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緣起
天微亮,微紅晨光灑落大地,風輕掠過,樹梢上通紅的喜繩隨風飄動,府中門前,大紅燈籠投下的光,儼然喜慶的氣息在偌大的長陽城中蔓延。
府上閨房內,紅妝金環,大紅的喜服著身,鏡中女子一雙眉目如畫,紅唇皓齒,輕垂的目光淡然落在梳妝台,顯然早已出神。
今日,她的大婚,她的夫君是當朝瑞王,她素未謀面的人。
宛冬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可她依舊如此,宛冬無奈的晃了晃她,"小姐?小姐?"
黎青蒲一愣,她回頭看著宛冬,「嗯?」
宛冬道,「該穿喜服了。」
黎青蒲回神,起身由下人服侍著穿上喜服。頭上戴的各種飾物在眼前晃來晃去,壓的她頭疼。
「宛冬,什麼時候才能摘下來?」
宛冬笑了笑,「小姐,這才剛帶上,還早呢。」
黎青蒲撇嘴,「大姐姐出嫁時,也沒見得穿戴的這麼繁瑣。」
「小姐,你是要嫁進王府做王妃的,自然與大小姐不同。」
黎青蒲不再說話,問了也是白問,宛冬就像個老嬤嬤似的,總有那麼多理由和規矩搪塞她。
見她又低落下來,宛冬走到她跟前,給她整理著喜服,「小姐,以後你就是瑞王府的人了,為人處事千萬得小心謹慎,不要再想那些別的事情了。」
黎青蒲沒有說話。平日里她一直裝作不在意,裝到有一陣宛冬都以為她放下了。可真到了該放下的時候,她卻放不下了。
宛冬嘆了聲氣,她握住黎青蒲的手,「小姐,那個負心人,不值得你這樣牽挂。」
黎青蒲垂眸,儘管無力反駁,但還是不願意聽到宛冬稱他做負心人。
時辰快到了,宛冬拿起紅蓋頭將要為黎青蒲蓋上,黎青蒲卻打住她,"等一下。"
宛冬停住,黎青蒲起身,把一直握在手中的狼牙放到盒子里,她留戀的看了一眼又一眼,最終蓋好上鎖。
那顆定情的狼牙,與兩年前她愛過的那個少年郎,以及在這個院子里發生的一切,隨著她出嫁,就永永遠遠鎖在黎府這個院落中了。
林聿,此後你便再也找不到黎青蒲了,你是負了我,也是我負了你。
兩年前。
繁華集市中,行人不急不緩,悠然自得享在這偌大的長陽城中,唯有兩人,行色匆匆,穿過熱鬧集市,向幽巷小道而去。
白髮老者提著醫箱,跟在女子身後,氣喘吁吁的看著匆忙奔波的女子,他喊道,"姑娘,慢點,慢點呀,老夫年邁,實在是走不快了。"
聞聲,黎青蒲回頭看著大夫,她急躁的皺眉,一把拉起老者的胳膊,"性命攸關,豈得容緩。"說完,她便拉著大夫繼續快速離開,向郊外僻山而行。
行至山間,宛冬張望著黎青蒲的身影,急忙迎上來,"小姐,你可算回來了!"
黎青蒲沒有回應,直接向山壁間走去,只見那裡正躺著一位男子,面色慘白,近而觀看,男子的胸口正有鮮血流出。
老大夫見狀趕緊上前,放下醫箱,為其把脈,片刻,老大夫解開男子的衣裳,露出他的胸膛,猙獰的傷口旁血紅一片,黎青蒲一愣,接著轉過頭,驚駭蒼白臉色有了些微紅。
大夫沉默不言的為男子救治著,黎青蒲幾次好奇看去,卻接著扭過頭,她背著身子問道,"老大夫,您看這人是否還有救?"
老大夫沒回答她,黎青蒲輕輕皺眉,餘光略過地上被染透的衣裳,心裡有些莫名的發怵,她長這麼大,哪裡見過這種場景。
終於,似乎過了很久,老大夫輕輕嘆了一聲氣,然後著手收拾自己的東西,黎青蒲回頭見狀趕緊制止住他,"大夫,這可是一條性命啊,您可莫要輕易放棄。"
老大夫抬頭看著她,然後緩緩拿開她的手,"姑娘莫心急,老夫已處理了傷口,也施針暫緩住了這位公子的傷勢,後期調理還需姑娘自己上心。"
黎青蒲微愣,"大夫所言,是有救了?"
老大夫點了點頭,"老夫給姑娘開個方子,姑娘按方拿葯,早中晚各服一貼,傷口每日換藥,過些時日再行複診。"
黎青蒲點了點頭,示意宛冬遞上了銀兩,看著臉色依舊蒼白的男子有些出神,大夫收拾好醫箱,拱手作揖,"老夫告辭。"
剛行一步,接著被黎青蒲一聲叫住,老大夫奇怪的看著黎青蒲,黎青蒲快步走到他眼前問道,"大夫醫館中可能收住疾患?能否將這位公子帶回醫館中照料?銀兩我會付清。"
老大夫看了看黎青蒲,又看了看地上躺著的男子,他慢慢皺眉,看那種傷口定是長劍所傷,雖是天子腳下,但作亂仍存,他小小醫館,在京城中立足,還是少生是非的好。老大夫搖了搖頭,"並非老夫不願,只是醫館地小,近來已有些疾患在內安住,實在騰不出地方,再者,醫館中人多物雜,並不利於公子養傷。"
黎青蒲失落的垂眸,她慢慢讓開,微做行禮,"有勞大夫了,大夫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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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夫點了點頭,向山外走去。宛冬看著黎青蒲,又看了看地上的男子,皺眉問道,"怎麼辦小姐?我們總不能任他自生自滅吧?"
黎青蒲沉默,她想了想,撇嘴道,"帶回府中唄,大不了被爹娘罵一頓,再說我這是救人,又非害人,爹娘也不會責怪我的。"
宛冬擰眉,然後點點頭,"好。"
兩人一起慢慢扶起男子,頗有些踉蹌的走出山間。
"走後門。"黎青蒲囑咐道。
"啊?小姐不是說不會被老爺責怪嗎?"
黎青蒲白了宛冬一眼,"我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啊,總不能這麼光明正大的往府里領男人吧,何況這人受這麼重的傷,走在街上,還不把人嚇死。"
宛冬領會的點了點頭,不再多言。
偷偷把男子帶回府上,安置在自己院中的別屋,自己每日按時去給爹娘請安,生怕二老親自前來看望她,更是怕他們發現這男子的所在。
原本時常出府閑逛,現在卻不得不留在府上照料那男子,今日還碰見二哥,打趣她近日怎不出門玩耍了,說的黎青蒲一陣心虛,好在二哥不太計較,也沒多問。
翌日,黎青蒲端著湯藥走進別屋,她扶起男子喂他喝上藥,放下藥碗便端詳起來,如今他的臉色可比那日好多了,這幾日每每看著他,還是忍不住的讚歎,這世上怎麼有長的這麼好看的人,此時他依舊沉睡,真想知道他睜開眼又是怎樣的模樣。
遐想之中,手不已然的落在他的眉梢,等回神時已是許久,黎青蒲迅速的收回手,不禁有些懊惱,覺得自己太唐突失禮。
黎青蒲頗有尷尬的端起葯碗,轉身離去,卻聽見身後的人發出輕咳,她微愣,再回頭,看見男子的眉間輕輕皺了皺,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他有些木然的看了看眼前,然後轉頭看向她,兩人四目相對之際,黎青蒲愣住,遲遲沒有回神。
果然,驚為天人。
這樣的相視不知道持續了多久,直至男子回神,試圖慢慢起身,卻又吃痛的躺下。
黎青蒲大步走過去,放下藥碗扶他躺下,「你傷口未愈,切莫勉強起身。」
男子看著黎青蒲,此時她靠近,不知她用的什麼熏香,身上帶著一股清香,讓人莫名心安。男子躺下環顧四周,「這是哪?」
「這是長陽城黎府,你且安心休養,不會有危險的。」
黎府?還是李府?男子若有所思的出神,過了一會兒,他看向黎青蒲,「是姑娘救了我?」
黎青蒲點頭,「你不必掛於心上,只管安心休養便好。」
這個時候能有個安身的地方就很好了,而且這個安身地看起來還挺不錯,他沒道理挑剔。
「多謝。」
黎青蒲輕笑,接著忽然道,「對了,你先等著,我去請大夫。」說完便大步跑開。
男子看著黎青蒲消失的背影,陷入沉思。
進了城門都敢動手。看來他回來確實讓有些人害怕了,竟這麼沉不住氣,不過此行他是秘密回京,除了給璟王兄寄過密函沒人知道,卻還是遭人暗算,他身邊的眼線比自己想象中的多啊。
想起那幾個刺客,蕭延覲撇嘴,若不是他身上舊傷未愈,怎會讓他們得逞。
這是什麼時候了,他未按期歸來,二哥可察覺了異樣?是他太大意了,覺得進京城便沒什麼事,實則卻不然。
都說朝中官員都不願近戰場,血海沙場,屍骨滿遍,讓人聞而露懼,可朝堂風雲又差前線戰場多少呢,或許是他對朝堂終究了解甚少,才會中了他人計謀。
想來,蕭延覲冷清的笑了笑,滿眼嘲諷。
之後,遣宛冬悄悄請來老大夫,再次複診后,老大夫說他的傷恢復的還不錯。
也許是久經沙場,受多了大大小小的傷,身體自愈能力也略高於他人。
黎青蒲將葯端到他眼前,蕭延覲接過,道了一聲謝。沒有猶豫,一口灌下,眉宇間皺了皺,對這苦澀的草藥極為不習慣。
黎青蒲見狀笑了笑,大夫給換藥之時也未見他因痛而擰眉,這一碗草藥倒讓他露出這種表情,讓人不禁莞爾,覺得有些好笑。
"你叫什麼名字啊?"
聞聲,蕭延覲一愣,他看向黎青蒲,目光停落在她身後桌案中放著的筆上,靜了片刻回道,"在下林聿。"
"林聿……"黎青蒲淺淺重複默念,心中想著,果然名如其人般好聽。
蕭延覲看著她,輕輕笑了笑問道,"可是名字取得草率?讓姑娘見笑了?"
黎青蒲搖頭,"不,我覺得很好聽。"
"你叫什麼?"
"黎青蒲。"
「黎?」
「嗯,傳言遠古九黎之後所建的黎國,被商王朝姬氏父子所滅,黎國子孫在滅國之後,以故國為姓氏,便是如今我所姓的黎。」
看著她講的認真,蕭延覲笑著打趣,「那你也是貴國之後啊。」
黎青蒲哪會聽不出他的打趣,瞥了他一眼,「我只是借千年前的典故來解你的惑,省著你李黎分不清。」
看似溫柔,卻是個伶牙俐齒。蕭延覲倒是頗為意外。
兩廂沉默時,她看向他,那麼乾淨清朗的一雙眼,面對這樣的一個人,此時的黎青蒲怎麼也想不到,他會是一位常年征戰沙場的將軍,也自然想不到他非比尋常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