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侯爺回來了
在她關於原身的記憶里,韋映璇從小就跟在原主形影不離,對原主這個姐姐可謂十分依賴和順從,姐兒倆感情深厚。
但現在看來,這個嫡妹似乎已不再是記憶里那般單純無害,全心全意對待姐姐。
既是如此,她也不能坐以待斃。
名分不名分的先不說,她的峰哥兒說什麼也不能拱手給別人養。
那是她十月懷胎生出來的孩子,從小養在身邊,接受了21世紀先進教育理念管教出的孩子,他的本事足以橫掃所有古代同齡人,甚至是超齡碾壓。
韋映雪希望自己未來在這個架空時代獲得的所有榮光里,一定要有峰哥兒濃墨重彩的一筆。
她眼底浮動著勃勃野心,隨即卻又猝然低下頭,藏了眼裡的情緒,惶然地迸出眼淚:「我怎麼都好說,我什麼名分都不在意,去哪裡都好,就是我的峰哥兒,我的峰哥兒……」
老夫人看她眼淚不要錢似的一串串往下掉,臉色就有些微妙。
一時間也搞不懂韋映雪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秉性,說她柔弱吧,她又挺堅強,不然一個人在外也活不過七年。
說她行事磊落吧,乍一看似乎是的,但仔細一琢磨,卻處處是小家子氣。
在老夫人看來,一母同胞的親姐妹坐在一起,還有什麼不能推心置腹的?有想法直來直去地說,沒必要彎彎繞繞的。
她自己反覆聲稱不願意做平妻,言語間又好似情真意切,怎麼現在真如了她的願,不讓她做平妻了,反倒又哭上了呢?
看來也是個心口不一的,嘴上說著不要,心裡還是想做平妻,只不過在玩以退為進的手段。
她再看韋映雪,突然對她的同情和好感減弱了不少。
韋映璇頗為真誠地表態:「姐姐不必擔憂,我今後定會好好教養峰哥兒,將他視如己出,不會讓他受半點委屈。」
「可是。」韋映雪白著一張臉說:「峰哥兒他在北地鄉野之處長大,頑劣慣了,不比世家大族的子弟,我怕他衝撞了妹妹。」
「姐姐不必多慮。」韋映璇淡淡笑著:「我會給予他最大的耐心。」
「如此甚好。」老夫人滿意地點點頭,「映璇,那日後就辛苦你了。」
「不辛苦,都是我應該的。」韋映璇笑著接話。
陳氏腦子沒轉過彎兒來,疑惑地問:「母親,這又是怎麼個章程?怎地先說到峰哥兒的教養了?請旨奏摺不是還沒蓋章呢?難不成喜事不辦了?」
老夫人不快地瞥了她一眼,沉聲說:「眼下最緊要的就是峰哥兒,自然要先安頓好峰哥兒。」
就這麼草率便拍板了?
韋映雪心頭襲來巨大的失落與不忿,嘴巴動了動,欲言又止。
韋映璇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朝老夫人欠身,道:「祖母,您若沒其他吩咐,孫媳就先下去張羅此事了,新院要重新布置,我樣樣都要親自盯著。」
「不!我娘不住新院子!我不要跟我娘分開!」
峰哥兒突然自韋映雪懷裡衝出,豆大的眼淚落下,乞求地看著老夫人,「曾祖母,求您別把我和我娘分開……」
他雖然年紀小,但心智超脫年齡,早看出來這一屋子真正能決定自己未來的人就是宋老夫人,除了這個老虔婆以外,還有他那個不在場的便宜爹,但現在這個老虔婆似乎改變主意,不打算讓他娘做平妻了。
「峰哥兒,乖,別擔心,你娘今後就在府里居住,不會離你太遠的,你想念她隨時可以去看望她……」
老夫人正柔聲安撫著峰哥兒,一道硬朗的身影從屋外急步闖進來。
「我不同意映雪母子分開。」
連同老夫人在內,滿屋子人吃了一驚。
「拓兒!」老夫人激動地站起身,老眼盈滿淚,看向自己三年未見的嫡孫。
拓兒怎得這時就趕回來了?
這三年他一直在城外宋家祖墳處丁憂,按大曆律法,丁憂期間需辭官回祖籍祖墳處為父母守靈,丁憂期間無事不得往返居於家中。
宋家如今聖眷一般,宋拓父親也就是上一代的侯爺,能力一般,科舉的路子走不通,只能靠著爵位的福蔭掛了個七品閑散職位,堪堪做到了守成。
宋拓不到二十就通過武試進了五軍都督府,但他年紀尚輕,在衙門的差事也是輔差,還未能獨當一面,更無任何朝堂影響力,自然沒能得到皇帝下詔奪情,他結結實實在外守靈三年。
算日子,昨日是最後一天丁憂期滿,老夫人和陳氏都以為他今日會沐浴凈身,換衣裳稍事休整才往回走,最早也得下午才能趕回。
沒想到正午剛過就回來了,還穿著守靈時那套素凈的緦麻服,可見是天剛亮就急匆匆出發了。
「祖母,這三年讓您挂念了。」宋拓利落地向老夫人磕了頭。
待起身,目光瞥向韋映璇時,忍不住帶了苛責:「府里不缺院子,更不怕多個主子,我會給聖上遞摺子,請旨讓映雪做平妻,這些年她受了太多苦,你既把她當親人,怎能隨便給她一個院子就打發了?還叫她們母子分離,如此大為不妥。」
三年未見,他見她的第一句話便是質疑。
別說滿屋子下人,宋老夫人的眼皮都禁不住跳了跳,陳氏也有些愣怔,不解地看向兒子。
兒子年少時跟韋映雪情投意合,沒想到這份情意延續至今,時隔七年未見,他竟為了韋映雪當眾斥責自己的夫人。
韋映璇臉色也淡了下來,正欲張口,峰哥兒突然衝上前,拉住宋拓的袖子,「父親,你便是我父親么?」
「是!」宋拓緊緊摟著孩童的肩頭,千言萬語彙成一句話:「好孩子,日後父親會好好教導你。」
父慈子孝,團圓的溫馨場面,令滿屋子人神色動容。陳氏掏出帕子擦眼淚,老夫人也一副感懷狀。
但所有人的注意力卻又被接下來的一幕吸引走。
「啪嗒」一滴淚落在韋映雪的腳下,滴在漢白玉砌成的地板磚上,發出清脆的一聲,她立即壓抑情感,背過身去用袖口悄然擦淚。
無聲的一滴淚,分量卻有千斤重,宋拓的心霎時間軟成一團,酸的一塌糊塗。
「映雪,我回來了。七年分別,我們終是又團聚了,別哭,以後我定不會再讓你和峰哥兒吃苦。」
兩人隔著七八步的距離,互相凝視。
韋映雪重重地點著頭,「我知道,從我踏進侯府我就知道我不會再受苦了,這裡有妹妹,有侯爺和老夫人、夫人,你們都如親人一般善待我,我只是太感動了。」
宋拓臉上溢滿了溫柔,歉然說:「這七年是我欠你的,我向你保證,以後你只會有享不盡的福分。」
還未有正式名分,就如此不避諱了。
韋映璇冷眼看著兩人的目光在空氣中交匯、痴纏,竟不覺得難過,反而沉靜一片。
該難過的上輩子早已經難過完了,也早傷透了心,這輩子再無任何事可以觸動她情緒,做一個冷靜的旁觀者,反而更加看得透徹,明白上輩子的自己是怎麼一敗塗地的。
「映璇,此事我希望你大度些,映雪是你一母同胞的親姐姐,當初若不是出了意外,她早已嫁進侯府成為我的妻,現在她從北地歸來,進府也是理所應當,我不知你為何再三推諉一直不肯落印?」
宋拓一句話,讓韋映璇從思緒里回過神,她看著宋拓苛責的目光。
也是奇怪,同樣的場景,她卻再也感受不到上輩子心寒的滋味,她的心像被罩了一層盔甲,只有冷漠無情。
她不假辭色地道:「侯爺想多了,我不蓋印子,姐姐不同意是其一,其二我是怕峰哥兒日後背負罵名。」
眼看著老夫人的身體猛然一震,露出洗耳恭聽的神態,便解釋道:「我知道侯爺跟姐姐從小青梅竹馬,老早就訂立了婚約,當初你們大抵是覺得以後遲早要成婚,這才不顧禮義廉恥,偷嘗了禁果。」
在場的人臉色俱是十分微妙,沒想到大奶奶會把這個事兒當眾擺在桌面說,用詞還如此犀利。
韋映雪是三天前回京的,先在娘家住了兩日,昨日才在宋老夫人的三請四催下登門來侯府。
其實早在她剛回韋府,宋老夫人和陳氏就得了消息,得知她還帶了一個男孩兒回來,派人去韋府一打聽,竟是當初跟宋拓私相授受懷的孩子!
宋老夫人吃驚之餘倒是很快就接受了,甚至有些暗喜。
畢竟映璇和拓兒成親七年,肚子都沒個動靜,講道理說這個事兒不怪映璇,她嫁進府時剛及笄,那時歲數太小,葵水都是不久后才來的,後來等她再長大些,拓兒的父親就因病去世,拓兒下鄉丁憂一去就是三年。
但他們膝下只有過繼來的遠哥兒,子嗣凋零也是不爭的事實!現在突然多了個親重孫子,就算出身不那麼光彩,老夫人依然欣喜若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