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走個過場
「蘇公公,」李蘇煙咬碎了一口銀牙,卻還得揚起笑臉強撐著:「您莫不是沒有和王爺說,是我來了嗎?」
蘇培盛看著李側福晉那樣子,都想說上一句,您又何必自取其辱呢?
不過他也只敢在心裡念叨一下了。
臉上卻還是陪笑道:「側福晉這可就冤枉奴才了。」
苦笑著說:「這等欺上瞞下之事,奴才哪敢兒做啊。」
說的人無心,聽的人卻有意。
李蘇煙不知道想起了什麼,面色一下子就變得難看起來。
竟然不再胡攪蠻纏起來,而是十分善解人意地開口道:「既然這樣,那我也就不打擾王爺了。」
「還請公公把這食盒送進去,」她一個眼神示意,身後的綠蠟就把食盒遞了上去,「希望王爺餓的時候能用上一些,務必要注意身體。」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蘇培盛還能怎麼辦呢?
可是他又不好擅作主張,於是只好哭喪著一張臉,「側福晉請稍等,待奴才回稟過王爺之後,再來向您告知。」
李蘇煙心裡不高興,臉上就帶出來了一些。
不過卻還是強撐著「嗯」了一聲。
至少沒當場甩臉子。
「不必了,」蘇培盛還沒來得及開口問呢,屋內胤禛的聲音就傳了出來,「讓李氏帶回去吧。」
一句話,就讓李蘇煙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身體也跟著搖搖欲墜起來。
「王爺……」
她不舍又難過的眼神,直直地望著那扇門。
「唉,」蘇培盛卻心硬如鐵,直接開口趕人了,「側福晉請吧。」
「妹妹,我這會兒口渴得厲害,」剛到蓮花池,嫣然又開始鬧幺蛾子了,「能不能讓你身邊這位婢女,回去帶些茶點回來啊?」
一開口就頤指氣使。
念安可不慣著她。
「憑什麼?」
她瞪了嫣然一眼,「你自己的事情,怎麼不自己去做?」
一句話快把人給氣到吐血。
嫣然臉上的笑容差點沒維持住。
她低下頭,平復了好久起伏不定的心緒。
這才再次開口:「妹妹說笑了不是?」
又為難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袖:「姐姐這不是衣衫不整,不適合在府內行走嗎?」
這話一出,念安的目光頓時警惕了起來。
說起來,雖然這位——堂姐,也姓富察,但是早就沒什麼關係了。
對方別是打著她幾個哥哥的主意呢吧?
「行啊,」念安大方地點點頭,「順便再帶些魚食過來。」
春秋卻不太想留下格格一個人和這位堂小姐單獨相處。
只是格格的命令,她不得不聽從。
「是,」躊躇著離開,一咬牙,一跺腳,「奴婢很快就回來。」
等看不見人影之後,整個荷花池只剩下了兩個人。
「妹妹快過來看!」
嫣然突然指著池邊的一個地方,叫念安過去看。
「怎麼了?」
念安卻慢吞吞的,根本不邁腳。
嫣然咬著后槽牙,走上前來:「妹妹就不好奇,那池子里的魚兒,長什麼樣子嗎?」
「我好奇這個做什麼?」
念安不為所動,「又不能吃。」
「妹妹還真是……」
嫣然一噎,接著失笑道:「妹妹見過純色的魚兒嗎?」
「嗯?」
念安看著她拙劣卻努力的表演,難得生出幾分配合的心思。
「在哪兒呢?」
終於起身了!
嫣然都急出了一身汗。
她迫不及待地說道:「就在前邊兒呢,妹妹再往前一點,就能看見了。」
念安確實如她所期望的那樣,微微探出了身子。
然後,就在嫣然準備用力推她下去的那一瞬間,突然錯開身。
緊接著,「嘩啦」一聲,有人落水了。
不過是有人自食惡果罷了。
「救……救命啊!」
嫣然在水裡撲騰掙扎著。
念安在岸上看得百無聊賴。
真是的。
她原本的確有趁此機會落水生病,乾脆躲過這次選秀的打算。
只不過,思來想去,又覺得不划算。
再怎麼樣,用傷害自己的方式,來達成目的,那就本末倒置了。
「嫣然堂姐,我看挺喜歡池子里的魚的,」念安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笑,楚楚可憐地說道:「想必姐姐一定願意為妹妹捉幾條上來吧?」
養心殿里,除了大總管梁九功之外,再沒有其他候著的奴才了。
顯然這對君臣,有要事商議,才把人都給打發了出去。
「馬齊啊,」康熙笑的略顯幸災樂禍了些,還故意打趣了一句:「沒想到你這樣性子的人,也會為了家裡孩子的私事來找朕啊。」
素來以忠誠耿直示人的富察馬齊苦笑了一聲,彎腰拱手回道:「萬歲爺明鑒,微臣實在是別無他法了。」
接著,他對著康熙一陣哭訴。
「微臣的這個小女兒,她額娘懷她的時候,年紀已經不小了,懷相也不太好,出生時又難產。」
富察馬齊現在回想起來,都忍不住一陣心驚肉跳。
「幾經磨難,好不容易才養大,身子骨一直弱的很,微臣就……」
似乎是有些難為情,富察馬齊覺得自己的臉都有些燙,沒忍住打了個磕巴。
康熙卻是第一次見這樣的馬齊。
好奇不已的同時,又有些不忍直視。
說實話,真的有些辣眼睛。
誰讓一個結結實實的黑臉壯漢,整個人透露出一股子「嬌羞」來?
要是一個弱風扶柳的美人兒做出這樣的姿態,還蠻賞心悅目的。
但是換成富察馬齊……
康熙覺得自己這麼多年的書大概都白讀了。
因為實在找不到合適的語言來形容這一幕。
「微臣和夫人就對她過於寵溺了些。」
富察馬齊剛剛是突然想到了和小女兒有關的溫馨趣事,才會露出那樣的表情來。
「哦!怪不得呢。」
康熙恍然大悟。
雖然他很想追問一句,不過看著自己極為看重的臣子一副明顯不想多說的樣子,無奈只能壓下心裡那絲趣味了。
古往今來,像他這般善解人意的帝王可不多了呢。
「所以,你是想免了她的選秀?」
不過事情還是得問清楚。
富察馬齊立刻慌張搖頭,瘋狂否認:「不不不,大選三年一次,所有適齡女子都要參加,身為臣子,微臣的女兒自然也不能例外。」
「那你是想?」
康熙心念一轉就明白了,可是他卻故意裝作不懂,非要人家親口說出來才樂意。
富察馬齊顯然很了解自己效忠的這位君主,當下也不扭捏,徑直說出了自己的打算,憨厚的臉上都帶著笑:「微臣只求閨女能來走個過場,日後也好嫁人。」
這話可是一點假都不摻。
真實的讓人無語。
至少康熙就被噎住了。
臉上的表情都有些僵硬。
但是他心裡卻是極為滿意的。
這才是他真正想要的臣子。
可以有私心。
畢竟是個人都存在這種想法。
只不過,有一條底線堅決不能逾越。
那就是,絕不允許把自己當做傻子糊弄。
康熙心情好了。
自然也就覺得這只是一件再小不過的事情。
畢竟每年那麼多秀女,又不是每一個都能入選。
他大手一揮,當場應允:「朕准了。」
甚至還給出了更進一步的承諾:「屆時婚嫁,朕也給她添一份嫁妝。」
富察馬齊當即跪下,再真心不過,大聲地叩謝聖恩:「微臣替臣的女兒謝過萬歲爺,吾皇萬歲萬萬歲!」
「哈哈哈哈。」康熙大笑了幾聲,顯然很是愉悅。
不過很快又沉了臉色,別有深意地感嘆了一句:「兒女都是債啊。」
這話富察馬齊可不敢接。
皇家無小事。
尤其是現在這種緊要關頭。
但凡敢摻和進奪嫡的,無一不是把全族的腦袋給掛在褲腰帶上。
要是以前,馬齊說不定還有一點想法。
畢竟那可是從龍之功啊。
誰不眼紅?!
可是自從小女兒出生后,好不容易磕磕絆絆地長大,他又怎麼敢為了日後的榮華富貴,而讓女兒陷入危險之中呢?
富察馬齊不吭聲,養心殿頓時就陷入了一陣死寂般的安靜。
梁九功只覺得腦門上的汗都快滴到地上了。
「你呀你呀。」
康熙對於自己看重的臣子還是很不錯的,也沒有為難的意思,隨便又說了幾閑話,就放人回去了。
富察馬齊剛一踏出養心殿,就覺得身上一陣寒意。
原來是後背上的衣服被汗水浸濕了。
他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萬歲爺這些年,脾氣愈發的莫測了。
這年頭,純臣也不好做啊。
「老爺回來了!」
戴佳氏連忙親自端上一杯茶水,而後目光灼灼地盯著富察馬齊看。
「成了!」
富察馬齊笑的大牙都露出來了。
「太好了!」
戴佳氏激動到眼淚都快落下來了。
她的寶貝安安,下半輩子總算是可以安穩度日了。
「我這就把……」
「不好了不好了!」
外面突然由遠而近傳來吵鬧聲。
「胡說八道些什麼?!」
戴佳氏臉一拉,很是不悅,「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
來人是嫣然身邊伺候的丫鬟,故意說著似是而非的話:「福晉快去看看吧,嫣然小姐和格格好像落水了!」
生怕福晉不管她的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