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梅落盡
章節名:第二十二章梅落盡
我的大腦瞬時一片空白。才咽下的茶水忽的嗆在喉嚨,隨後便是一陣急促的咳嗽。「咳咳咳,你…你說什麼?」
他忙過來為我順氣,道,「沐果,你還好嗎?」
我才順下氣,「五皇子,你瘋了嗎?」
五皇子似是料到我這般,略沉道,「我認真想過,作為一個男子,我該負起我的責任。再者,若是往後被迫娶一個從未相識的女子,終究是對那個女子的不負責。沐果,你懂我,這份知己情便足矣。而我認為最合適生活的人選,只得你一人。不論對誰來說,我們成親都是最好的結果。一段沒有愛情的婚姻更能長久,彼此只有生活。」
我不知該說什麼。因為我找不出任何反駁的地方。我又何嘗沒想過,最好的結果便是嫁給五皇子。斷了彼此的念想,了了家人的心愿。這樣皆大歡喜不是很好嗎?
「沐果,你是聰明人,我相信你不會不明白其中的利害。若是你答應,即便我們沒有感情,卻也會給你一個最大的婚禮。給你一個安穩的家。」
他的話如何不叫我心動。只是如今,我下意識摸摸腹部,表情也不自覺的柔軟。我已經懷了卿塵的孩子,又如何能帶著一個別人的孩子嫁給他。
他見狀並不急,「你不必立即給我答覆。何時想好了何時來尋我便是。我可以給你充足的時間。只是我還是該提醒你,你肚子里的孩子隱瞞不了多久。」
我一驚,錯愕看著他,「你如何知道?」
「方才我見你從醫館出來,便去問了一番。」他不自然別過頭道,「想來你哥哥若是知道了,你也沒有退路了。」
隨即他復看我道,「若是這孩子是我的,不論你答不答應,孩子是無辜的,我無論如何都要娶你過門。若不是,我也並不在乎。只是孩子終究需要一個父親,否則你今後在這皇城中如何做人?」
五皇子的話叫我醍醐灌頂般,頓時心涼了大半。孩子若是沒有父親,他日後如何能健康成長?他若問起他的父親在何處,我又該如何回答。他若被玩伴嘲笑,我又能如何安慰他。我不知我是如何走回府的,渾渾噩噩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寶寶,媽媽該拿你如何?
進門時碰見宮裡來的太監,我問青杏,「宮裡出什麼事了嗎?」
青杏道,「小姐,你不是知道的嗎?二皇子大婚,就在今兒晚上。是以宮裡來送喜帖的。」
二皇子大婚?我才記起這件事。卿塵的話也回蕩在腦海。
「沐果,我們也走好不好?天涯海角,總有我們的安身之處。只要你在身邊就好,只要你在身邊就好的。」
「我給你時間考慮,給你時間適應。但我不想太久,過幾日我大婚那夜,我會在城門處等著你。你來不來,我都會等著你。沐果,你一定要記得。有一個卿塵,一直在等著他的沐果。」
就要決定了嗎。走或是留,舍或是伴。那樣多的利害關係,牽扯的人情太多,我又該如何決定。只是,如今我再不是一個人。我所肩負的,還有肚子里寶寶的人生。我承受夠了孤兒的生活,絕不要再叫寶寶重蹈覆轍。
寶寶需要父親,我需要卿塵,卿塵需要我。對,我該走的。為了寶寶,也要走。我們會有一個幸福的家庭。天涯海角,有他們便是我的幸福。想通后,竟是那樣的暢快,帶著躍躍欲試的喜悅。卿塵,我不會讓你等太久的。我們很快就要逃離這裡的一切。去追尋我們自己新的生活。
沒有皇位,沒有勾心鬥角的算計,沒有躊躇不安的無奈。只是彼此,還有即將出生的寶寶。光是想想那個畫面,心裡就開始漸漸滿足起來。多好,這才是我一直嚮往的生活不是嗎。
只是想著今晚便要離開。離開相依為命的哥哥,護我如斯的哥哥。心裡終究有些不舍。然而我又何必再糾纏,哥哥有了愛他的綠眉,我遲早要離開他。卿塵一走,哥哥也能順利坐上皇位,一切也都將成為定局。只願我離開后,一切安好。
不知不覺來到哥哥屋前,躊躇再三依舊沒有勇氣敲下門。我終究沒有辦法平靜的面對他。這世間最放不下的哥哥,沒想過有一日會狠心離他而去。他永遠給我寬容,漸漸形成的依賴如影隨形,要我了斷這一切。太過殘忍。
伸手摸摸腹部,寶寶的溫度似是傳到手心一般。也叫我忽的有了勇氣。寶寶,為了你,媽媽什麼都可以做的。終於下定決心,正欲敲門,門忽的一開,不見哥哥,卻是綠眉。只見她一臉倦意,似是一夜未眠。紅腫的雙眼看不出是因熬夜還是流淚所致。
愣了愣,隨即緩神問道,「嫂嫂,哥哥在嗎?」
她沙啞著嗓子,一時叫我有些不習慣。「你哥哥在休息,有什麼事待他醒來再議吧。」
我訕訕垂下頭,喪氣道,「那麻煩嫂嫂了。」正欲離開,不想她卻攔住我的去路,表情嚴肅道,「沐果,可以與你談談嗎?」
我不好拒絕,只得答應。
她走在前面,並未回頭。自顧自道,「沐果,許是你自小與普通女子不同,也享受了尋常女子望塵莫及的自由。可你終究不能忘,你仍舊是女子。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我不知你哥哥是怎樣想的,但是同為女子,我也無法懂你。」她遲疑片刻,還是道來,「你哥哥不許我告訴你,如今看來你若是再不知,你哥哥定會抱憾終身。」
心裡泛起濃濃的不安,綠眉回過頭,直視我,眼中帶著悲痛,顫抖著聲音道,「沐果,你哥哥時日不多了。」
晴天霹靂般,叫我腦海頓時一片空白。哥哥『時日不多』是何意?他要離開了嗎?離開,去哪,去我再也尋不到的地域嗎?
她偏過頭,輕擦淚水,聲音依舊帶著哽咽,「早在一個月前,你哥哥的身子便越發弱。原先他只道是風寒,不許請來大夫。而昨夜他忽然病發,不得已才請來大夫。大夫診斷之後才知,你哥哥並非得病,而是體內帶著毒素。自昨夜起,他便卧病不起。大夫說以他如今的身子,怕是熬不過多時了。」
我怔怔站在原地,淚水凝上眼眶,卻一句話也說不出。怎麼可能呢,昨兒個還好好的。他分明與我談笑風生,且許我江南一行。哥哥不會騙我的,他決不會騙我的。顫顫巍巍後退,想要當面質問他。卻如何都邁不開腳步。忽的大笑,似瘋似傻。笑到眼淚流入嘴裡,苦澀的味道絞痛心底。
哥哥,哥哥。我本想與你見最後一面,然後各自天涯。如今我還未離開你,卻要分隔兩地。我終於發現,我依舊離開不這樣如影隨形的依賴。離不開你的身邊。妄想著離開你重新生活,偏我如何戒得了似毒成癮般的呵護。如今你卻要拋下我了。若你只是在懲罰我,我認錯。我再也不會想離開你。只要你不走。
我忽的抓住綠眉的肩膀,急急問道,「哥哥何時中的毒?中了何毒?有沒有解?」
綠眉被我驚到,愣了幾秒才不忍的偏首,「沐果,莫要執迷不悟了。若真為你哥哥好,便讓他安心走吧。」
我失控般吼道,「不可能!哥哥斷不可能死的!你們都騙我!哥哥還未帶我去江南,哥哥還未看著我成親,還未見他未出生的侄兒,還未……」腦海里閃過那些回憶,有關哥哥的一切。他的笑他的怒,他的無奈和他的包容。他說,沐果,我只有你了。
漸漸的語無倫次,我早已不知自己說些什麼。綠眉聽罷一驚,下意識看向我的腹部。「沐果,你…」
我哪裡還在意這些,早已平靜不下。哥哥明明好好的在我身邊,為何會這樣突然。忽的想起什麼,發了瘋似的跑出去。不理會身後綠眉的叫喚,整個腦海皆是哥哥的生死。不出片刻,便來到醉夢軒門前。我早已怒的發紅了眼,徑直衝進去。人擋殺人,佛擋殺佛。
霎時滿堂驚叫一片,我踢開一名小廝,砸開一張桌案,吼道,「即刻讓你們閣主出來,否則今日我便砸了你們這招牌!」
那老鴇嚇得早沒魂似得喊爹哭媽,「來人吶!來人吶!」
我上前抓起她,單手掐住她的喉嚨,眼中帶著殺意,「帶我去尋你們閣主,否則我可不知我做的出什麼!」說著手上的力道又重了幾分。老鴇不停喘著氣,一字一頓道,「我也…不知…咳咳…我們閣主…的下落…大俠…饒命!」
我早已失了心,此刻只恨不得殺更多的人來緩解心中的怒氣。見那老鴇的氣息愈加短促,我卻絲毫沒有放手的念頭。忽的手腕一緊,瞬時讓我放開了她。那老鴇脫離了我的禁錮,忙連滾帶爬的離開。我甩手看清來人,銀色的面具遮下大半的五官。正是醉夢軒閣主,也是明鏡王長子慕容遠秋。
夏長容是故事中最完美的一個人物,但是卻要因故事的發展不得不如此。他還有救嗎?且看慕容遠秋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