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誰的未婚妻
鎮西侯府的紅樓二樓,廊道上的風帶著初冬的寒意。
蒯龍靜靜地站著,目光如炬,緊緊鎖定在眼前的人身上——孔銀鴻,那位得勝歸來、英姿颯爽的將軍。
他的素色長袍隨風輕揚,卻掩不住內心翻湧的波濤。
孔銀鴻的臉上多了幾分出征后的沉穩,但眼中卻閃爍著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龍弟,此事……乃是女帝的恩賜,孔家不能拒,也不敢拒。」他的聲音低沉,卻字字如錘,敲打在蒯龍的心上。
蒯龍的雙手不自覺地緊握成拳,又緩緩鬆開,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孔兄,你可還記得,丹虹清不僅是位女將軍,更是與我有著指腹為婚的約定?」
孔銀鴻的眼神閃過一絲躲閃,他低下頭,聲音有些顫抖:「龍弟,事出有因,我也未曾料到會如此。」
蒯龍的視線轉向遠方,樓外的天空似乎更加遼闊,但他的心中卻充滿了壓抑:「女帝頒旨前,可曾問過你的意見?」
孔銀鴻輕嘆一聲:「我以為那不過是女帝的試探,並未多想。」
「那你也沒有反對,是嗎?」蒯龍的聲音中透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寒意。
孔銀鴻抬起頭,眼中已不再是單純的尷尬,而是夾雜了一絲無奈與諷刺:「龍弟,鎮西侯府如今只剩空名,你尚未成年,前途未卜。難道要讓清兒一直這樣等下去嗎?」
蒯龍的雙眼微眯,語氣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孔兄,你可還記得,我為何將清兒託付給你?」
回憶如潮水般湧來,半年前,孔銀鴻作為征西大軍的前鋒將軍出征,蒯龍親手將丹虹清送上馬背,拜託他照拂。以便讓丹虹清有機會在戰場建功,讓丹家不至於後繼無人,失了名聲。那時的場景,如今卻成了最痛的諷刺。
孔銀鴻的臉上閃過一抹難堪,他訕訕地說:「龍弟,以後不能再稱呼她為清兒了。她已是女帝御賜給我的未婚妻,你應該稱她為嫂子。」
提及丹虹清,孔銀鴻的臉上竟不自覺地浮現出嚮往之色:「龍弟,我原以為清兒只是大家閨秀,沒想到她竟如此英勇。此次出征,她反而救了我兩次。這份恩情,我永生難忘。還望龍弟看在我們多年相交的份上,以後言辭能夠有所顧忌。」
蒯龍看著孔銀鴻,心中湧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他想起丹虹清臨別時那清冷漠然的眼神,彷彿明白了什麼。他壓下心頭的憤怒,問道:「孔伯父和丹伯父可曾知曉此事?」
「御旨宣讀後,他們已被請至家中。丹家家主也前來領旨,此刻應該正在送宣旨的宮人。」孔銀鴻回答得有些機械。
蒯龍突然笑了,那笑聲中帶著幾分苦澀與諷刺:「我的未婚妻,出征歸來卻成了你的未婚妻。我拜託你照拂她,當真是好兄弟一步照拂到位了。」
孔銀鴻眼神躲閃蒯龍的目光,「龍弟,此事已然不能改變。我和清兒結合,你應當祝福。」
「你覺得我是不是應該大笑三聲,慶祝你和丹虹清喜結連理?」蒯龍冰冷的質問道。
孔銀鴻的臉色一變,他嚴肅地說:「蒯龍,她現在已經是你嫂子,你說話要注意分寸,不可失了長幼之序。」
「好一個長幼之序!」蒯龍冷笑,「身為兄長,卻貪戀弟媳。身為長輩,無視倫常。我今日真是大開眼界。」
孔銀鴻被噎得無言以對,他低聲說:「我領完旨就先來告訴你,就是怕你想不開。孔家和丹家聯合,才能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也能為你這破落的侯府未來有所謀划。」
「多謝孔將軍的好意了。」蒯龍的聲音里滿是諷刺。
「應該的,誰叫我們是結義兄弟呢。」孔銀鴻似乎沒有聽出蒯龍話中的不滿,「女帝也是看到孔家和丹家聯合能增強國力,才有此恩賜。這也是為了大蜀國的未來著想。」
「如此大義凜然,我是不是應該感激涕零地接受?」蒯龍再次冷笑。
「蒯龍,這是皇恩,也是國事。」孔銀鴻雙手抱拳,神色莊重。
「好。」蒯龍深吸一口氣,「我去見見丹虹清,問問丹家到底是怎麼想的。」
「蒯龍!」孔銀鴻急忙叫住他,「丹家已經領旨,清兒已是待嫁之身。你們此刻不宜相見,等我大婚之日,你們叔嫂再相見也不遲。」
蒯龍停下腳步,深深地看了孔銀鴻一眼,那眼神中充滿了失望:「大哥怕是忘了,侯府是如何在我朝立足的。蒯家忠君之事,從未懈怠。即便只剩我一人,這也是侯府。」
孔銀鴻的話語讓蒯龍對這位相識十多年的「兄弟」徹底寒心。他明白,自己和丹虹清之間婚約的由來,孔銀鴻並非清楚,但他還是接受了皇恩。這已不僅僅是兄弟的背叛,更是人性的淪喪。
蒯龍自嘲地笑了:「我原以為孔家作為侯府家將出身,至少不會背叛。沒想到,臨近我成年,卻給了我這樣一擊。」
「蒯龍,醒醒吧!看在多年相交的份上,我提醒你!」孔銀鴻臉色更加難看,「你還真以為你還是之前的鎮西侯府高高在上的時候?孔家早不是你鎮西侯府的家將了。孔家和丹家大婚,未來才有可能讓你鎮西侯府還能保有現在的名聲。」
蒯龍冷冷的看著孔銀鴻,心中暗笑,「孔將軍,鎮西侯府什麼時候需要一個外人來擔憂了。」
孔銀鴻見蒯龍不領情,心中多少還有一絲愧疚,說道:「龍弟,你專心讀書,秋後恩科如果高中也能有所作為。屆時我和你嫂子為你舉薦,兵部做了七品官員不成問題。」
「哼!」蒯龍咬牙,強忍住衝動,「還真是什麼都想過了啊!此事就此揭過。孔將軍還是快些回你未來的將軍府去,免得怠慢前來恭賀的人,被人詬病。」
孔銀鴻心中其實早已迫不及待想要離開,他擔心蒯龍會鬧出什麼事來影響他的名譽。見蒯龍聲言揭過,不管真假他也無心繼續留下,便匆匆告辭而去。
看著孔銀鴻遠去的背影,蒯龍的雙手在袖中緊握成拳,指節因用力而發白。他雙手按在護欄上,手指一縮,掌中的紅漆木頭瞬間化為木屑,隨風飄散在紅樓之外。
鎮西侯府已不再是昔日的輝煌,連小小家將出身的孔家也敢欺到頭上。
之前那些所謂的「兄弟」情義,恐怕也只是貪圖侯府那所剩無幾的財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