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人有再少年
「別再說是誰的錯,讓一切成灰,除非放下心中的負累,一切難以挽回。」
隨身聽里的《遺憾》已經放第五遍了,李知涯依舊保持著一個姿勢沒動過。他用了整整十五分鐘的時間來確定以及肯定,自己真的特么的重生了。
只是因為事發突然,加上兩輩子的記憶混合在一起,情緒不免有點激蕩和混亂,就像是你走在路上,突然一個傾國傾城的美女從勞斯萊斯里出來,請你龍王歸位一樣,劇情荒誕到讓人瞠目結舌,不知所措。
現在是1995年,這裡應該是臨安市江濱中學高二(五)班教室,這肯定不會出錯,因為黑板上寫著幾個大字:
「離高考還有325天!」
這場原本應該在公園進行的遊園活動,因為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變成了教室茶話會。
同學們正根據平時的關係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男同學把課桌拼在一起打雙扣,女生則湊在一起討論著《我本善良》里的齊浩南喜歡的到底是黛安娜還是石伊明,一些積極分子則圍坐在老師身邊做出聆聽師長諄諄教誨樣。
「李知涯,發什麼呆呢?接著!」沈建見李知涯坐著發獃,從抽屜里掏出一本書丟了過來。
李知涯接住一看,《七龍珠》沙魯篇,海南出版社出版。坐在靠牆一側的他把書往桌上一丟,繼續看著牆壁發獃。
7月18日,他記得很清楚,今天他「初戀」失敗,遭遇斷崖式分手。
重生日也是失戀日,命運真是妙不可言啊。
牆壁上刷著的蘋果綠塗料已經有些脫落了,牆上寫著各種公式、符號,李知涯仔仔細細的找了幾遍,在裡面找到自己寫的那句:「加油努力!一起上臨大」,後面還羞恥的畫著一個一箭穿雙心的圖案。
和二中、臨高那群牲口不一樣,臨大當時是李知涯心中努力的上限,也是他和「初戀」周蓓的目標。
曾經天真的他想和周蓓考入同一個大學,然後像電視劇里一樣牽手在校園樹蔭下,最後修成正果,為此他這兩個月每天放學后都會留下來幫周蓓補課。
現實中愛情劇往往是以狗血劇情收場,李知涯幻想中情比金堅的「愛情」將會在今日支離破碎,成績穩步提升的周蓓被父母安排進了四中做最後一年的衝刺,而沒路子的李知涯卻要繼續待在江濱中學等待命運給他做出安排。
於是他和周蓓的命運軌跡在短暫交匯后,便漸行漸遠。
十八歲的少年錯把朦朧的好感當成了愛情,幻滅之後覺得自己從此水泥封心,不做點什麼就貌似對不起這份失戀之後的寂寥感,於是便做了一個決定,而那個決定,影響了他一生的命運走向。
人生就是這樣,大風起於青萍之末,所有重大事件的起源,大部分都是因為一個很小的緣由,一種莫名其妙的情緒。
很多人,在沒有掌握足夠的社會規則之前,就自以為是的為自己做下了重大的決定,然後在幾十年後悔恨不已。
李知涯抬手看了一眼手上的電子錶,上午10點25分,離自己第一次失戀還有35分鐘。
「你總愛讓往事跟隨,怕過去白費,你總以為要體會人生,就要多愛幾回。。。。。。。」《遺憾》還沒放完第六遍,李知涯就按下了停止鍵。
摘下耳機,教室里的嘈雜聲一下子灌滿了李知涯的耳朵,世界突然變得真實起來。
他來到三樓的廁所,用涼水洗了一個臉也讓此刻炙熱的心冷靜一下。
抬起頭,牆上的鏡子里映出他現在模樣,白色短袖襯衣,下擺被塞進了淡藍色牛仔褲中,腰間系著一根黃色的人造革皮帶,這是現在男同學中的爆款,人手一條。
李知涯清晰的看到鏡子中十八歲的自己,普通、青澀、乾淨、純粹,眼神里殘留著中二少年特有的清澈。
「你好!李知涯」他對著鏡中的自己笑了一笑,笑容燦爛,「歡迎來到1995年,你有這個時代最牛逼的金手指」
現在是1995年,是大時代浪潮湧動之初,遍地都是機會,只要你抓住一個風口,後期不做大死,你就能飛起來。李知涯現在擁有此後27年的歷史記憶和跨越時代的商業運作手段,他可以完美的避開每一個大坑,從容的在每一個風高浪急的時候捕到最大的那條魚。
很多人都會後悔,自己為什麼在機會來臨的時候沒有抓住,而此刻就算是身處這個時代的人也不明白,自己面臨的是怎樣一個時代。
理想年代會在此終結,金錢至上的務實年代拉開了帷幕。
原有秩序被打亂之後的混亂、無序以至於草莽輩出、梟雄橫行,再過幾個月在BJ召開的十四屆五中全會會明確提出將國內經濟體制從計劃經濟轉向市場經濟、WINDOWS95發布、雅虎網站上線,馬爸爸們的春天到來了。
曾經的李知涯是單純的,被時代所裹挾,而現在的李知涯雖然還頂著一張稚嫩的臉,但靈魂已經換成了那個腹黑、滄桑的中年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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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知涯回到教室,同桌吳軼群正好從小賣部回來,正聽著李知涯的隨身聽享用著零食。
見到李知涯,她遞過來一包水晶梅:「喏,嘗嘗味道。」吳軼群是典型的江南女孩,個子不高,長相嬌俏。從高一開始她就會在課桌里放點零食,課間和李知涯一起分享,條件是考試的時候李知涯把試卷往她那邊挪一挪。
「謝謝啦。」李知涯咬開水晶梅外包裝的一角,擠了一顆話梅進嘴裡。
「背時鬼!」吳軼群聽著歌白了李知涯一眼,猶豫了一下,還是開了口:「周蓓讓你在樓下等她」。言語中帶有一絲生硬。
生性開朗的她不是很喜歡周蓓那種表面林黛玉實則薛寶釵的性格,女同學里她和誰關係都很好,唯獨對周蓓不冷不熱的。
「知道了,我現在下去。」
「哎~~你上來的時候幫我帶罐可樂上來,我剛才忘記買了。」
李知涯下了樓,看著看上去還很新的教學樓和操場,愣了一下。畢業后自己有二十幾年沒有回過這裡了,再過十年,這裡就會變成一個文化創意園,成為臨安行為藝術系青年的大本營。
看著周蓓朝自己走來,李知涯知道她應該是來和自己攤牌的。
85年之後出生的人是無法體會到當時考上大學對一個人,一個家庭帶來的那種榮耀感。而那種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殘酷場景讓李知涯想起來都感到后怕。
96年ZJ省高考本科錄取率是18%,其中一本上線率不到11%。所以上一個好的高中對所有想考大學的學生來說尤為重要。進了重點中學,算是半隻腳進了大學門檻。
如果李知涯能也轉到重點高中,即使和自己不是一個學校,周蓓也願意和他繼續下去,但現在李知涯明顯不能去重高,雖然她對李知涯也有好感,但她不想和他浪費時間了。
人都是很現實的,不分年齡。女孩子要比男孩子早熟,她想得很清楚,李知涯也看得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