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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方應一進來也不敘舊,而是開門見山問他們打算如何守城,「襄州城破,而珍珍也同你們姜家二人一樣音訊全無。」
秦方應抿唇道:「如今青州城內滿打滿算不過一萬兩千人,而李流月手裡卻是六萬人馬,還有火器,士氣振奮。」
此次守城可不同於上回,上一回他們至少知曉姜涵文等人存活,手中也捏著火藥和火器。
而此次姜涵文等人生死不明,對面之人也有同他們一樣的火器。
「早知如此,一個月前就不讓珍珍把新研製出的火器都帶去北邊。」秦方應低聲懊惱。
這會他們青州可是要人沒人,要裝備還沒裝備。
姜懷臨捏了捏脹痛的眉心,「眼下也不是後悔的時候,從前工匠坊中失竊,就遺落過一件火器圖紙,看來這短短數月是讓李家主研製出來了。」
「這李流月還當真是個人物。」秦方應眯眼道。
夜間,青州城內燈火盈天,腳步聲紛沓不絕。
姜綿綿坐在廊下,仰頭看著暗沉天色,忽地一道驚雷劃破天際,照亮半片蒼穹。
要下雨了。
姜綿綿悄然攥緊拳頭,隱隱期待望著天空。
若是暴雨如注,那麼李流月攻城的腳步也只能被迫暫緩,青州便還能再拖延上一日。
然而直到三更天,城牆上傳來悶重擂鼓聲,也不見半點雨點落下。
城牆那端的殺伐聲越來越響烈,直到天空泛起魚肚白才鳴金收兵。
姜綿綿徹夜未眠,她強撐著去營中幫忙。
刺鼻濃厚的腥氣,滿目的血色,姜綿綿猛地起身,忽覺頭暈目眩,眼前陣陣發黑。
然而營帳內每個人都在忙碌,或哀哀求生或撐不住疼痛求死,十來名大夫忙得團團轉,無人注意到角落身形搖晃逐漸倒下的姜綿綿。
就在姜綿綿強提著最後一分勁往空地上栽時,一隻手穩穩將她攬住。
「我才走了一周不到,綿綿你怎麼就將自己弄成這樣。」一聲極輕的嘆息響起。
姜綿綿視線朦朧,看不清眼前人,只能伸手緊緊拽住他的衣襟。
從城樓上一臉疲態下來的姜懷意看見蕭矜時,還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只當自己一晚上沒闔眼生出幻覺了。
「二哥。」蕭矜轉過臉看見他,便抱著姜綿綿喚了一聲。
姜懷意微微挑眉,沒等他琢磨出這聲二哥,蕭矜快步走去,輕聲道:「這裡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此行我帶了一些火油和兵器裝備來。」
姜懷意聽著一些,也沒放在心上,同他道了句辛苦。
他真要伸手去接過綿綿,不想蕭矜側身避開,面上帶笑看他,「二哥還是先去倉庫看下我此行帶來的東西吧,綿綿由我照顧就好。」
姜懷意輕嘖聲,正要說話,就看到一個侍衛匆忙跑來,看到他驚聲叫道:「二公子快去庫房那瞧瞧吧!那兒不知為何多了許多東西,庫房都要堆不下了!」
「什麼東西?」姜懷意下意識問道。
「一些裝在罐子里的油,聞著味道怪刺鼻的。還有不少漆黑的物件,不知道是什麼,但是看上去頗為結實,方才我拿刀劍試了下竟未能刺穿。」侍衛又驚有喜。
姜懷意看向蕭矜,對方只回了他一個微笑。
姜懷意抿唇朝他行了個謝禮,一甩衣袍隨那侍衛去了。
姜綿綿醒來時,入目是熟悉的帷幔,她神色有些恍惚,下意識坐起身來。
昏迷前她好像聽見蕭矜哥哥的聲音了。
一想到這裡,姜綿綿忙撩開帷幔往外瞧,只是整個房間里除了自己空無一人。
姜綿綿不僅有些失落,難道是她聽錯了,蕭矜並沒有來嗎。
不過眼下青州亂成這樣,稍有不慎是要送命的,蕭矜哥哥不來也好。
姜綿綿正坐在榻上安慰自己,房門被人自外推開,蕭矜端著碗粥進來,看到抱膝坐著神情低落的姜綿綿眉梢一揚。
「綿綿?」
聽到熟悉嗓音,姜綿綿驚喜抬頭。
蕭矜端著粥碗過來,拉起一旁毯子蓋在她身上,「我此行帶了些東西過來,你二哥他不知怎麼用,我方才過去一趟同他說了幾句話。」
姜綿綿眨巴眸子聽著,看著蕭矜不知為何鼻尖有些發酸,自得知襄州出事以來的酸澀一股腦湧上心頭。
「哥哥,襄州城破了。」姜綿綿將腦袋靠著他,眼睫低垂,帶著鼻音道:「父親,三哥,秦姐姐他們都還在襄州城內,什麼消息都沒有。」
「他們沒事。」蕭矜揉了揉她的腦袋,言簡意賅道。
來時他就知道。
姜綿綿是知道蕭矜那個時代能夠知曉他們這裡的事情,聽見他說他們都安然無事,她倏忽抬眸看他。
「怎麼了?我幾時騙過綿綿?」對上姜綿綿眼神,蕭矜無奈垂眸看她,鼻尖相抵,「綿綿信我,青州也不會有事的。」
近在咫尺的呼吸纏繞糾纏,姜綿綿紅著臉往後退避,拉過毯子蓋住自己半張臉,「說話就說話,為什麼要靠這麼近……」
蕭矜無辜眨眼,又逼近一分,「我怕離得遠了綿綿聽不清。」
姜綿綿臉頰更紅了,索性扯過毯子將自己一張臉都遮住了。
蕭矜笑著去拽那塊毯子,「綿綿不悶嗎?」
姜綿綿躲在毯子下瓮聲瓮氣道:「不悶。」
「就算不悶也該出來吃點東西。」蕭矜端起粥碗道。
姜綿綿磨磨蹭蹭地從毯子下鑽出來,挪到蕭矜身邊。
夜間,城外再次殺伐聲震天,李家那邊的人似乎按捺不住了,今夜不僅出動了大半兵力,就連火器也用上了。
爆炸聲如同驚雷炸響,城牆頓時焦黑一塊。
姜懷意冷著臉鬆開被嚇的臉色蒼白的士兵,剛才若不是他眼疾手快拉了一下,只怕那火器要轟掉他半個腦袋。
看著城樓下因為那一發火器手舞足蹈的敵軍,姜懷意冷冷一笑,叫來早上那個侍衛,「去把庫房裡的火油和盾牌拿出來。」
他倒是要看看這些人還能得意到什麼時候。
很快,城樓下的李家人發現了城牆上的變化,一面面漆黑的盾牌豎起,左右相接,竟是把城牆上的人擋了個嚴嚴實實。
非但如此,姜家和秦家人竟是躲在盾牌後放冷箭,每支箭矢都裹了浸滿火油的棉布,箭箭正中他們軍中輜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