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呂沐言拜訪國子監,貴公子與呂沐言下棋
「不瞞先生,」呂沐言溫聲道,「學生之前在海州覺出天下將變,顧念自己修行已有些成果,便想回京助子玦一臂之力。」
「也好,」周篤舒展布滿皺紋的老臉,沉聲道:「你們能合力效忠朝廷是好事,只可惜為師未能有幸傳授子玦知識,始終少了些師徒情分。這兩年他做了首輔,為師只顧埋頭研究古籍,與他越發疏離了。」
「先生在這圍牆裡沉心學術,從不與朝中大臣來往。子玦終日日理萬機,想不到拜訪先生才是罪過!」
呂沐言雖在責難,語氣卻極是和緩,「待來日學生見了他,定要替先生說教他一番。」
「哈哈!」周篤笑得差點丟了拐杖,「行芷說笑了!為師哪敢怪罪當今宰輔大人啊!」
二人笑笑,呂沐言扶著年近八旬的老先生走入堂內。
師徒多年未見,略微多聊了幾句,便已日落烏啼。
辭過周篤,呂沐言沒有回呂府,而是徑直去了柏府。
脫離本家是無法回頭的,呂沐言打從呂府門前過時,甚至都沒多瞧一眼。
對他而言,呂家只是小家,山水之間才是歸宿。
是夜星雲密布,玉蟾清朗。
柏清玄在外書房捧著本冊子,將將看得入神,就聽杜仲在門外稟報:「公子,呂公子在府門外求見。」
「行芷兄來了?」他心內一喜,立時放下書冊,起身道:「快請進客廳,奉茶伺候!」
呂沐言是他兒時最敬佩的人,二人年紀不過相差五歲,他還未掌家之時對方便已離開京城。
二人當年頗有些詩書來往,雖未至稱兄道弟的程度,卻情分不淺。
「行芷兄!」柏清玄換了身月白的常服,興緻沖沖走入大廳。
呂沐言仍舊是白日里的一襲青衫,把斗笠擱在茶几上,聽聞來人喚他,回頭看向門外:「子玦,好久不見!」
柏清玄長大了許多,那年他離京時,同樣一身白袍的人不過舞象之年。
眼前這人身長蓋過了他,眉目間更顯成熟,氣質卻如往昔一般清矍。
「怎生這晚才到?」柏清玄拉著他的手,溫聲問:「用過晚膳了么?」
「嗯,」呂沐言微微一笑,眉眼清爽,透著靈氣,「才在國子監周先生那裡用過。」
「周先生?」柏清玄面上一驚,「行芷兄才回來就去見恩師了?」
呂沐言頷首,看出他有幾分心虛,笑道:「是啊,你不去看先生他老人家,只能為兄去了!」
提及周篤,柏清玄著實心中有愧。
這一年多來,自他入了內閣,就再沒拜訪過這位素來低調的老學究。
與元亦朋的積極不同,周篤從不參與政事,性格也溫潤許多。
雖博學多才,空古絕今,卻從不恃才傲物,對所有人都一派和氣。
「周先生終日埋首古籍,」他掩飾一句,「恐怕不喜小弟登門叨擾!」
「負氣話!」呂沐言瞪了他一眼,「盡說負氣話!周先生還怕你如今位極人臣,瞧不上他那個老古董了!哈哈!」
二人寒暄幾時,喝過半盞茶,柏清玄熱絡道:「這裡不方便,不如去書房詳談吧!」
「好。」
說完,柏清玄又拉著呂沐言的手,並肩走向外書房。
書房雖小,卻比正廳雅緻。兩面牆上掛著字畫,都是先人大家的曠世之作。
走進書房大門,迎面撲來一陣清香。
「是海州進口的白木香,」柏清玄見他吸了吸鼻子,趕忙解釋一句:「行芷兄若聞不慣,小弟立刻讓人換了檀香。」
「不用,」呂沐言勸道,「這味道很好,帶著股香甜,像是果香。」
柏清玄笑笑不語,猛然發現自己居然喜歡上了甜膩的果香。
「話不多說,擺盤吧!」
呂沐言被他按坐在榻上,拿手點了點身旁的小几。
二人對弈,呂沐言讓他一先,柏清玄捻著黑子,猶豫片刻后將棋子落至靠近他身側的邊角處。
「這次不走天元了么?」呂沐言從棋奩里捻出一枚白子,抬眸看了看他笑道:「曾經不可一世的柏子玦變保守了?」
「讓行芷兄笑話了!」柏清玄收回手,面上露出些許靦腆,「曾經年少輕狂,如今位居宰輔,不敢再有任性之舉!」
「哈哈!」呂沐言放聲大笑,同樣落子在邊角處,「子玦穩重許多了,國之大幸啊!」
「話說回來,行芷兄這次回京,怕不只是為了拜訪故人吧?」
柏清玄看著他,抿嘴一笑。
呂沐言舉棋的手頓了頓,才道:「正如子玦所言,為兄這次回京,是有大事要辦。」
「何事?」柏清玄落子,一臉平靜:「不知小弟可否幫得上忙?」
「能!」呂沐言把話說得斬釘截鐵,「這事正與子玦有關!」
柏清玄眸光微動,定定看著他,問道:「行芷兄此言何意?」
「子玦,」呂沐言稍稍坐正,看著他道:「這兩年在任上,可有什麼收穫?」
「匡扶陛下,推行新政,功過參半,收效不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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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清玄淡聲回答。
「那你可知為何收效甚微?」呂沐言的語氣有些嚴肅。
「小弟……」柏清玄躑躅片刻,放下手中的棋子,「天下積弊已久,小弟力不從心。」
「柏子玦,」呂沐言蜷緊指節,一字一句道:「你並非力不從心,而是婦人之仁。」
這話說得柏清玄一驚,他微微垂眉,輕聲問道:「行芷兄,為何如此說我?」
「天下百姓足則君足,」呂沐言壓低眉目,沉聲道:「目下國庫空虛,民間怨聲載道,吏治渾濁不清,你說自己力不從心,實則是仁慈過度!」
柏清玄眼瞳輕顫,嘴唇囁嚅一下,沒有發話。
「你明明可以做到,卻總在關鍵時刻縮頭縮尾。」呂沐言的語氣帶了些責備,「為何心軟?為何退縮?子玦,你有想過自己的不足么?」
「我……」柏清玄垂眸,半晌無語。
呂沐言抓起他的手,深視他道:「因你拘泥於迂腐,無法衝破現實困頓。」
柏清玄赫然抬首,望著他問:「可行芷兄並未身臨其境,如何知曉個中細節?就譬如,目下最緊要的吏治問題,行芷兄認為該當如何?」
「簡單,」呂沐言笑笑,「你只管按你的想法做就好,一切後果都無需顧忌。」
「正合小弟之意,」柏清玄道,「只是朝中阻礙良多,小弟疲於應付罷了!」
「那也還是簡單,」呂沐言把手緊了緊,柏清玄微微露出幾分詫異,「聖人出,天下平。為兄雖非聖人,卻可助你賓士天下。」
柏清玄微微瞠大眼睛,看著他:「行芷兄,你這是……」
「為兄專程回京助你,「呂沐言聳了聳眉毛,嗔道:「怎麼,你不樂意么?」
「小弟不敢!」柏清玄立刻垂首,「多謝行芷兄不吝相助!」
「古之成大事者,不唯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堅忍不拔之志。」呂沐言掂量著他的手腕,似乎比自己瘦了不少:「子玦,請務必堅持下去。」
柏清玄立時心底一暖,蜷緊了被他握住的指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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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藍昊天帶著古刀離開客棧,匆匆來至邊三營的轅門外。
「這位軍爺,」藍昊天朝著守門將士拱手一揖,「請問梁將軍麾下可還缺人?」
那守門士兵掃了他二人一眼,問道:「你們想從軍?」
「是的,」藍昊天笑得可親,「還請軍爺告訴我們該要如何做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