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一連幾天，李盼兒都被關在屋裡，上廁所的時候，也只能在院里，旁邊還有姐姐跟著，大門也不能出，好像看守所的一名犯人。姐姐一改往日的囂張跋扈，對李盼兒也多了幾分善意來。

「你還是聽阿媽的話替我考一下吧，要不是阿媽幫我交了借讀費，我連高中都上不了，考大學更是沒指望了。我一看到學習就頭疼，真心學不下去啊！」

「那你可以做一些別的，考不上就不上啊！」

「我能做什麼啊，你看那些打工回家的，一個個看著打扮的怪好看，我可聽她們說了，日子苦著呢，李艷才多大啊，那雙手上都是繭子，我可不想去打工，還是在學校里舒服，啥也不用干。」

「就算上了大學，以後也要工作的！」

「以後再說以後的事唄，阿媽說了，大學里有錢人多，素質也高，等上了大學就能找到有錢又對我好的對象，到時候嫁了人就不用工作了。」

「阿媽嫁人不也要幹活嗎？」

「我能和她一樣嗎！咳~阿媽說阿爸是個沒本事的，掙不到大錢，所以我們才跟著吃苦。等我以後找到了一個能掙大錢的，不就跟著享福了嗎？」

「你昨天不是跟我說自己有對象嗎？以後不打算結婚嗎？」

「你是說李偉吧，他人長得倒是可以，但是家庭條件太差了，我肯定不會跟他結婚的。現在就是無聊談談戀愛，不能當真。」

「那你還收了他那麼多東西？」

「談戀愛不就是要收禮物嗎？不送東西怎麼能證明他對我好？」

李盼兒雖然覺得姐姐的這番言辭不對，但也找不到合適的話反駁，只好選擇了沉默。

「盼兒，你就幫我一次吧，啊？阿媽說了，你要是幫我考上大學，明年就讓你復讀再考一次；你要是不幫我，她就隨便找個人把你嫁了。你不想上了大學找個有錢的對象嗎！？」

「現在婚姻自由，我不想結，她也不能怎麼樣！」

「阿媽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的一副葯，說是以前村北的老頭買給老婆喝過，喝完以後可聽話了，不過看著好像也有點傻。」

「我要是不喝呢？」

「可能會給你下在飯菜里，或者給你灌下去，誰知道呢，阿媽也沒和我說。」

「她就不怕人真喝傻了嗎？」

「阿媽說人長得好看就不要太聰明，不然就不好嫁了，還是傻一點好。」

「怎麼沒讓你嫁出去？」

「你說什麼呢！我怎麼可能嫁人！我現在還小，還想多談幾段戀愛呢。再說了，這破地方我也看不上！」

母親也沒有瞞著她，給她送飯的時候就說了飯里放了些東西，毒不死人。不吃就餓著，她也不會逼著她吃。

「你要是不願意幫春梅考試，以後就每天給你摻一點葯進去，喝到答應為止。」

「考個試而已，又沒讓你殺人放火，有什麼難的？」

「不要想著逃跑，你那點心思不要以為我不知道！」

「沒有身份證和戶口本，你到哪裡也待不久，現在外面還有很多拐賣的，你就不怕被人販子賣到山裡去？咱村裡有多少人的老婆是買來的，你又不是沒聽說過！」

「當然，你想跑也跑不掉！」

「你要是鐵了心不願意，我就當沒你這個閨女，找個人嫁了拉倒！」

「我這兩天去打聽了，前面趙莊和東邊周庄倒是有幾個年紀差不多的小夥子，但是家裡能給的彩禮太少了。」

「南湖有一個三十多歲的單身漢，去年離婚了，還帶著一個兒子，現在著急說個老婆。聽說這幾年打工攢了不少錢，人也能幹，說給你也不算委屈。」

「我也不逼你，想嫁人還是想替考，你自己看著辦吧！」

這裡日正值收麥子，父親留在家裡，每日起早貪黑的忙著。母親也沒功夫跟她閑聊，倒是意外地沒有讓她像往年一樣跟著幹活。

李盼兒每日被關在屋裡，好像處在一個烤爐當中，即便什麼都不做，衣服一天也會濕透好幾遍。她想坐下來看會兒書，又覺得看了也是白看。反正也不能參加高考了，她又捧起同學送她的那本《紅樓夢》，一邊讀著，一邊感慨故事裡諸多女性的悲慘命運。

真是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李盼兒有試著喊人，但她家就在村子最西側，東邊一家還是塊空地，再往東距離遠不說，白天都出去幹活了，晚上她又不方便。她也沒有手機聯繫外面，房子被鎖著也出不去。

她實在沒有辦法，加上父親又常常勸慰，所以最終選擇了妥協。

在她看來，寧願辛苦一年，也比如今就嫁人要好。老師說讀書是可以改變命運的，雖然她還不知道讀書如何改變命運，但她相信老師，相信自己只要上了大學，離開了這個家，一切都會慢慢好起來的。

就當這次是模擬考試吧。

即便李盼兒應了下來，母親也沒有完全放心，而是每日陪著她進出考場，住在春梅復讀時租的房間里。

「春梅？果然是你！剛才差點沒認出來，怎麼瘦了這麼多？臉色也好差！你平時不是喜歡穿顏色鮮艷的衣裳嗎？」在等待進考場的時候，一位好似相熟的同學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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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讓她穿的，太顯眼容易被監考老師看到，到時候容易緊張。」母親趕緊回答道。

「也是，不過這樣看著倒是更有氣質了呢。春梅，你臉色是不是不太好看？」

「咳咳，我~」

「春梅最近壓力太大了，吃不好睡不好，過陣子就好了。」母親繼續回答道。

「哦哦，怪不得，復讀壓力是挺大的，我最近一想到考試就容易失眠，春梅你加油！阿姨，我先進去了！」說完，拿著文件袋往校門的方向走去。

「下次遇到同學打招呼，你別理她們，免得在同學面前露餡了。你們雖然長得像，但是聲音不一樣，性格也不一樣，熟人還是能認出來的。」

「我在市裡上高中，這是在縣裡，我也沒有熟人。」

「你還有初中同學在這呢，算了，等下你去考場，我去攤上給你買個帽子，你一出來就戴著，進考場再摘掉，這樣保險一點。快進去吧，考完我還在這裡等你。」

李盼兒沒有應答，低著頭往考場的方向走去。

兩天很快就過去了。

家裡還有一堆的農活要忙，母女倆又趕著當天的最後一趟大巴，從縣城坐到了鎮上，又從鎮上走回了家。

這段路她走了很多次，每次都是背著沉重的書包，從一頭走到另一頭。這次去縣裡考試，除了兩日換洗的衣服和考試的必要物品，她什麼也沒帶，倒是意外的輕鬆。

她的姐姐就沒有這樣的經歷，因為每次回家，母親都會騎著家裡的三輪車去接她。母親也這樣來接過她幾次，只是每次都要罵罵咧咧，有時候忙了就讓她自己走回去。李盼兒沒有手機，有時候為了等母親，要在鎮上的汽車站等很久，後來慢慢就不再提前和母親說了，到了鎮上就直接走回家，全當是鍛煉了。

李盼兒除了五一、十一需要回家幫忙收莊稼，周末她也很少回去。一是節約路費，二是省出更多的時間來學習。她並不是那種生來就很聰明的孩子，學習也沒有什麼科學系統的方法，成績好完全是因為花的時間精力比別人多罷了。別人晚上到小攤上聚餐的時候，她在刷題；別人周末出去逛街的時候，她在刷題；別人放假約著去哪裡玩的時候，她還在刷題。

她小學的時候沒有學過英語，初中又是在鄉里讀的，即便背了很多單詞，也做了很多題，英語依舊是她的短板。如果不是其他科目都很好，她也不能僥倖進入市一中的重點班。雖然重點班有好幾個，她進去的也不是最好的一個，而且成績在班裡還墊底的，但她已經很感激了。因為有了更好的學習環境，受到了更好的老師和同學影響，李盼兒的成績也從班級墊底一點點升到了班級前二十，最好的時候還能進到年級前五十。

可如今，改變命運的鑰匙卻握在他人手中，這讓她很是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