。
但她沒有改口。
就像她發脾氣叫季言彰走開一樣,季言彰還是沒受打擊,只道:「等姐姐吃完飯我就走。」
徐薇真心中似有什麼無聲流淌,她舀出兩塊山藥和一塊玉米,對季言彰道:「盅里剩下的,我不吃了。」
筷子讓給他。
季言彰:「要不再吃塊排骨?」
徐薇真斜眼看過去,嫌他啰嗦。
像被扎破了的氣球,季言彰癟了,乖乖喝湯。
徐薇真唇角微勾,很快又拉直,「你以前也這樣過嗎?」
季言彰起初不知道徐薇真說的「這樣」是哪樣,但很快明白了。
咽下軟爛的排骨肉,他實誠答道:「不經常這樣。因為我爸爸胃口大,媽媽吃剩的只要我爸爸在,就會被爸爸全包了。」
提起離世的父母,依然難過,卻沒那麼難以接受了。
季言彰繼續道:「我有時也會和我同學喝一瓶汽水。」
停頓了一下,季言彰不好意思解釋著,「我們的零花錢都用來打遊戲機買卡了……」
徐薇真蹙眉,「以後不準和別人交換口水,不衛生。」
「好。」季言彰一口應下。
「從這個月起,我每個月給你五十萬零花錢。」
季言彰目瞪口呆,「不,不用。」
好多錢!
徐薇真語氣淡淡,卻不容置喙,「拿著就是。」
季言彰果斷收住話頭。
反正到時候他不用。
兩人就這麼「愉快」達成共識。
徐薇真加快進食速度,免得到時季言彰真要吃殘羹冷炙。
吃了八分飽,徐薇真坐了一會,順便看季言彰把飯菜吃得乾乾淨淨,還捂嘴打個飽嗝,她就起身去了浴室。
身上黏糊糊。
她快受不了了。
季言彰在徐薇真洗澡的時候收拾了碗筷,請剛好上來查看情況的趙管家幫忙帶下樓。
想了想,季言彰站在浴室三米開外,隔著門,問徐薇真是否要換床上四件套。
她不想穿出汗的衣物,肯定也不想睡沾上汗水的枕套床單。
果不其然,徐薇真給出了肯定的答案。
季言彰沒叫打掃衛生的阿姨,自己動手。
半個小時后,徐薇真神清氣爽地從浴室出來。
季言彰明知是錯覺,但還是認為她的頭髮絲恢復了柔順黑亮,不似病中那樣暗淡無光。
「你這樣預習物理?」
徐薇真看到了季言彰正在收拾的課本與草稿紙,草稿紙畫亂得亂七八糟,其中一隻狐狸與一隻兔子尤其惹眼。
季言彰窘迫不已,「我——」
徐薇真打斷季言彰,「是新設計的手偶手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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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言彰:「姐姐你知道手偶啊?」
「嗯。」
手偶不是什麼稀奇玩意,與普通玩偶相差無幾,只是下半身掏空便於套進手掌,由五指來控制玩偶的嘴巴和手臂。
前年蔣阿姨探親回來,新出爐的照片里就有當時在學校兒童節上表演手偶話劇的季言彰。據說他全程自導自演了一場話劇。
「給我看看。」徐薇真朝季言彰伸手。
季言彰倍感羞恥,「能不能不看?」
徐薇真不是好奇心強的人,此刻卻逗弄起季言彰,「能不能看?」
「……能。」
不得不說,季言彰是有點繪畫天賦的,沒系統學過美術,布偶卻設計得十分生動有趣。
徐薇真:「這狐狸眼睛?」
季言彰耷拉著腦袋,手指像麻繩一樣攪在一起,「失明了。」
「這是痣嗎?」徐薇真撫過狐狸眼皮上的一個黑點。
季言彰不用抬頭也知道徐薇真指的是什麼,坦白道:「是,是我看到姐姐的痣加上的。」
徐薇真兩隻眼皮上各一顆淡淡的小痣,竟十分對稱,若非他在她睡覺時時留意著她的狀態,也發現不了。
在無意識的狀態被人盯著,任誰都會有些抵觸反感,可徐薇真沒覺得不舒服。
大概是因為他過於溫順無害。
「所以你新編的故事,是從我身上得來的靈感?」
季言彰吶吶道是,「下次不會了。」
徐薇真:「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
季言彰鬆了口氣。
「在你心裡,我是那種小氣的人?」
「不是。是我沒禮貌,沒和姐姐說,就擅自用姐姐編故事。」季言彰急忙解釋。
「別太離譜就行。」
「不會,不會!」
「既然這樣,記得到時我可以看你的新話劇嗎?」
季言彰:「姐姐不嫌幼稚就行。」
徐薇真:「一周后我能看到嗎?」
「肯定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