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噩夢未醒
第八章噩夢未醒
蘇弈多餘一天的假被銷掉,當天,她特地起早了一個小時,早早來到科室,把同事們昨晚提取的血樣放到pcr儀里擴增。
忙完這些,正要從實驗室出去的蘇弈恰好碰上平日里最早來上班的女同事,那女孩見到蘇弈先是嚇了一跳,緊接問候道:「蘇姐,來得好早啊。」
「嗯,來了。」蘇弈點點頭,算是答覆,沒等那女孩再多說什麼,她已經繞過實驗室,朝辦公室走去。
辦公室里空無一人,蘇弈回到自己的辦公桌,電腦已經開機,滑鼠一動,顯示屏上出現蘇弈拿來當屏保的自家寵物相片,黑背和白貓。
相片里,黑背的兩隻眼炯炯有神,它背上的白貓則滿是不耐煩地盯著相機。
蘇弈盯著屏幕上的兩隻動物,總覺得奇怪。
會有那樣一個人,時而像狗,時而像貓嗎?
「蘇弈。」宮遠不知道什麼時候突然出現在蘇弈身後,喚她道:「你在發什麼呆?」
蘇弈嚇了一跳,抬頭說道:「沒事。」
宮遠的辦公桌就在蘇弈的隔壁,蘇弈看著宮遠坐進自己的格子間,想了想,問道:「宮遠,你昨天在醫院,和蘇難說什麼了?為什麼他能那麼乾脆得離開?」
「蘇難?他叫蘇難嗎?」宮遠解開外套扣子,笑道:「這名字起得不錯,蘇弈的災難,簡稱蘇難。」
蘇弈了解宮遠,他不想正面回答的問題,通常總是顧左右而言他。
果然,宮遠又問道:「你家的窗戶修好了嗎?」
蘇弈答道:「聯繫的工人說過兩天才能來,年底大家都忙。」
宮遠笑道:「馬上就要新年了嘛。」
宮遠的態度就好似蘇難的存在不過是一場噩夢,夢醒了一切便都結束,可蘇弈做不到如此豁達,家裡客廳殘缺的玻璃窗時刻提醒她,那個人來過,那個人是真實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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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上的工作到了飯點,辦公室里的人全做鳥獸散,涌去食堂吃飯。蘇弈是出了名的獨行俠,她帶著手機和飯卡走到食堂大門口,想起飯卡餘額不足,身邊又沒人可以借錢,便只能原路返回技術大樓辦公室。
蘇弈剛走到辦公室大門外,裡頭便傳來熟悉的談話聲。
「那個蘇弈真是讓人生氣,對人愛理不理,這麼囂張跋扈!」說話的是早晨在實驗室門口和她打招呼的女孩,「她和宮副主任到底是什麼關係?是情侶嗎?」
「什麼?副主任可是我的偶像啊!」另一個女孩難以置信地嚷嚷。
先前的女孩冷笑道:「副主任也就一張臉長得不錯,成天渾水摸魚,要不是仗著博士學位和他父親,年紀輕輕,能讓他當上副主任嗎?」
「不要這樣說我的偶像嘛!」那個女孩嘻嘻笑道:「我就喜歡他長得好。」
蘇弈聽到裡頭說話的兩個人漸漸靠近大門,慌忙躲進走廊盡頭的圖書室,等門外的腳步聲漸行漸遠,她才從圖書室里走出來,木著張臉去開辦公室的門。
辦公室里一個人也沒有,蘇弈回到辦公桌,再無食慾,索性睜著眼趴在桌子上休息。這一趴倒,蘇弈的視線忽然被前頭牆角處的一條小黑尾巴吸引住了。
那尾巴看上去像老鼠尾巴,只在檔案櫃和牆壁間露出小小半截。
技術大樓頂上三層都是刑技總隊的辦公區域,這裡有法醫解剖室和儲存室,也有dna實驗室,哪怕是隔壁痕檢室都備著許多精密儀器,根本不可能讓老鼠這樣的污染源存在,蘇弈也從未聽說有誰在大樓里見過老鼠的。
蘇弈站起身,疑惑地走近牆角,她故意放重腳步聲,那隻躲藏在櫃底下的老鼠卻巋然不動。
不會是死了吧?蘇弈心想。
不管是死的還是活的,實驗樓里都不應該出現這樣的生物,蘇弈墊著兩張紙巾,伸手去抓那條黑色尾巴。
被抓住的尾巴毫無動靜,蘇弈略微放心,揪住尾巴往外拖,可是下一秒,她立即嚇得甩開手,後仰著跌坐在地上。
被蘇弈拖出來的不僅是一隻死老鼠,還是一隻只剩下一半軀體的死老鼠,老鼠的身體從后腰部被咬爛,裡頭的細小內臟早已不見蹤影,隨著蘇弈拖出的痕迹,辦公室潔白光滑的地板上也劃出一大道血痕。
蘇弈壯著膽子去看老鼠屍體。
老鼠的身體確實是被咬爛的,可是技術大樓里並沒有能造成這種傷口的動物存在。
蘇弈覺得奇怪,又不好將老鼠的半屍就這麼放著,只能拐出辦公室,找到儲物間拿了掃帚和簸箕,又從架子上抽出一個黑色垃圾袋。
蘇弈帶著工具回到辦公室,卻驚訝地發現原本倒在檔案櫃前的老鼠半屍已經不見,就連地上拖曳出的血痕都消失了。
蘇弈詫異地蹲到地上,左左右右查看了遍,依舊沒發現那隻死老鼠。
「……我是餓得出現幻覺了嗎?」蘇弈站直身體,扶著辦公桌敲自己的腦袋,「真的是幻覺嗎?」
有吃飽飯的男同事推門進來,見到蘇弈呆愣愣站著,笑問道:「蘇弈,幹什麼呢?」
蘇弈茫然答道:「找東西……」
「找什麼?需要我幫忙嗎?」男同事自告奮勇走過來,「是掉到柜子底下了嗎?」
蘇弈沒點頭也沒搖頭。
男同事趴在地上往櫃底下看了一圈,說道:「什麼都沒有啊。」
蘇弈皺起眉,「……沒有……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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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弈的生活重歸平靜,破掉的玻璃窗已經被換好,北方寒流南下,蘇弈每天都把自己裹成粽子,踩著點去上班,再也沒有早到過,因為工作量大,她連周末都得耗在實驗室里沒完沒了地做實驗。
慶幸的是,她再也沒在技術大樓里見過老鼠的蹤跡。
老鼠半屍的那件事她沒對任何人說起,包括宮遠。
說起來,那件事發生的當天,蘇弈特地做了個實驗,晚上回到家中,不等黑背來迎接她,她自己主動尋到黑背,當著它的面解開外套,又抖動著外套扇風。
可黑背只是蹲坐在地上,滿臉熱切地看著蘇弈,以為她在和自己玩耍。
蘇弈又在卧室的被窩裡找到酣然而睡的白貓,將它抱進懷裡,又將它拱到脖子上。
可白貓也只是懶洋洋打了個哈欠,然後將兩隻前爪搭在蘇弈肩上,繼續睡覺。
黑背和白貓對蘇弈都沒有半點戒心,這讓蘇弈鬆了口氣,徹底將老鼠半屍的事拋到腦後。
日子一天天地過,聖誕節來了又走,省北山區的旅遊風景區里發現了兩具無名女屍,齊驍年拉著宮遠和法醫室的鄭博士一起出差辦案,科室里年底各地市的考評工作已經接近尾聲,蘇弈的生活忽然清閑起來。
第二天就是元旦,這一日,蘇弈買了半隻農家雞燉湯,大火煮沸過後轉為文火燉湯,蘇弈拿了本雜誌躺到房間床上翻閱。
卧室的門大敞著,黑背卧倒在床腳睡覺,白貓趴在蘇弈的肚皮上打盹,整個家一片死寂毫無人聲。
蘇弈翻完雜誌,把白貓挪到床上,自己起身往外走,黑背豎起耳朵,甩著尾巴跟出去。
蘇弈進到廚房,打開鍋蓋一看,嚇得立時扔開鍋蓋。
鍋蓋嗙地砸在地上,黑背嗚咽一聲,躲到蘇弈身後。
蘇弈眨眨眼,難以置信地朝前挪動腳步,探身往鍋里瞧。
氤氳的熱氣早已散開,鍋里原先的雞湯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整鍋散發著腐爛味道的死老鼠,這些老鼠血肉模糊,幾乎沒有完整的身體,它們的眼死死瞪向蘇弈,叫人不寒而慄。
電磁爐還在煮湯,鍋里傳出毛皮被燒焦的味道,蘇弈強忍著嘔吐拔掉電源,然後渾身冰涼地緊貼廚房門而站。
黑背緊挨著她的腿,十分不安。
蘇弈越想越不對勁,她跌撞地跑出廚房,穿過客廳,跑向卧室,可是還未跑進卧室門,白貓已經嘶叫著沖了出來,一見到蘇弈,它蹭蹭躥進蘇弈懷裡,渾身顫抖。
蘇弈呆站在原地,在她右手邊一米遠的地方,就是她敞開著的卧室門,可是此刻,那扇門卻像鬼門關一般,透露出森寒的冷意。
蘇弈小心翼翼地踏出一隻腳,她告訴自己,那都是錯覺,這是她的家,她的房間,是理應最安全的地方。
黑背忽然咬住蘇弈的褲管,嗚嗚地朝後扯。
白貓從蘇弈懷裡探出腦袋,面對卧室門的方向,喵得炸出一身蓬鬆的白毛。
蘇弈再不猶豫,她轉身往大門跑去,連鞋子也來不及換,抓了鞋柜上的車鑰匙奪門而出,黑背緊跟在她身後,白貓則趴上蘇弈的肩頭,目不斜視地朝後看。
蘇弈直衝進電梯間,兩側的電梯一個在最底樓,一個在最頂樓,蘇弈本想等電梯,可是黑背忽然跑到入口處,瘋狂地吠叫。
在黑背的吠叫聲中,蘇弈隱約聽到自家房門內傳來的奇怪聲響。
那聲音,就像十多隻尖利的爪子同時撓門發出的摩擦聲。
蘇弈頭皮發麻,喊了聲黑背快跑,自己撞開安全通道的自動門,扶著欄杆沒命往下跑。
昏暗的樓道里,蘇弈帶著黑背和白貓一路狂奔,直衝到地下停車場。她迅速找到自己的車,拉開車門,黑背和白貓先後跳上車,蘇弈關緊車門,連安全帶都來不及綁,腳踩油門,朝著小區地下停車場的出口猛衝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