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重開
「老公,你說句話啊,老公!」
陳東萊猛地睜開眼,只見一個身著淡黃色短袖,膚色皎白的女子挽著他的手,眼中流露出興奮,「已經到魚泉啦!」
「怎麼會在魚泉?我黨校開班式呢?」
陳東萊知道,魚泉市是江安省石樑地區下屬的縣級市,也是石樑地區的首府。
但是這個行政區劃早就隨著石樑撤地建市的通知,在1995年被拆分成了三個市轄區。魚泉這個地名也徹底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中。「哪來的魚泉?」
「你睡糊塗了?什麼黨校?」黃衣女子柳眉一挑,眨了眨水汪汪的雙眼,伸出手在陳東萊面前揮了揮,「從匯川坐船去永安,必須要經過魚泉!」
陳東萊揉了揉迷濛的眼睛,這才看清眼前女子的相貌,「明月照!」
「我看你真是睡糊塗了。都怪你一直看報紙,這下暈船了吧?」明月照笑盈盈地開口。「要不要喝點水?」
「報紙呢?」陳東萊問道。眼前的妻子年輕得過分了,言談舉止也不正常。這讓他產生了一種不真實感。
她的態度似乎也過分和藹。陳東萊記得,岳父落馬之後,她似乎再也沒有對他好聲好氣地說過話。
陳東萊把手中的報紙翻到頭版。只看到頭條上寫著,「光榮的任務:籌辦亞運,京師市民萬眾一心」
再一看日期,1990年8月22日。
陳東萊放下手裡的報紙,兩眼無神。
他不敢相信手中報紙,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敢相信自己的意識。一陣凌冽的江風吹拂著臉龐,把他的頭髮吹得散亂。
忽然,手上傳來溫熱的觸感。
「你今天怎麼回事呀?」明月照把陳東萊的手放到自己的大腿上,然後用力掐了一下虎口,「不就是分配回老家嘛!其實不算遠,我到時候坐船來看你噻。」
分配!
陳東萊永遠都記得,大學畢業分配工作,這是自己人生的轉折點。
之前的路自己走得太順。自己從小成績就好,一路從魚泉一中考入了京師師範大學。
但是大學畢業后,由於父母人微言輕,沒能讓組織上把自己分配到省城匯川市工作,只能返回家鄉永安縣。因為得罪了一個有背景的混混,最終被分配到了一個偏僻的鄉鎮,形同流放。
而女朋友明月照卻在家人的關照下成功入職匯川摩托車廠,成為了廠辦公室的職工。這導致了二人在七年時光中只能異地相處。最終在老領導王藏鋒的幫助下,自己才被調到省城,與女友團聚。
陳東萊的眼角流出了淚水。這可把把身邊的女子嚇了一跳,她急忙鬆開掐著男友虎口的手,用修長的食指擦了擦流下來的淚珠。「男兒有淚不輕彈嘛!」
陳東萊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流淚。或許是為過往的人生而難過,也可能是在慶幸自己得到了一個重來的機會。
他舉目眺望,只見夕陽的餘暉灑在曦江寬闊的江面,反射的霞光把遠處的魚泉城照了個通紅。澎湃的曦江水拍打在江堤上,濺起一陣又一陣浪花。
「門前流水尚能西!」陳東萊暗念。這次,他不想再給自己的人生留下任何遺憾了。親情、愛情、事業和友情,他一個也不想失去。一念至此,他摟緊身旁的女友,「三年,三年一定回魚泉,我保證。」
……
從匯川市行船到永安縣,總計十三個小時。二人早上九點登船,行至魚泉已過了下午六點。輪船在魚泉港停泊,拎著大包小包的乘客在陸續登船。
坐了快十個小時的船,饒是明月照還年輕,此時也不禁感到乏力。她把頭枕在陳東萊的肩上。二人閉目養神。
只過了片刻,輪船收起舷梯,拉響汽笛準備出發。先前登船的旅客也陸陸續續進入客艙尋找位置。只見一個留著濃密厚重長發、嘴中叼著一根香煙的瘦高年輕人,罵罵咧咧地擠開一旁背著蛇皮口袋的老太太。
他油膩的的目光在乘客中掃射,忽的發現了黃衣短褲,露著一雙纖纖玉腿?的女子,興奮地吹起了口哨,隨即一屁股坐在二人對面的座位上。
他坐得用力,座椅發出來不堪重負的響聲。二人被眼下的動靜驚醒。
「美女」,厚重長發男子見美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露出了一個油滑的笑容,「認識一下唄。」
明月照輕蔑地瞟了一眼,然後又閉上眼睛,靠在一旁的陳東萊身上假寐。
陳東萊覺得眼前的場景似曾相識。三十年前在這艘船上,自己動手痛毆了一個調戲了女友的小混混。
沒想到這個混混的家人恰好在永安縣當官,通過關係運作,把自己調到了永安縣最偏遠的畫廊鄉工作。
難道就是他?
瘦高年輕人見眼前的美人毫無反應,心中慾火更勝,不由得急切了起來。於是他翹起二郎腿,流里流氣地說:「美女,這點面子都不給?哥哥我在永安做事,大幾萬的生意!」
他忽然反應過來,瞥了一眼坐在一旁的陳東萊,見他襯衫短褲,衣著樸素,不經從鼻腔中流出一聲「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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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來的鄉巴佬,敢和自己搶女人!
他自信滿滿。這種事情自己在永安已經做了好幾次,隔三差五就有女孩子上鉤,心甘情願成為自己的「臨時伴侶」。
至於女孩子身邊的男伴?給認識的好友說一聲,拖到江邊打一頓,馬上就老實了。
見識到自己男友挨打后跪地求饒的窩囊模樣后,她們自然就知道,應該心甘情願地跟著有權勢的人。
這時候再對她們說點甜言蜜語,很快就能讓女人對自己死心塌地。
長發年輕人又瞟了一眼明月照的俏臉,隨即在衣服兜里翻了翻,找到了一張滿是油漬的名片,遞給明月照。「你在哪裡下船?哥哥請你吃火鍋喲。」
陳東萊回憶往事,一時之間思緒百轉。他伸手接過眼前男子遞來的名片,「羅耀祖,」他頓了一頓,「江安省永安縣供銷社職員。不好意思,我是她男朋友,她對你不感興趣。」說罷,用手環住了明月照纖細的腰肢。
陳東萊的言語把羅耀祖聽得怒火中燒,「是你女朋友又怎樣?」只見他彎腰伸手,向明月照身體的方向探去,「有男朋友又怎樣?我偏要當著你的面!」
嘈雜喧鬧的船艙在這一刻一片寂靜,在交談中的眾人不約而同都轉頭看向他們。兔起鶻落之間,羅耀祖的手指尖已經觸碰到明月照細膩的肌膚了。
前世痛毆了一次羅耀祖,最終被發配到鳥不拉屎的畫廊鄉,一待就是五年;如果今生能夠包羞忍辱,說不定……
「我攮你的親媽!」陳東萊根本忍不了一點。他靠向椅背借力,曲腿,然後大力往羅耀祖胸前一踹,只見羅耀祖如同一枚炮彈一樣,重重砸在了他自己的座位上。
老舊的塑料座位根本擋不住這勢大力沉的一擊,直接被攔腰折斷;破碎的塑料片與羅耀祖的身體繼續向後飛行,直到又撞塌了後面一排座位,才將將停下。
「啊啊啊啊!」船艙內爆發齣劇烈的喧嘩聲,
「打人啦!」一位中年人大喊。他完全是被殃及池魚的一方,羅耀祖「騰飛」的身軀把他也撞倒在地上。
「打人嘍!」坐在一旁的老太太興奮地高呼。她在上船的時候被羅耀祖粗暴地推開,差點把自己的蛇皮口袋都弄丟了。眼見羅耀祖吃癟,他只覺得快意。「打得好。」
「打人啊!」船艙內小屁孩激動地吶喊。他只覺得陳東萊那招腿法帥出天際,簡直能與武俠劇中的主角一較高下。「再來一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