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長公主的過往(三)
最後,皇上當機立斷,盡顯帝王殺伐果決的風範,雷霆手段盡出。
一道道措辭嚴厲的詔令自巍峨皇宮如雪花般頒布出去,京城的各個坊市、寬窄衚衕迅速進駐大批衙役。
他們身著整齊官服,腰挎鋒利長刀,日夜不間斷地巡邏,那氣勢仿若天兵天將下凡,威風凜凜,令宵小之徒望而生畏。
城內各大酒樓、茶館、書局這些消息集散之地,但凡有散播流言苗頭的,統統被嚴密監管起來。
一經查實,造謠者輕者被枷號示眾,頭戴沉重木枷,滿臉羞愧地站在人來人往的鬧市街頭,顏面掃地。
重者直接被五花大綁押入陰森黑暗的大獄,吃盡牢獄之苦,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在這近乎鐵腕的整治下,流言蜚語像是撞上銅牆鐵壁,勢頭銳減,漸漸沒了聲息。
雖說面上風平浪靜了,可私底下,那些嚼舌根的聲音仍如潛藏在暗處的暗流,悄無聲息地涌動著,斷斷續續持續了許久。
百姓們聚在一處時,還是會不自覺地壓低聲音,偷偷摸摸地議論幾句,眼神中滿是獵奇與窺探的光芒。
畢竟,皇家秘辛,總是格外惹人好奇,仿若有著致命的吸引力,讓人慾罷不能。
好在近兩年,隨著時光緩緩流逝,如同一把溫柔的刷子,慢慢消磨掉人們的記憶。
加之新的趣事、奇聞不斷在京城的街頭巷尾湧現,轉移了大家的注意力,那些閑言碎語才徹底銷聲匿跡。
在流言越來越多的那段時間裡,三人都以為自家皇妹會一直閉府不出,誰成想,寧舒窈突然做出一個驚人之舉。
只見她一襲月白色的素衣,剪裁得體,衣角隨風輕輕飄動,愈發襯得她身姿高挑、氣質出塵。
背上背著個小巧精緻的包袱,鼓鼓囊囊的,想必裝了些必備的細軟衣物。
她步伐輕盈卻又透著股不容動搖的決絕,直言要踏出這禁錮她多年的京城,遊歷大好河山,去瞧瞧世間百態、人間冷暖。
皇上和兩位親王聽聞,大驚失色,一時間手足無措。三人輪番上陣勸說,列舉諸多往昔兇險事例,試圖打消她的念頭。
怎奈寧舒窈去意已決,九頭牛都拉不回來。她目光堅定如炬,直視前方,彷彿已經看到了遠方的山川美景。
眾人見實在拗不過,無奈之下,只能長嘆一聲,由著她去了,想著讓她出去散散心也好。
不過,皇上到底還是放心不下,安排了一大批身手不凡的暗衛。
這些暗衛皆是精挑細選出來的,個個身懷絕技,飛檐走壁如履平地,耳聰目明,仿若夜梟。
他們隱匿在暗處,如影隨形,既能護其周全,又絕不驚擾她的遊興。
一路默默保駕護航,確保長公主每一步都行走在安全範圍內。
時光悠悠流轉,時至今日,往昔那段波詭雲譎的日子,卻依舊如烙鐵一般,深深印刻在他們幾人的心頭,揮之不去。
每每回想起來那段時間,都仿若置身於一場醒不來的驚夢之中。
好在啊,再洶湧的風浪也終有平息之時,一切都已翻篇,成了茶餘飯後偶爾談及的如煙往事。
三人的視線齊聚在皇妹身上,只見她嘴角微微上揚,扯出一抹從容的笑意。
而後輕輕搖了幾下頭,那動作輕盈又篤定,顯然是在告訴大家她並無什麼大礙。
見此情形,幾人一直緊繃的心弦這才悄然鬆開,長舒一口氣,緊繃的肩膀也隨之緩緩落下。
他們太想知曉當年的真相了,於是,齊刷刷地將目光投向覃芊落,眼眸里滿是急切與焦灼,等待著下文。
001聽到覃芊落的疑問,倒是賣了個關子『落寶莫要心急喲,後面我自然會一五一十地告訴落寶的。
當年,江凌為了能與長公主攜手連理,那可真是煞費苦心。
提親時,帶的聘禮都堆成了小山,各式奇珍異寶、綾羅綢緞,皆是他精挑細選,只為博美人一笑。
情詩寫到手抽筋,詞句間滿是深情,把對長公主的愛意揉得絲絲入扣。
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因為救命之恩一事,江凌如願以償,風風光光地將長公主迎進了家門,成了令人艷羨的當朝駙馬。
大婚當日,那場面,可真是壯觀至極,京城的大街小巷都被圍得水泄不通,百姓們里三層外三層,爭相傳頌著這樁天賜良緣。
紅綢漫天飄舞,仿若絢爛雲霞,儀仗隊伍浩浩蕩蕩,金銀珠寶熠熠生輝,盡顯皇家奢華氣度。
婚後的兩人,更是恩愛有加,如膠似漆,每日出雙入對,形影不離,
舉手投足間儘是甜蜜,旁人瞧了,都忍不住咂舌,直道這般神仙眷侶的日子,當真是蜜裡調油,叫人羨慕到了骨子裡。
先皇瞧著自家捧在手心裡長大的公主,覓得了如意郎君,往後餘生都能被人妥善呵護。
心裡那叫一個欣慰,好似吃下了定心丸。歲月從不饒人,饒是貴為帝王,也躲不過生老病死的宿命。
沒幾年,先皇的身子就大不如前,國事日益繁重,精力卻愈發不濟,權衡再三后,便毅然決然地將皇位傳給了如今的聖上。
怎奈天有不測風雲,新帝登基才短短兩日,先皇就龍馭上賓,溘然長逝,整個皇宮瞬間被哀傷的氛圍所籠罩。
先皇這一走,江母的心思可就徹底變了。從前礙於皇家威嚴,她還能收斂幾分,這會兒卻覺著沒人再給長公主撐腰了。
骨子裡的傲慢與刁鑽一股腦兒冒了出來,當即端起了婆母的架子。
長公主呢,成婚多年卻一直無所出,這下更是被江母拿捏得死死的。
起初,江母倒也只是背著人,小聲嘀咕幾句,偶爾發發牢騷,宣洩一下心中不滿。
可日子久了,她的膽子愈發大了起來。恰逢那時,長公主的母妃因過度思念先皇,茶飯不思、夜不能寐,人都憔悴了好幾圈。
她向太后哭訴衷腸,懇請太后應允她前往靜安寺,為故去的先皇祈福誦經,也好慰藉一下自己的相思之苦。
太后與長公主母妃相識多年,兩人情誼深厚,本想著一道前去。
一來是她對先皇的思念同樣深沉如海。
二來則是她與長公主的母妃向來關係親密無間、情同姐妹,實在是放心不下讓她獨自一人踏上這漫長的路途。
可是那時,皇上剛剛登基,朝堂局勢錯綜複雜,尚不穩固。
皇后當時尚且稚嫩青澀,難以獨當一面,需要太后在後方坐鎮指揮。
長公主母妃深明大義,苦口婆心將太后勸住,自己收拾行囊,毅然踏上了前往靜安寺的路途。
而江母得知長公主母妃離京去了靜安寺,心裡那算盤打得噼里啪啦響,篤定太后和皇上不待見長公主。
暗自琢磨著,往後就算長公主受了委屈、遭了磨難,皇上也決然不會為她出面撐腰。
長公主的母妃原想著不過小住幾年,等心緒平復些就歸京與家人團聚。
哪曾想,發生了長公主休棄駙馬這般驚天大事,消息一經傳開,朝野震動。
長公主母妃遠在靜安寺,聽聞此事,心中很是擔憂,剛準備啟程回去安慰長公主,又得知長公主獨自出門遊歷了。
於是便打消了歸意,只每年過年的時候,才會回來陪陪太后。』
皇上坐在龍椅之上,全程聽得眉頭緊皺,待聽到這裡,滿臉皆是震驚與難以置信。
猛地望向寧舒窈,見她神色凝重,緩緩點了點頭,確認所言非虛,氣得一口銀牙險些咬碎,雙手不自覺攥緊龍椅扶手。
心下暗忖:朕怎會不為皇妹撐腰?母后與皇妹母妃向來親如姐妹,朕自幼與皇妹一同長大,兄妹情深,又怎會薄待自家皇妹?
這般無端揣測,實在是荒唐至極、荒謬絕倫!
兩位親王聽到這裡也是目不轉睛地盯著皇上,眼中滿是問詢之意。皇上瞧見兩位皇兄的眼神,滿心悲憤卻無從說起。
當下又不便發作,畢竟是朝堂之上,若是解釋,覃家小丫頭一定會知道她的心聲泄露,還是要顧全大局。
所以只能憋屈地靠在龍椅上,別過頭去,不願與他們對視,那模樣,活像個受了委屈的孩童。
兩位親王見皇上這副模樣,還當他是默認了此事,心虛不敢對視,一時氣不打一處來,作勢便要上前理論。
寧舒窈眼疾手快,連忙伸手攔下,輕輕擺了擺手,示意二人稍安勿躁,且繼續聽下去。
朝堂之上,群臣交頭接耳的細碎低語聲,猶如暗處涌動的暗流,絲絲縷縷都透著凝重與揣測。
諸位大臣心底都打起了鼓,眉頭緊鎖,暗自將一樁樁往事細細復盤、琢磨起來,漸漸地,大家心底都有了定論。
種種跡象就像一條條無形的線,串聯之後,箭頭齊刷刷地指向江母,毋庸置疑,這一切亂象的始作俑者,十有八九就是她了。
想那長公主,身份尊貴,自幼養在深宮,受儘先皇與太后的寵愛,性子溫婉又知書達理,言行舉止皆是皇家風範。
江凌呢,出身雖貧寒,但才高八斗、滿腹經綸,一身儒雅氣質,談吐不凡。
朝堂之上但凡開口,便能引得眾人側目、嘖嘖稱讚,也是有名的青年才俊。
二人喜結連理,本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成婚當日,紅綢漫天、鼓樂喧天,整個京城都沉浸在這樁天賜良緣的喜悅當中。
婚後,二人的日子更是蜜裡調油。
據說江凌心疼長公主自幼嬌生慣養,口味比較挑剔,便親自下廚,照著古籍鑽研食譜,為她烹制精緻小菜。
逢年過節,還會親手繪製飽含愛意的字畫,掛在二人的寢房,落款處的昵稱盡顯繾綣柔情。
長公主也是溫婉可人,知曉江凌仕途忙碌,常親手為他縫製衣衫,針腳細密,每一針都縫進了對良人的牽挂與期許。
可誰能料到,變故突生。這一切的美好,都被江凌的母親一手攪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