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高嶺之花摔下神壇
這一句話每個字都重重砸在薛知恩的心頭。
既然清凈不了,她再也掩飾不住厭惡,緊緊攏起病號服,嫌棄道。
「滾。」
「好。」
齊宿唇角微勾,收起毛巾后坐在床上一動不動。
薛知恩冷眸看他,忍住反胃又重複了一遍。
「我讓你滾,耳聾?」
「那個……」齊宿揪緊被子,艱澀道,「知恩…我現在不能出去……你稍微等一會兒……」
他揪被子的手凸起的骨節處透著微粉,彰顯他的隱忍克制。
薛知恩皺眉,眼不見為凈地閉上眼。
「趕緊滾出去,還有,」她又補了句,「別那麼叫我,很噁心。」
「好的,知恩。」
「……」
薛知恩無聲地咬咬后槽牙。
齊宿抱著被子,深褐色的杏眼一眨不眨地望她。
溫暖的陽光撒在她的側臉上,滲不進溫度的冷白皮膚近乎透明。
即便如此足以蠱惑人心的眉眼卻仍然好看的過分,像神明最偏愛的造物。
除了體育粉,薛知恩還有一大批堪稱瘋狂的顏粉。
瘦削讓她的五官稜角更加分明,高挺的鼻樑遮起的小片陰影與長睫下的陰翳重合。
齊宿看著她久久出神。
薛知恩的長相是那種高冷不可侵犯的禁慾系。
一雙桃花眼在她身上其實很違和,可一旦笑起來。
——眼尾上鉤,眼瞼下斂,注視人時明媚瞬間侵入,如朵朵桃花剎那盛開。
美不勝收。
齊宿就有幸見過她在比賽現場笑的模樣,比海報清晰,震撼心魂的多。
上一屆冬奧會他去當了志願者,遠遠望過薛知恩。
要過簽名后她跟同伴離開,沒多看他一眼,拿到簽名的他還是很開心。
誰能想到……
齊宿指尖蹭過唇瓣,臉又熱起來。
再掀眸看向她,發現她眉間輕輕皺著似乎很不踏實
齊宿伸出手修長的手指想幫她撫平眉心,在快要觸碰她時停住。
太冒犯了。
睨著她逐漸緊鎖的眉,唇微微抿起。
到底發生了什麼?
讓曾經的高嶺之花,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齊宿並不為因此見到她,被她親吻而慶幸。
只覺得心跟著抽疼,難言的酸楚湧出來,致使他的指尖不可控地輕顫。
倏地,薛知恩睜開眼皮,瞳孔細微抖動后,看清眼前的景象,涼聲問。
「你想做什麼?」
齊宿頓了下,默默縮回手。
「我把你吵醒了嗎?」
「滾。」她言簡意賅。
「那我先出去,你再睡會兒。」齊宿捏起毛巾,放到水盆里端出去清洗。
望著他輕快頎長的身影,薛知恩無意識地攥緊被子,指骨隱隱泛白。
直到人徹底關門離開,她才掀開棉被,顫抖著捂住右腿,額頭滲出一滴冷汗,眼前的景象發暈,發虛。
雜亂的聲音和記憶在她腦海中瘋狂晃動,折磨不堪一擊的神經末梢。
她咬緊下唇,渾身顫抖,愣是一聲沒溢出口。
五分鐘后。
薛知恩脫力般靠在床頭,唇色白得嚇人,望著窗外的艷陽天,一種空洞的想法籠罩,逐漸侵蝕。
她不顧還扎在手背的吊針,下床。
可剛幻痛過的右腿不支,人直接摔倒在地。
哐地一聲。
連同她的尊嚴,摔得稀爛。
薛知恩抓緊褲腿,指尖摳進腿肉也毫無所覺。
這兩條無法再恢復如初的腿,無時無刻不在告訴她一件事。
她真的是個廢人了。
好累……
皮膚貼著冰冷的瓷磚,她靠著床邊,連抬頭再看一眼窗外的力氣都沒有。
齊宿再回來時就看到這一幕。
女生披頭散髮的跌坐在地,了無生機的樣子。
他心口倏然一滯,趕緊放下東西跑過去,視線觸到她回血大半的手,眉心猛跳,「薛知恩!你……」
又在望到她灰敗頹漠的臉時頓住。
齊宿來不及多想,按響呼叫鈴,他不敢擅自處理,只能小心翼翼地將人從地上抱起來,手好好放平。
一通下來,薛知恩毫無反應,任由他擺弄,像個沒有生命的精緻玩偶。
頭戴一條杠的護士很快趕來。
見針頭回血程度,本想訓斥在看到木訥的薛知恩止住,邊處理邊不滿地瞪一眼立在床邊的齊宿。
「怎麼弄得這麼嚴重?病人不注意,家屬也不知道看著點嗎?」
「是我出去太久了。」
齊宿沒否認家屬的身份。
溫熱的掌心捂住薛知恩看針的眼睛,安撫似地順了順她的背。
薛知恩微不可察地顫了下。
護士說什麼,他都應著,好脾氣的不像話。
處理完后。
護士看了眼木然的薛知恩,再看看溫柔繾綣的齊宿,到底沒再說些什麼,囑咐幾句注意事項便退了出去。
等在導診台的小護士們一見她出來,忙圍了上去。
「護士長,護士長,是不是她?」
「有沒有要簽名?」
「照顧她的那個男生是她男朋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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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士長回想剛剛,也不知道該如何說。
只道:「看著……挺像樣的。」
「什麼像樣?」
「男朋友。」
那溫柔到能膩死人的眼神,不是男朋友真說不過去,但有點說不上來的奇怪……
病房內,安靜到可怕。
薛知恩坐在床上不發一言,連罵他,讓他滾都沒有。
齊宿給她調整病床到舒服的角度。
「先躺下。」
薛知恩沒動。
齊宿嘆了口氣,收著力道按著她躺倒,薛知恩也沒反抗。
病床的床頭上傾。
他垂眸認認真真地幫她掖完被角后,深棕色瞳仁沉沉地盯著她。
「知恩,跟我聊聊好嗎?」
聞聲,薛知恩慢慢抬眸。
此時兩人距離極近,他的手撐在她的一側,呼吸的空間全被覆蓋。
甚至能看清他眼底暗色的痴迷,跟蜘蛛網一樣,密密麻麻讓人窒息。
她有點不適,也有點不理解。
「我為什麼要跟你聊?」她冷聲道,「你算什麼東西?」
「罵我的話可以等會兒再說,」齊宿毫無憤怒,反而輕笑,「我還沒錄音,別浪費了。」
「……」
薛知恩一口氣被堵在胸腔,咽不下也吐不出來,難受的要命。
「我不想跟你聊。」她盡量讓自己語調平穩,「請你出去。」
「你禮貌說話也好好聽。」齊宿忽然道。
薛知恩徹底維持不住了:「神經病。」
「多跟我說點~」
齊宿粗聲粗氣道,那模樣好像要因為她這一句話攀頂。
「……」
薛知恩被瘮的不再說話了,齊宿反而喋喋不休起來。
「能告訴我這一年都發生了什麼嗎?你怎麼……」
怎麼變成現在這副樣子?
薛知恩眼底漠然無光,她忽地咧開唇一笑。
「你管的真多,要不要我把之前的每一天都事無巨細的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