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撤離
「你!」
斯利朝沈澤看去,他無力的樣子確實像被嚇到失神。
雪狼也轉身看沈澤一眼,發現他的表現很給力,於是上前去拍了拍斯利的肩膀。
「我們主還說了,斯利領隊最好祈禱他的醫生沒被嚇壞,不然別說耳朵,你這條胳膊也別想要了。」
雪狼手放在斯利的肩膀上用力一捏,斯利立馬疼得齜牙咧嘴。
亞索看不見沈澤的表情,後面這句話是雪狼自己加的,不過見斯利那慌張神色,他心中頗有大仇得報的快感。
「你!」
都是在生死里摸爬滾打過來的,斯利哪裡知道這醫生這麼不禁嚇,雖不服氣眼下也只能咽下這啞巴虧。
「別太得意!」
斯利咬牙切齒。
「我們走!」
在他們地盤上沒法硬剛,斯利憤憤帶人離去。
卡車駛出大門,野豹朝亞索問:「主,那這醫生?」
遠遠見沈澤盯著那被送過來的人好一會兒后居然自己往自己腦袋上套上頭套,亞索一臉索然無趣轉身。
「哼,貪生怕死的人,送回去吧!」
雪狼聽到對話把沈澤塞上車,接著坐上駕駛座開車揚長而去。
剛剛距沈澤近,雪狼看出他那不是害怕而是歇斯底里的憤恨。
他望一眼一路上一動不動的黑色頭套,沒忍住問:「都說醫生不忍放棄任何一條生命,你剛才為什麼不救他們?」
頭套里閉目思痛的臉覺得他這話問得可笑,咬咬唇努力維持平靜。
「你的意思是白白搭上一條命嗎?」
他是醫生又不是有三頭六臂,擋不住槍林彈雨,知道什麼時候能出頭什麼時候要視而不見。
活著才能創造價值,活著才有希望。
「你很不一樣。」
雪狼給出一句評價,沒帶一絲嘲諷。
如果沈澤剛剛趁了那一時之勇,那才是真的愚蠢到家了。
「哼。」
沈澤哼笑自嘲沒再開口,腦子裡浮現那些受害者麻木的臉龐,揪著褲腿的兩隻手用力到發白。
主動請纓來D國之前他做過了解,只是真實體驗過一次才明白這個地方遠比他想象的更令人窒息。
如果猜的沒錯,自己剛剛入的就是名號在世界都響噹噹的帝噬軍團。
即使知道這個組織做的都是走私軍火、綁架、暗殺等殘忍勾當,但真正見他們對那些無辜男女下手時心中還是一片悲涼。
更可悲的是他只能眼睜睜看著什麼都做不了。
後來一路沉默,在快抵達救助營地時作為作戰經驗豐富的雇傭兵,雪狼先嗅到一股硝煙氣息,在半山腰上停下車下去查看。
沈澤掀開頭套,見雪狼雙手叉腰站在懸崖邊上,他皺眉跟著走下去。
聽聞腳步,雪狼回頭見怪不怪道:「你們的救援營地似乎出事了。」
夜已深,往日的駐紮地一片寧靜祥和,而此刻卻是哀嚎連天。
搭建的臨時診間和病房正燃著熊熊烈火,遠遠看到人員四處奔走,現場一片狼藉。
沈澤眸色一寒,迅速折回駕駛座啟動車子,猛踩油門往山下趕,獨留雪狼站在風中凌亂。
「我們的車都敢劫,這醫生膽子不小。」
雪狼詫異卻並未生氣,嘀咕一句便抬腳跟上去。
沈澤開車在顛簸道路上一路疾馳,因為車子外形結構特殊,燈光打進營地時正在救援的村民立刻警惕撿起長槍防禦。
等看清車上下來的人,帶頭的阿生長舒一口氣揮手示意放鬆。
阿生快步朝他跑去。
「沈醫生,你去哪了怎麼現在才回來?」
目光所及全是傷患,急匆匆跑下來的沈澤蹙眉問:「這是發生了什麼事?」
這場面像被打劫,可這裡最貴重的就是藥物,而那些葯現在正灑落一地沒有被搶走。
阿生面露羞愧。
「是一群蒙面村民,帶槍衝進來說是要找在這丟失的貴重東西,被阻止后就惱羞成怒開槍放火。」
「村民什麼貴重東西怎麼會出現在這?」沈澤話剛脫口立馬反應過來。
「你是說他們來找那批鑽石?」
阿生點頭。
「是。」
昨日有位病人因腹部疼痛導致昏迷,被人送過來時沈澤和另外幾位醫生對他進行緊急手術。
他們從那病人胃部取出十幾顆鑽石,而病人因內臟被劃破沒能救過來。
常年奔波在戰爭地界,幾人很快明白這鑽石來歷不明且極有可能惹來禍災,於是封鎖消息開展緊急會議。
幾番商議后他們決定將鑽石悄悄轉交給最近的政府軍隊換取保護。
只是沒想到已經很小心謹慎卻還是走漏了風聲。
看到被抬出來的有很多都是志願者,沈澤滿目悲涼,剛抬腳要上去查看他們傷勢,阿生突然拉了他一把。
「對了沈醫生,你先去看看辛迪醫生吧,她中了子彈,好像快不行了。」
「什麼?」沈澤瞪大雙眼,「辛迪也受傷了?她在哪?」
「手術室里。」
沈澤拔腿往手術室跑。
「辛迪!」
沈澤衝進四處漏風的手術室時病床上渾身是血的辛迪正努力將手上一本筆記本遞給一旁的醫生。
「麻煩幫我把這,這個交給緹娜,就,就跟她說我沒法跟她兌現承諾了……」
「辛迪,你怎麼樣?」
「沈醫生你來了……」
見沈澤進來,辛迪扯了扯泛白的唇角。
沈澤雙眸通紅,辛迪胸口纏著止血帶,臉色煞白,他快步上前抬手要檢查她的傷口。
「這是傷到哪了,怎麼不醫治,你等等,我現在就給你手術!」
辛迪抓住他顫抖的手。
「不用費力了沈醫生,作為醫生我知道自己什麼情況,傷及要害,還是讓我體面離開吧。」
子彈射穿,內臟破裂,或許在醫療設備齊全的醫院還有機會,但是在這裡基本沒有希望。
「怎麼會這樣……」
沈澤攥緊她的手,無力趴跪在床邊,他很少在人前落淚,可現在卻怎麼也抑制不住。
他與辛迪在南洲相識,兩人一見如故,這次見他執意要過來,辛迪是臨時改了計劃跟過來的。
辛迪一如往常笑的輕鬆。
「沈醫生你不必太難過,其實我早就想到自己會是這個結果,只是要辜負緹娜了。」
腦海里浮現那張落落大方的臉,一行淚水從辛迪眼角滑落。
她們說好等她這次回去就排除萬難在一起的,只有她知道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所愛隔山海,山海不可平,或許死亡對她來說才是最好的結局。
沈澤和在場的其他幾人泣不成聲,辛迪摸摸他的頭,強撐這最後一口氣安慰。
「沈醫生,是你說的生命不會逝去,只是在以另一種方式延續,所以請不要難過。」
沈澤抬起頭順她目光看去,今日接生的產婦就坐在一旁。
她下巴憐惜地碰了碰剛剛睡去的小嬰兒腦袋,流著淚解釋道:「辛迪醫生是為了護住我的孩子才中槍的。」
感受手上的手掌無力脫落,沈澤心裡一咯噔,再回頭,含笑的辛迪已經沒了氣息。
「辛迪……」
「辛迪醫生!」
「沈醫生!」
整個手術室里的人正沉浸在悲傷中,這時阿生突然闖進來,見到這場景立馬頓住,「辛迪醫生……」
見慣這種場面,沈澤強忍悲傷抹去臉上的淚站起身,「怎麼了?」
阿生回神,道:「政府的軍隊來了,說是接到你們組織的指令護送你們撤,撤離。」
今晚血洗這裡的持槍村民很多都是自己或家人受過這裡醫生的幫助,可他們最後為了利益還是恩將仇報。
看著現場慘狀和病床上的辛迪,阿生想再挽留卻也沒臉說出口。
只是他們這一走,這片土地就真的再無生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