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永別、重逢
看見虛影的瞬間，許棠抬著頭，動也不敢動。
他感覺自己現在就像一塊石頭。
沉寂在陰暗濕悶的湖底，沒有任何生機，卻等到了能將他溫暖到心底的光。
親眼看著屍體消失后變成虛影的吳邪不僅瞪大了眼睛，就連嘴都驚訝的合不上。
平台上站著的清瘦男人，不僅有著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容貌，還有一雙銀灰色的獸耳和獸尾！
這……不是建國后不許成精嗎？
只不過吳邪內心的震撼暫時無人為其解答。
白念緊緊咬著自己的下唇，一句話也不敢說。
黑瞎子算是在場幾個人中態度最為輕鬆的，見到封陽的虛影睜開眼睛后，伸手拍了拍白念的肩膀，讓小蛇放鬆。
又微微彎下腰，一手直接將白念扛在肩上，臉上的笑意讓人看不懂情緒，「你們三個聊，我把我家的帶走。」
封陽看了一眼黑瞎子，點頭笑笑，算是回答。
離開時，黑瞎子穩穩地托住白念的腰，「下次再跟著別人跑，我可要懲罰你了。」
被封陽那股大妖氣息壓制的白念乖乖的捂住嘴巴點頭，不敢亂動。
離開西王母宮的路上，黑瞎子難得沉默。
他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最開始被閉眼燭龍勢力逼著上雲頂天宮，明明都快死了，卻在蘇醒后發現自己容顏永駐。
後來結識了張家族長張起靈，發現對方整個家族都和自己的情況很相似，勉強算是找到了組織，然後也跟著開始接觸地下的行當。
早年間又在長沙城見過白硯，得知了白硯和張起靈的關係。
去國外順道讀了個書，回國時遇見了同一趟航班的封陽。
再後來……
好不容易靠著推算遊走在了棋局與糾葛之外，卻次次都能見證到關鍵發展。
白念跟在黑瞎子身邊，走在阿寧的隊伍里，小心扯了扯黑瞎子的衣袖，「阿齊，你不高興了嗎？」
分走的心神回歸，黑瞎子微微低下頭，恢復了原本的痞氣和一切盡在掌握的模樣。
伸手捏了一把白念的臉，「我好著呢，這次活幹完了，去裘老闆那結完尾款，我們接幾個去國外的任務，怎麼樣？」
「國外的任務還能玩炸彈嗎？」白念兩眼放光，將剛剛的恐懼忘得一乾二淨。
「當然行。」
…………
看著黑瞎子毫不猶豫地扛著白念離開，吳邪閉上了嘴巴，咽了口唾沫。
他感覺自己像是在夢裡。
封陽沒有看許棠，而是溫柔的對吳邪笑了笑，「不是夢。」
「如你所見，我是妖，其實說妖並不准確，應該說我是一縷迴光返照的殘念。」
許棠摳著平台邊緣的手用力了些，指節泛著白。
「妖……」吳邪往後退了小半步，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僵硬著，不知道該怎麼變化。
「吳邪，你不用怕，我很快就會徹底消失。」封陽的聲音清潤溫柔，帶著些哄孩子的意味，讓吳邪咚咚亂跳的心臟稍微找到了些自己的頻率。
「你現在的疑惑一定很多，但我的時間不夠，關於我的一切，和你的一切，都去問白硯吧。」封陽走下平台，來到吳邪的面前。
兩個幾乎完全一樣的人面對面站著。
或許是封陽的聲音太過溫柔，吳邪只覺得腦子有些迷糊，意識像是被蒙上了一層紗，這層紗不斷飄下，層層疊疊的落在他的身上，讓他支撐不住倒下。
伸手虛虛的托住吳邪的身體，封陽將吳邪放在了角落，這才轉身看向跪在平台邊緣，雙目早已落淚的許棠。
「對不起……」
細如蚊囈的聲音在安靜的房間內傳出，七盞人魚燭還亮著，光卻不那麼盛了。
封陽像是無奈一樣，嘆了口氣，搖搖頭，走到許棠的身邊。
蹲下身，伸手在許棠受傷的腹部停留了一會。
溫暖的力量順著腹部的傷口流入，許棠連忙後退，表情抗拒，「我不能再讓你為我犧牲。」
「我這樣的人，不配。」
封陽抿唇聳聳肩，「好吧，隨你怎麼說。」
然後和許棠一塊在牆邊坐下，一人一殘念之間，只隔著一拳的距離。
「許棠，這些年，你過得很不快樂。」封陽單手撐著下巴，一直偏頭看著許棠。
伸手在許棠耳畔微卷的碎發間撥弄著，戳了戳許棠後腦處的小辮，然後勾起了許棠脖子上掛著的貼牌項鏈，順著脖頸撫摸了半圈。
每一個小動作都能讓許棠的心跳和呼吸紊亂。臉頰發熱。
「時間不多哦，你不看看我嗎？」封陽笑著在許棠的耳邊低聲引誘著，熱氣掃過許棠的耳朵，讓紅色更深了幾分。
封陽的語氣和作為，一如他們剛剛點明心跡時，封陽的大方和許棠的有所保留。
許棠死死攥著自己的手，清理的很平的指甲都在掌心印出了深深的痕迹。
想看啊，當然想看。
可是他更怕自己看了之後，要再次失去。
他失去身邊這個妖的次數，太多了。
為了獲得閉眼燭龍紋身，許棠能吃下所有的苦和痛，可是那些堅定的意志，在遇見封陽時，總是會變的潰不成軍。
「能不能……不走？」
說這話時，許棠的聲音顫抖哽咽，眼淚完全模糊了他的視線，不斷滑過臉頰。
他無法壓抑住心中各種情緒。
封陽「哎」了一聲，語氣中滿是無奈，起身換了個位置，強勢的直接擠在了許棠的懷裡，捧起許棠的臉，不由分說地吻了上去。
日思夜想、永生都無法忘記的妖與自己近在咫尺，甚至雙唇相貼，濕潤和柔軟不斷變化。
這一切都讓許棠不知所措。
在外殺人如麻的他，此刻膽小的像個鵪鶉。
愣愣的被封陽親著。
「無論是人，還是妖，都有離開的那天。能在你的生命中留下不可磨滅的痕迹，我很高興。但我更希望你能放下一些曾經。」
「許棠，好好活著，帶著我的那份。」
說話間，七盞人魚燭的光芒更灰暗了些，連帶著封陽的虛影都黯淡了許多。
許棠再也無法壓抑，雙手環住封陽的腰，將封陽圈在懷裡，「我這樣的人，不配……」
「別走了，陪陪我。我找了你好久，這次過後，就再也找不到你了。」
「封陽，別走。」
封陽笑著摸了摸許棠凌亂的發，目光柔和，卻什麼也沒說。
他是殘念，能留存世間，再次見見心心念念的人類已是不易，怎好多許承諾，惹人一世蒼涼悲戚。
七盞人魚燭的光一盞一盞熄滅，許棠的懷裡空了。
「封陽……」許棠壓抑著喉間的哭聲，握拳抵在心口。
有個重要的部分出現在了自己的生命中，現在他完完全全的消失。
安靜睡在牆角的吳邪不受任何影響，依舊沉溺在大夢之中。
意識到吳邪撒尿把自己撒出了隊伍，王胖子開始著急的找人。
………………
在階梯入口處的吳三省也終於見到了自己等待的人。
「文錦。」
陳文錦再次見到吳三省的那瞬間，腦子裡就冒出了無數個想法。
可是到了最後，都因為這聲「文錦」，那些想法又瞬間消失，只剩下了故人再見時互相慰問的暖笑。
「好久不見了，三省。」陳文靜大大方方的走出來。
禁婆香隨之飄散而出。
「你的屍鱉毒，這裡解不了。」吳三省直接開門見山。
陳文錦愣了愣，心頭的失望讓她扯了扯嘴角，「沒事，我還有一些時間，可以繼續找。謝謝你告訴我。」
「我知道一個人，他或許能幫你。」吳三省打開自己的外套，伸手取出一顆圓潤的珠子，那珠子鮮紅盛霞，漂亮璀璨。
「文錦，九門的共同敵人已經死了，跟我回家吧。我們都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