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做報告

張盛最近又開始忙得經常不著家了。

建溫室大棚的項目指示的很順利，市領導對此非常重視，專門調撥出物資和人力在京城四郊選了四個村鎮作為試點。農業局和農業大學分別選派出優秀的技術人才下到基層蹲點，以便掌握第一手材料並指導當地農民種植。張盛作為這項計劃的倡議者自然負起了領導和帶頭人的職責。

如今剛入九月，時間倒也充裕。幾個村裡的大棚架子已經搭好，目前正在陸續地往上裝玻璃。另外，蔬菜種子也已經準備完畢，都是些長得快又經常見的種類，諸如西紅柿、黃瓜、茄子之類的。

中國和印尼之間的談判過程自然是不能對外人說的，不過每天的報紙和廣播上都可以看到或聽到某位印尼代表團成員在中方某領導的陪同下，參觀了什麼什麼地方，「賓主雙方進行了親切友好地交談、並愉快的合影留念」之類的新聞。由此可見雙方的談判還是很順利的。

張振華的工作算是基本定了下來，是在一家名字前面是一大串數字的工廠里當技術員。不過具體工作內容不詳，正常情況下和同事一起設計個圖紙什麼的，但是經常會隔三差五的被穿軍裝的人叫出去，少則一兩個小時，多則大半天。有人問起來，張振華也是笑著搖搖頭，或是說兩句笑話岔過去。對此，廠領導的解釋是「外出公幹」。

開學后沒多久，張翠花就把校長請張振華來學校做報告的邀請信交給了哥哥，張振華又把信交給了廠長和書記。沒多久，信批下來了，指示張振華和另外兩名從朝鮮歸來的志願軍英模去做報告，日期就定在了國慶節前三天。

讓張振華感到意外的是另外兩名英模不是外人，正是高江和常小虎。這兩個人目前都留在野戰部隊，如今已經是排長了。

一見面，張振華就問這兩個人：「怎麼樣？回來之後做了多少場報告了？有沒有姑娘遞個信什麼的？」

常小虎嘆道：「別提了。我現在寧願回部隊帶兵，這幾天都煩死我了。」

高江也是一個腔調，「我也是。唉！當初真不應該這麼早回來。」

張振華笑道：「這回知道當英雄、做明星的苦了吧？」

常小虎笑罵：「你少得意！過兩天就該輪到你了。」

張振華得意道：「我這個一直在後面忙活的有什麼可說的？大夥還是愛聽你們這些在前線衝鋒殺敵的故事。所以，你們還是繼續忍耐吧。」

高江「嘿嘿」一笑，「那可未必。過兩天我就在翠花她們學校，把你在朝鮮幹得那些事、寫的那幾個歌都說出去，到時候準保你比我們還要受歡迎。」

常小虎點頭道：「沒錯！還要加上他當初在延安乾的那些事，咱們給他來個『火上澆油』。」

張振華故作驚詫道：「你們這兩個小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壞了？當初那個純樸的少年去哪兒了？居然墮落得這麼快！唉！沒我在身邊教導就是不行啊！」

高江笑罵：「屁！我們就是當初跟著你才學壞的。小虎，你說是不是？」

「就是！你這個狗頭軍師當初可是沒少出壞主意，我可是記得清清楚楚的。」

張振華無所謂地擺了擺手，「隨你們怎麼說。話說，報告的內容你們都想好了嗎？」

高江道：「放心！這幾天一直做報告，都背下來了。倒是你，臨來前，首長特意讓我們囑咐你，別想起什麼就說什麼。」

張振華撓了撓頭，「我就這麼讓首長不放心嗎？」

報告會選在學校的操場舉行。一大早，學生們就搬著椅子來到操場上坐好，一臉興奮地看著在主席台上就坐的三名志願軍。坐在張翠花身邊的一位女同學悄悄地問道：「翠花，哪個是你哥哥？」

張翠花一臉得意地指著台上，「中間的那個就是。嘻嘻，沒想到狗娃哥跟小虎哥也來了。」

八點半，報告會準時開始，校長宣布：「同學們，今天我們有幸請到了三位志願軍同志為我們大家做報告。首先，有請參加過上甘嶺戰役的高江同志發言，大家鼓掌歡迎！」

在同學們的掌聲中，高江站起身向大家敬了個禮，「感謝各位老師和同學們，我不敢說叫報告，只能叫給大家講講故事。說起來我到前線參戰的時候很晚，大約是一年多以前才到的上甘嶺前線。那個時候……。」

主席台後，張振華低聲地對常小虎道：「小虎，狗娃說得不錯呀，挺熟練的。」

常小虎道：「那當然，每回都是同樣的話，說多了自然就習慣了。」

「那你呢？也是一樣？」

常小虎點點頭，「是啊。那可不，說起來真是沒意思啊！」

張振華一笑，「那我一會兒給你弄點有意思的。」

常小虎一愣，「你想幹嘛？首長特意囑咐你別胡來。」

張振華笑道：「放心。我心裡有數。」

高江的報告並不長，二十多分鐘就講完了。校長又站起來，「下面，有請志願軍戰士張振華同志發言。大家歡迎！」

台下又是一陣熱烈的掌聲，張翠花自然是鼓得更加賣力。

張振華站起身，敬了個禮，然後清咳一聲，「感謝大家這麼熱烈的掌聲。本來呢不應該讓我在中間。為什麼呢？因為絕大多數中間的部分都是好的。比如說：包子，中間是餡；西瓜，中間是瓤；瓜子，中間是仁；要是桃，中間就是核。」

台下響起一片笑聲，張振華也是自嘲地一笑，「所以，大家看到了吧。中間的也不一定是好的。就說我身邊這兩位，前面的高江同志，是上甘嶺的戰鬥英雄。後面的常小虎同志，深入敵後的特戰隊員。而我呢，基本上在後方工作，沒有什麼驚天動地的成績。為什麼請我來呢？就是讓大夥有個休息的時間。我講的這個時間，同學們可以去上個廁所啊什麼的。要不然一會兒常小虎同志講的時候，大家就沒有機會了。」

台下又是一陣鬨笑，那名女同學又問：「翠花，你哥說話可真逗！」

張翠花低下頭，心裡嘆道：「媽說得沒錯。哥真把這兒當說相聲的地方了。」

笑聲稍微平息后，張振華道：「有的同學或許要問：『那你在後方都乾的什麼呢？』我可以毫不謙虛地告訴大家，我是搞設計工作的，具體的就是發明些小東西。比如這個，」說著從桌下的背包里拿出自熱式飯盒，在手上一舉，「這個，就是我入朝時發明的第一個東西。有的同學又說了，『這不就是飯盒嘛。』沒錯，它是飯盒，但它是自熱式飯盒。」說著，張振華就把這種飯盒的原理又講了一遍，然後說道：「怎麼樣？是不是覺得它的原理很簡單？可就是這麼簡單的原理在以前為什麼就沒人想出來？我不是在為自己吹噓，有了這種自熱式飯盒，在冬天能解決多少前線戰士的吃飯和取暖問題？

「在課堂上老師們或許教過你們我們中國人是世界上最聰明的民族，我們有四大發明，我們在多少多少年前就有了比西方更先進的技術。但是我想請問，為什麼好多東西到現在居然找不到了？早在北宋年間，我們中國就造出了水運儀象台，它已經和現代意義上的鐘錶沒什麼太大區別。可這麼好的東西為什麼沒有留傳下來？為什麼現在最好的鐘錶都是外國製造的？……

「鄭和下西洋的故事大家都知道吧？有人研究過，鄭和乘坐的寶船排水量可達一萬噸，而在木帆船時代，西方從來沒有一個國家建造出這樣龐大的巨艦。可後來呢？寶船沒了，連圖紙都被燒了，說是航海浪費錢。……

「知道世界上第一挺機關槍是誰造的嗎？是中國的戴梓，在康熙年間，他就造出了一次可以射出二十八顆子彈的機關槍。《三國演義》相信很多同學都熟悉吧？裡面諸葛亮造的『木牛流馬』和『諸葛連弩』請問大家現在還找得到嗎？……

「我不想過深地追究這裡面的歷史原因，只想告訴大家古人能做到的事，我們現代人也同樣能做到。中國人並不比外國人笨，早晚有一天，我們自己發明創造的東西能夠享譽全世界。那個時候，我們不再以用洋貨為榮。大到天上的飛機、海里的巨艦，小到身邊的日常用品，你們都可以驕傲的對全世界的人宣布，『這，是我們中國人自己設計製造的！』……

「說到最後，我想引用大發明家愛迪生的一句名言，也許這句話你們的老師都教過你，那就是『天才就是百分之一的靈感加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不過，你們的老師可能沒教過你們這句話還有後半句，那就是『但那百分一的靈感才是最重要的，甚至比那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還要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