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波詭雲譎,巧借人心
秦軍駐營邯鄲西北,營壘森嚴,旗幟飛揚,士卒在寒風中分列戒備,旌旗獵獵作響,似將凝重的殺意拂向天際。而帳內,張述垂首屏息,雙目微闔,心中暗忖,戰局似在按部就班地進行,但秦軍內部分化之勢卻愈加明顯。范雎手握中軍,長駐後方,卻屢次剝奪前線將領之權,激進者不甘心權柄旁落,士卒間人心浮動。張述心知,這是動搖范雎、推進速戰之機。
張述唇角微勾,目光掃向營帳四隅。他緩緩行至營中一角,見數名年輕將領正圍坐飲酒,神情郁然。張述悄聲命副官喚出其中一位將領,那人年不過而立,面帶不平之色,正是驍勇善戰、而與范雎素不和的陳軻。張述含笑揖手:「陳將軍深夜尚不就寢,可是心有憤懣?」
陳軻一怔,隨即長嘆:「張大人所言不虛。此番范丞相之令,叫人心寒!」他頓了頓,眼中怒意更甚,「前番寡不敵眾,邯鄲固若金湯,我軍何時見得一絲勝算?然丞相竟一再阻撓,不準猛攻,只令我等設圍,意圖困之數月,可知士卒心中不甘?」
張述淡淡一笑,語調依然從容:「將軍所言極是,然丞相之計,亦有其深意。然此法拖延時日,雖耗敵而自困我軍。日復一日,便是秦將心意疲倦之日。將軍之憂,便是我心所憂。」此言一出,陳軻不由神色一緩,緊皺的眉心舒展些許,似為人心思所解。
張述見他意動,便低聲繼續道:「不若再想一計,如何避過冗長之困?」陳軻聞言,目光閃動,低聲道:「大人可有妙計,解此長圍之策?」
張述微微一笑,聲音輕柔如風:「眼下若能多幾人同心,是否可與丞相商議,少些牽制,速破敵城?」他暗含深意,陳軻瞬間會意,心中立生計較:「張大人之意,莫非是在下未嘗未有同道之人?」張述微微點頭,淡笑道:「此事,將軍自有衡量。」
陳軻的眼神瞬間變得灼熱,心底似有烈火焚燒,暗自思忖道:我若不籌謀於前,便只得在此駐守,憑空消磨時日,豈非令人心焦?他看向張述,神情堅定道:「大人之言,陳某聽得分明。願為大人分憂,定不負君期。」言罷,他抱拳深深一揖,張述暗自頷首,心知此計已入其心,接下來便是借力而為。
次日,陳軻私約同在軍中對范雎不滿的將領,言辭尖銳直指范雎「束兵不戰」之計,稱此計過於保守,不免令眾將士血性之人受盡憋悶之苦。陳軻一番煽動,引得眾人議論紛紛,且大多將領皆是深感不快者,不免在此議論間愈發憤憤不平。張述立於帳外,聽得軍中聲浪涌動,目露滿意之色。
如此三日過後,軍中逐漸顯現對范雎之不滿,乃至營帳內外亦生出諸多流言。張述始終冷眼旁觀,靜靜等待局勢成熟。彼時,邯鄲城中守軍頑強,秦軍遲遲未見破城之期,士卒間亦漸顯疲態。眼見軍心搖動,張述決意藉此時機再行施力,使局勢向預想的方向推演。
是夜,張述暗邀陳軻至營帳,話語之間頗多隱秘,不多時,陳軻便與張述定下周密之策。翌日清晨,陳軻直率地攜眾將覲見范雎,力請改策:「我等願以效死之心,破敵取勝,然丞相過於慎重,恐失良機。何不急行攻城,取勝於旦夕,以免長久圍困,致士卒心浮,耗盡糧草?」
范雎坐於帳中,雙目冷峻,拂袖而語:「我自有定計!此番圍邯鄲,非是貿然之舉,乃是細思久慮。圍困便是最妥之法,爾等急於破敵,非上策。」他面色冷肅,眼神銳利掃過眾將,意在鎮壓眾人心中涌動之意。陳軻與眾將面面相覷,彼此默不作聲,暗中卻各自藏心思。
范雎一番話語剛落,忽見張述從後進來,笑而從容道:「丞相計策,誠然縝密,然敵軍堅守,便成我軍困局。何不權衡再定,予將軍們一試之機?」他話中似有一絲誠懇,然目光卻始終微垂,不曾正視范雎。
范雎看向張述,心生疑竇,然此時已覺眾將不滿,若再強硬處置恐生事端,便淡淡答道:「既如此,便予爾等三日,若能破邯鄲,戰後論功封賞;若無進展,便依計而行,毋再妄議。」陳軻聞言大喜,拱手拜謝道:「丞相大度,陳某必竭力不負厚望。」眾將領也齊齊拜謝,范雎淡然揮手示意,眾人隨即告退。
營外,張述見眾人盡皆離去,暗自捏緊袖中布帛,眼中寒光一閃。他知此三日不過虛設,然心意已定:此番若不破敵,范雎則必挫眾將之銳,而秦國統領之策便將步入另一程。他心底早已籌謀,將於日後推起更大的波瀾。
三日倏忽即逝,陳軻率眾將奮力攻打邯鄲城,然敵守將堅決,秦軍幾經嘗試,仍難破其城門分毫。范雎見此,不禁面露譏諷之色,遂將眾將召回營中訓斥:「汝等如是輕視計謀,不依策略,豈不自毀長城?今日若聽吾令,便不會喪師辱命,喪其士卒之氣!」
陳軻等人聽罷,憤憤不平,默然無語。而張述立於帳外,長袖遮掩,微笑自若。次日,他再次設宴款待陳軻等人,推杯換盞之際,淡然嘆息道:「陳將軍無須自責。大勢難逆,此中並非單一戰術之失,終究需上層抉擇方可獲勝。」此言一出,眾將盡皆慨嘆:「張大人言之有理。只是我等一片忠心,卻為人所抑,枉然之痛,不知何時方能得解!」
張述舉杯,微微一笑,復低聲道:「將軍不必憂心,後續戰策,亦非全然無望。」他話音之中似含深意,使眾人心底重燃微光,紛紛拱手拜謝。張述見狀,暗自欣然,知局勢已被巧妙導入正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