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孽緣
「阿娘你這是幹啥?我們是去寨子又不是逃荒,帶這麼多肉菜做什麼?你留著在家自己吃。」
陳幺娘一大早背著包袱出來,被她娘放了一盆兔子肉震驚了,咋的,日子不過了嗎?要一頓把飯菜吃完嗎?
「妹妹,肉菜不是給你們帶的,是給阿叔帶過去的,我跟阿娘天不亮就起床燒的,你們正好路過烏溪坡,給阿叔帶去還能趕上吃熱的,」冬花碰了碰陳幺娘笑著解釋。
陳幺娘低頭看兔肉扯了扯嘴,心裡暗想,阿娘還嘴硬說不介意十五那天阿叔沒回來,不介意能今兒大清早的做肉讓帶上?
「知道了阿嫂,保證讓阿叔吃上熱乎肉。」
「涼的吃了他會死嗎?就你一天天的惦記他事多,」花氏火沖沖的說了一句話,心情不好的回去了。
陳幺娘撓撓頭,對冬花笑著搖頭表示不用擔心,她娘就是口是心非的人。
「阿嫂我去找大哥他們走了,你跟阿娘在家行嗎?要不我遲走幾天?阿兄昨晚回去到現在都沒回來……」
「青牛村離咱們這就半天工夫,昨夜沒回來肯定被耽誤住了,你不用擔心的,」冬花善解人意的打斷陳幺娘的話。
「阿娘說了,你們去寨子里有好多事要做,耽誤不得你放心去吧!」
陳幺娘還待再說什麼,賀新春派來接他們的人到了,刁鑽精帶著其他人背東西出來打招呼,她要說的話也就咽下了,對冬花點點頭隨著眾人離開坐車。
來了兩輛馬車就用了一輛,另一輛空的跟在後面跑,陳幺娘坐在馬車上,心裡卻一直想著江鴇母的事情,期望鳳池的腿早點好,她想早點解決江鴇母。
馬車晃晃悠悠地走著,車裡幾人嘰嘰喳喳的興奮說話,他們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坐馬車,要不是入寨子了,可能一輩子都坐不上馬車的
馬車跑了一個時辰左右,眼看的要進烏溪府的地界了,車外傳來一陣喧鬧聲,車夫停下車看情況,原來是一群攔路的路賊擋住了去路。
陳幺娘心中都是驚訝,沒聽說府城官道有路賊,這群路賊都是哪冒出來的?
「這條路啥時候有山賊的?沒聽說過平日里打劫過往行人的,他們敢在府城老爺的眼皮下當惡霸王?」
刁鑽精看著潑皮怪脫口而出,看模樣他也是很奇怪的厲害。
潑皮怪挑起窗帘朝外看,臉上同樣是不明白的表情,想看是什麼樣的路大王。
「要不咱們出去看……」
「別出去添亂了老三,」潑皮怪微微側身給他看,馬車外不知哪冒出來的二三十人,團團圍住馬車一臉的凶神惡煞。
「他們是沖咱們來的?」伶俐鬼跟著看了一眼皺眉。
「等他們自己解決吧!我們老老實實坐著就好,」陳幺娘伸手握住精細鬼的手,靠著車轅靜靜的聽車外的動靜。
騷動的馬車被圍的水泄不通,趕車的車夫,不慌不忙的穩當住馬車,抬手抱拳大聲說道。
「各位兄弟辛苦了,我們不知道這條路添了規矩,路過時做的有欠妥當,現下出門匆忙囊中空,就這點子心意了,請各位兄弟不要嫌棄吃碗茶。」
「若是茶對口味了,還請諸位兄弟行個方便,放我們去寨子討口生活,好為家中老小掙身衣裳穿。」
路賊頭目聽了冷笑一聲,「少廢話,把人和東西都交出來,若是不老實耍花招,爺爺就讓你嘗嘗手段滋味。」
和藹有禮的車夫冷了臉,望著這群不知死活的人,好聲好氣的給臉不要?他的目光投向了車頭角落。
就在車裡車外陷入劍拔弩張中,遠處揚起一片泥雪水,只見一隊人馬疾馳而來。
為首的正是昨兒沒接到人的賀新春,他帶人衝到馬車跟前,一句話都沒說一揮手,他的人如惡虎撲上圍馬車的路賊。
手裡的傢伙事森寒鋒利,一句多餘的廢話和遲疑都沒有,血紅和慘叫圍著馬車鋪了一地。
陳幺娘沉默的握緊精細鬼冰涼的手,側頭看馬車外扒拉馬車的聲音,車裡幾人全都面沉似水的坐著。
馬車外很快恢復了平靜,呼嘯的寒風吹來,撩開了藍色的馬車簾幕打千,車裡幾人木獃獃的朝外看。
只見車頭的車夫濺了一身的血點,手拿彎形月刀還在朝下滴,他前面倒滿了殘肢不全的人,一地踩化的泥雪水變成了紅色。
「賀圭怎麼回事?車簾飄起來了快別別好,莫要陳寨主受了寒風涼氣,做事怎的如此不穩重?」
賀新春看車簾被吹的都要飛了,車裡幾人愣愣的看車夫賀圭,第一反應嚇到他們幾個了,說不得他們夜裡會起心要跑,人要是跑了,阿兄非扒了他皮不可,忙不迭的讓賀圭逮車簾放下。
車夫賀圭聞言回頭,面對車裡的幾雙眼睛,從容的把血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淡定的逮住車簾拿下固定住,還找補了一句。
「寨主你放心坐好,小的這就駕車送你回百花寨子。」
精細鬼睜大眼睛看刁鑽精,想聽他大哥說什麼,結果他大哥什麼話都沒說。
車外的賀新春溫和又有禮的繼續找補。
「都是小毛賊陳寨主,你別放在心裡沉著生氣,我吩咐人處理這等小事,天氣寒涼你快些回寨子去。」
「賀圭路上馬車趕慢點,務必保證寨主安全進寨子,明白了吧?」
「好的新春管家,」賀圭答應好打馬走了。
馬車剛出去,陳幺娘隱約聽到賀新春的話隨風傳來。
「哼,什麼江夫人?她是誰的夫人?你回去告訴江鴇婆,小爺叫她一聲夫人,那是給她兩分臉,她算什麼夫人?一個鴇母哪來的臉稱夫人的?」
「真當我們吳氏船場吃素的?我兄長已經派人送信回盛京了,這樣一個不知輕重的老婦人,小爺覺得她不配掌控芙蓉樓了。」
「讓她睜大眼睛看清楚了,那幾個孩子是吳氏船場,專門為主子爺準備的新財路,她竟為了一個區區下人,破壞主子爺們的好事,告訴她洗乾淨脖子等著弔死吧!」
陳幺娘聽完手在袖下握緊,目光不自覺的從窗縫裡看出去,車外已經換成了一片未化的雪白。
伶俐鬼忍不住低聲開口道,「大哥,這什麼江夫人跟我們有仇嗎?她怎麼知道我們今天進寨子?一大早就在路上攔我們不給活的。」
刁鑽精拍了下他腦袋,「就你話多,咱們幾個做什麼事互相不知道?你都不認識她,我們哪個認識她?估計應該跟魚膠有關係!」
潑皮怪沉思片刻後點頭附和道。
「我覺得大哥說的對,十有八九真是魚膠的問題,」他說完看了一眼車門口,指了指烏溪府的方向,意思他們當初賣膠的事忘了?不就是忽悠瞎子的人,還有百花寨三當家買的嗎?
「那乾娘阿兄他們有沒有危險?她都能對咱們出手,難道不會去村裡嗎?」魚波精擔心的說道。
「幾位小哥放心,你們家裡都保護的好好的,江夫人不敢對你們出手了,」車外突然插入了一道聲音進來。
車裡同時沒聲沉默了,馬車晃晃悠悠朝著百花寨子行去。
另一邊的江夫人,看到送回芙蓉樓門口的死人,臉色鐵青的都不能用難看形容了,目光盛滿陰沉的怒火,跟回來的人把賀新春的話,一五一十的學了乾淨。
「吳氏船場欺我太甚,我定不會讓吳氏船場好過,尤其是賀家。」
江夫人怒不可遏的一掌拍桌子上,眼底是不顧一切豁出的瘋狂,她要撕碎了賀家的所有人。
旁邊伺候她多年的傭人聲不高的勸道。
「夫人,還是暫且忍一忍吧!吳氏船場勢力龐大,賀家又很特殊,不到萬不得已主子都要避其鋒芒,如果咱們真的跟賀家撕破了臉,祁先生唯一的去處,就是被主子挫骨揚灰,本來茹娘子就對你頗有微詞……」
江夫人不說話蒼白著臉,冷冷的看勸她的傭人,聲音又冰又冷的質問道。
「你讓我忍?茹娘有什麼資格對我有微詞?祁隱是她不要的,她不要的,我要了有什麼錯?我有什麼可讓她指摘的?」
「夫人,奴提醒你一句,祁隱不是茹娘子不要的,當初國公爺安排祁先生來楚溪郡時,茹娘子親自跪求二位主子恩典跟隨,夫人你還記得你做了什麼嗎?」
江夫人的傭人毫不留情的打斷了她,她常年古板刻肅的臉,此時只剩下冷漠的勸誡和無情的事實。
「是你開口斷了茹娘子的希望,你當年為了國公爺的念想,親手斬斷了你胞妹要離開的路,你爭強好勝的想讓國公爺抬你,結果不如你的意,國公爺反而對留在府中的茹娘子有了憐惜。」
「當年奴就勸過夫人,趁著祁隱對茹娘子還有情,你趕緊求叢夫人,把茹娘子接來跟祁先生團聚,是夫人你自己惱怒了。」
「你一面惱茹娘子得了國公爺憐惜,一面又用主子爺,逼祁先生不得離開楚溪郡半步路,不得回去見她母子,你生生的斬斷了他們一家人的情份,祁先生才慢慢的,變的不聽主子爺的話了。」
「想想也是,孩子不是他的親骨肉,娘子很多年沒見,成了人人都知道的主子爺掃鋪人,你是祁先生你還會聽話嗎?」
「如果吳氏的人去盛京見了主子爺,祁先生最次一步路,也是回茹娘子身邊安葬下去,夫人你是沒資格、沒身份,強留祁先生下來的,夫人,莫要為了不相干的人,陷芙蓉樓入險境。」
江夫人不敢置信的指著傭人,彷彿從沒真的認識過身邊的人,臉上的血色隨著一句一句質問,變的慘白無力。
「你是……你是主子的人?」
「我不是主子的人,我只是不想無緣無故的丟了命,夫人這些年說的和做的差別太大了,奴不願意因為你的言行不一而死,」江夫人的傭人說完行了一個禮離開了。
江夫人忽的坐了下來,悲傷瀰漫了全身,明艷的姿容像是沾了灰,再發不出一丁點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