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上了他的車

撐起千斤頂、卸下螺栓、換上備用輪胎，在男人的幫助下這一切乾脆利落，一氣呵成。

只是忙完這些，雨幕也漸大，宛如一張彌天大網從四面八方傾軋過來。

一把黑色直骨傘撐在了他的頭頂，容卿在凌亂的雨幕中加大了音量：

「謝謝，今天真是麻煩你們了。」

男子眼瞼微抬，打濕的帽檐下視線很平淡：「沒事。」

風中挾裹著雨，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飄渺，他褪下手套，準備離去，和這大雨相比，整個人透著一股潭水般靜默的氣韻。

「哥們，快上車吧，現在應該沒問題了。」另一大嗓門男人邊說著，邊扭頭拍著肩膀上的雨漬。

至始至終，愣是沒發現她是女性。

容卿看著這二人一前一後離去，腦海里再次閃過那位被稱為教授男人的模樣，鬼使神差的，她喊了聲：

「欸，等下。」

黑色馬丁靴在地上濺起水花，著風衣的身影在水圈的倒影中一晃而過。

她追上前方那抹頎長的身影：

「那個，不好意思啊，我的車子快沒油了，剛才開錯了一段路，怕是到不了加油站了。」

說到這，她語氣微頓了下，似躊躇：「所以，你們能不能捎我一程？」

這話落下，那教授緩緩回頭了，清介的眼眸對上她的。

容卿細長眼眸著色顯黑，瞳孔透著攝人的亮。

……

車子疾馳在公路上，很快出高速了。

雨水噼里啪啦的砸在車玻璃上，留下一道道蜿蜒的水痕，將容卿映在車窗上的五官都顯得有些模糊。

大嗓門男人和她都坐在了後座，上車前，他還走到那個教授身邊嘀嘀咕咕不知說了些什麼，雨夜裡再覷著她的視線帶著些警惕。

容卿過去時，剛好聽到那個教授清和的聲線淡淡回了幾個字：

「她是女性。」

大嗓門男人瞬間愣住，興許是把她當成一個瘦弱的男人，都沒有當成一個雨夜裡自駕又自己換輪胎的女性。

不過大抵是怕出什麼意外，他還是坐在後座，便於「盯」著她。

容卿戴著兜帽、擋得嚴實，雙手環胸靠在椅背上休憩，車廂里很安靜，直到「嗡」的一聲，電話響了起來。

吵了兩聲，她皺眉，睏乏之意湧上的她有些不耐的拿出手機。

掃了一眼來電顯示，她眉頭斂得更緊了：「有完沒完，你又打電話過來做什麼？」

是動聽的女人音色，卻透著些冷調和韌性。

電話里的人還是她的前男友，繼續對她死纏爛打著，只是這會兒酒醉的他在那邊哭著道：

「……卿卿，你知道的，我是一個富三代，我家裡很有錢的，你別和我分手好不好，我爸剛買了一輛勞斯萊斯，你在哪裡，我現在就去接你…」

容卿的腦袋靠在椅背上，只覺得他的聲音無比聒噪，她道：

「勞斯萊斯有什麼了不起的，我現在坐的就是勞斯萊斯，你有錢沒錢和我沒關係。」

黑色車廂內的其他人：「？」

前男友委屈中帶著震驚：「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你現在坐的是誰的勞斯萊斯！」

容卿現在只想儘快結束對話：

「你說呢，你爸不是剛買的勞斯萊斯嗎，我現在就跟你爸在一塊呢行了吧，我沒興趣當你女朋友，要當也是當你后媽！」

「什麼！你——」

前男友咆哮的聲音戛然而止，容卿直接掛斷了電話，順便將他的號碼拉黑。

與其讓他糾纏自己，不如轉移矛盾，他最怕他爸了，有本事找他爸去哭。

一系列操作后，容卿深紓緩了一口氣，放下手機，卻不冷不丁察覺到周圍的一切彷彿周遭斷幀。

自己似被注視的灼灼，容卿視線看過去，同排座的大嗓門男人果然正一臉錯愕的望著她。

容卿看著氣質清冷，實則是極為出挑的濃顏系美女，眼眸瀲灧細長，鼻骨立體挺翹，面部沒有多餘的留白。

這會兒輪廓線條在微弱的光下顯得些許柔和，削減了幾分氣場上的攻擊性。

大嗓門男摸了摸後腦勺，有些牽強尷尬擠出一抹笑：「原來你，你真的是個姑娘啊，厲害。」

這聲「厲害」，不知是在指她這胡謅的言語還挺「豪放」，還是其他原因。

容卿唇角輕漾了下，收回目光時，卻意外撞上了前方後視鏡里透過來的一抹視線。

二人對視的瞬間，男人清雋修長的眉眼讓她的內心莫名一悸。

車子過了收費站，很快駛入市區，經過十字路口的紅燈時停下。

透過車載鏡，容卿看到亮紅的燈映在他高挺的眉骨上，他垂眸避開，下頜不經意間拉扯出鋒利又流暢的弧線。

她一手環胸，一手拄著下頜，暗自腹誹，一會兒該怎麼找他要個聯繫方式。

須臾，開車男人清和有質感的聲音傳來：

「還有十分鐘就到了，你準備一下，身上東西別落了。」

容卿下頜抬起：「哦好，謝謝。」

她訂的是一家當地特色的別墅民宿，位置遠離市區，卻也剛好距離高速公路不大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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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她的車子，聯繫了拖車，後續有人會再聯繫她。

大嗓門男人目睹了她模樣后，這會兒視線突然有些躲閃和不好意思了起來，在座椅上坐如針氈，時不時再偷瞄她一眼。

他躑躅著：「姑娘，你是來這裡旅遊的？」

這犄角旮旯，有什麼好旅遊的，可看著也根本不像本地人。

容卿眉梢微挑，剛欲開口，就聽開車的那個教授淡淡道：「不該問的別問。」

大嗓門男人頓時咳了聲，忙不迭解釋：「葉教授，咱們又不是什麼壞人，我是看她一個姑娘家出來，再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可以找我們。」

被喚作教授的男人不咸不淡：「她可以找警察。」

聽著他們二人的對話，容卿視線落在了那位教授的身上：

「其實我是來調研的，今天真的謝謝你們，不知可否留個聯繫方式，改日回請你們吃飯。」

大嗓門男人一喜：「那敢情好啊。」

說著他就拿出手機準備添加，卻不想車子突然一個重重剎車，由於慣性，車內系著的手工精巧擺件都猛盪了下，他的手機更是直接脫手而出。

車子停下，掛擋，開車的男人回頭看過來，目光定定的望著她，道：

「你要找的地方到了，可以下車了。」

大嗓門男望著被甩到座椅底部縫隙里的無辜手機，欲哭無淚：「……」

雨幕漸小，被稱教授的男人下車來到後備箱幫她取行李，他身形挺拔，肩膀很寬，路燈昏黃的光線下，空中的水汽像是荒原里浮遊的螢火，將他的身上鍍著光。

容卿給他撐著傘，行李遞給過來的那一瞬，她細白的指尖和他的溫熱修長的骨節驟然相觸。

他的體溫通過那一小塊肌膚傳遞過來。

男人眼帘微抬，整個人看似溫和，眼底卻又透著幾分謹肅而不可親近之感。

他不動聲色抽回手，直接轉身離開，容卿的聲音在黑夜裡被風襲卷了過來：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他沒有回應，眼看著車子啟動了，後座車窗卻在此時降了下來，先前大嗓門的男人探出腦袋，沖著她樂呵呵一笑，大喊了聲：

「姑娘，他叫葉景潤，是我們農科院新來的教授。」

疾風凌亂了他的聲音，後面的話她沒太聽清，唯獨他的名字……

葉、景、潤？

容卿望著他車子逐漸消失在她的視線里，眼底的意味頗有些幽長。

剛才碰到他的手，是她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