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你為什麼不去死?
柴房裡。
看著緊鎖的門外,亮起一絲一縷的光亮。
想來已到寅、卯交界之時,該是用早膳的時候。
雲媞只覺腹中一陣火燒似的飢餓。她在傅輕籌身邊一年,三飢一頓飽一頓,早傷了脾胃。若不按時進食,胃部便會隱隱作痛。
明明一口溫水就能緩解,可偏生這柴房裡,什麼都沒有。
就這麼乾熬著。
胃裡的絞痛一陣痛過一陣,雲媞額上見了點薄汗,眼前也一陣陣發暈,手腳也使不上力氣。
胸腔里一刻心臟更是撲通撲通,跳得快得嚇人。
雲媞正想著,要不要豁出面子去叫人給她好歹送些食物。
緊閉著的門口處,突然傳來輕輕的聲響。
只聽一個小丫頭聲音清亮道:「太子妃也沒說要把人給餓死吧?若真出了什麼好歹,你可能隨奴婢去太子跟前,擔這個責任?」
緊接著,是什麼硬物碰在一起的聲響。
雲媞一聽這聲音就知道,那小丫頭使了銀子。
果然,沒過多一會兒,守門的小廝拖著腳兒,避過一邊。
門口處敞開了一條窄窄的縫隙。
一隻白皙的小手伸進來,用朱紅大漆托盤乘著上面極簡素的一飯一菜,放在了門口地上。
然後一聲不言語,又關上、鎖死了門。
雲媞走到門口。
她沒聽見腳步聲遠去,猜人還在門口等著,便先沒取食物,只低低地問:「你的聲音,我沒聽過。你是南邊兒來的?」
門外一絲聲息都無。
雲媞等了等,又道:「無論如何,多謝你家主人。」
門外這才答話,「不謝。我家主人心善,見不得這個。不過……她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元寶的聲音有些緊繃。她還有些怕被關在柴房裡的雲媞。
畢竟,她也不知道打死金嵐的,到底是哪個太子妃。
若真是現在被關著的這一個,那她就是……
活該。
答完話,元寶便要走。
雲媞聽出,趕緊上前一步道:「還有件事,要麻煩你家主人。」
元寶警惕道:「奴婢不敢替主人答應。」
「是件小事。」雲媞忙道:「我那兩個丫鬟,還請你家主人代為照顧,也……送些吃食去。」
見果然是小事,元寶鬆了一口氣,「送吃食事兒小,可別的,咱們就再幫不上了。」同病相憐的感覺讓元寶不自覺地嘆了口氣,「也不知太子妃和秦側妃會如何懲治她們,發配去莊子上去,怕都是好的。」只怕要被賣了,或是乾脆打殺。
深宅大院里這樣不把下人當人的事,實在太多。
被關著的這個外室太子妃,倒還知道心疼伺候自己的下人。
元寶對雲媞的觀感稍微好了些。她的主子不受寵,到現在連太子一面兒都沒見上,得到的信息實在是太少。
元寶替沈聞溪答應下來:「奴婢這就回了我家主子,去給那兩位姐姐送些吃的墊墊肚子。夫人,你……自己保重。」
腳步聲輕輕地去了。
卻又跑了回來,貼著門語速飛快:「我家主人不知道夫人您愛吃什麼,這吃食……不能太招眼。你、你若嫌那白菜幫子不好吃,往下挖……」她壓低聲音,著重道,「下面,有肉!」
雲媞哭笑不得。
小丫鬟送來的吃食,雲媞用了些,胃裡的抽痛隨著落腹的食物,慢慢緩解。
她吃過東西,藏好碗筷。
眼前倒不自覺回憶起沈聞溪小時候,圓圓胖胖的一張小臉,笑起來眉眼彎彎的模樣。
正想著。
「嘩啦」
門口鐵鎖鏈落地的聲響。
門被從外一下子推開。
刺目的日光傾瀉進來,竟一下照得雲媞有些眼花,眼中蓄著生理性的淚水。
隔著淚,雲媞方看清,來者是秦若蘭。
自己昨夜折騰了一夜,秦若蘭也未得休息。
她還是昨夜那身漂亮衣裳,只是穿得時候久了,腰身處的褶皺怎麼也抻不平。
眼底下也掛著淡淡的青色。
門一開,秦若蘭就被這柴房裡的氣味沖得別過頭去。她緩一會兒,才深吸一口氣走進。
又叫丫鬟給自己搬來了華貴的圈椅,上面堆了好幾隻軟墊。
秦若蘭在雲媞跟前,高高在上地款款落座,叫才下人們都退下,守在外面。
對上雲媞目光,秦若蘭輕哼一聲:「這一夜,姐姐休息得如何?妹妹特來告訴姐姐,太子妃搬進了你的卧房。哦,不對,那卧房本來就該是太子妃姐姐的,你就只配睡在這裡。」
雲媞懶得跟她拉扯,只淡淡道:「側妃有什麼事兒嗎?」
她猜得到秦若蘭定是被花嬤她們慫恿來要她的命的。
只是不知,她備了什麼殺招而來。
秦若蘭看向雲媞,她本來覺得她牧雲媞已經敗了,該是失魂落魄的敗家犬模樣。
沒想到,她那張清麗絕世的面容上,一絲頹唐恐懼都沒有。
一雙眼睛幽深如古井,倒看得自己有些心驚。
秦若蘭:「我認識你,你是牧雲媞。」
可雲媞臉上,依舊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太子告訴你的?你既然知道,還敢這般為虎作倀。」
秦若蘭自負容貌,可在雲媞跟前總覺得自己被壓了一頭,格外的不悅。
她挑眉一笑道:「剛才那份禮物,雲媞姐姐,你可喜歡?」
雲媞眸中滿是厲色:「費這麼大周章,找來傅輕籌的東西。你到底想做什麼?」
「不幹什麼。無非就是提醒你,你已非完璧。」
秦若蘭得意洋洋的樣子,讓雲媞覺得莫名其妙。
回憶起李懷肅那夜跟她說的話,秦若蘭緩緩道:「太子哥哥說你很不幸很可憐,可那都是沒辦法的事兒啊,誰叫你遇上了呢?既然你失了貞潔,就是做了對不起太子哥哥的事,你當時,為什麼不去死呢?」
雲媞冷道:「太子沒和你說,他們針封了我的穴位,叫我不知道自己是誰?」
「說了啊。」秦若蘭眼睛睜得大大的,一副天真無辜的模樣兒,「可咱們女子的德行應該是刻在骨子裡的。就算是痴了傻了,也該知道清白廉恥。再說了,你那時候傻,可現在不是清醒得很嗎?」
「秦側妃的意思是?」雲媞眼中閃過一絲警惕。
秦若蘭自水紅色綉滿梅花的衣袖中,掏出一段白綾,猛地擲在雲媞腳下。
「牧雲媞,我是個心善的人。你看,你是想在這柴房裡自行了解,還是回房中?或者,這府里還有哪處是你特別喜歡的?我成全你。」
雲媞看著那白綾,警醒道:「秦側妃,人被勒死和自己上吊而死,死狀可是不一樣的。」
「我知道啊,」秦若蘭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牧雲媞,你好歹也是這盛京里有名有姓的貴女,我這話說得這麼明白,你不會還不肯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