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深處的黑暗

凌巧是低著頭走開的。就一個人走到河邊，蹲下來慢慢往水壺裡灌著水。

在眾人面前裝得那麼好，但其實他的內心已經混亂得一團亂麻了。

「隊長…為什麼…會遇到這種事？」

死亡，剛開始冒險的時候，確實會有思考過，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的這股思想也早就潛移默化地跟著與同伴相處的距離感一起消失了。因此沒想到死亡會有一天降臨到自己身上。

「唉……」

算了，現在還能產生「早知道的話」這種幼稚的思想，他也真是愚蠢。

「喲！」

「怎麼了？」

耳畔響起一聲清脆的聲音，不用想就知道是誰：

「沒什麼，就是看你有些落寞，來看看而已。」

李苑原來到他身邊，就如她的性格一樣，說出的話都映射著爽朗與活潑，這點與他不對稱。

「……」

「別擺著那副難看的表情啦，我知道你的心情複雜，畢竟突然就來這麼一出……誰都始料未及吧？」

「……」

見凌巧沉默不出聲，李苑原就彎下腰繼續說道：

「瞧你的模樣，難道是…在為那個傢伙傷感嗎？」

「……」

「我聽說了，石隊長他是為了救你而死……犧牲了吧。」

話語間，她對石瀾的稱呼又回到了「隊長」上。講真，她那時候被衝擊震的暈了過去，完全不清楚發生了什麼，醒來之後就發現現場的一片狼藉，還突然多了一個不認識的陌生人……

石瀾的事，也是檀元為她解釋的。

李苑原現在的心情就是…五味雜陳。她心中是多了一份對石瀾的愧疚，還是誤解，還是敬佩，亦或者是…困惑？

已經不知道怎麼想才好了，畢竟在此之前李苑原已經將他歸類為徐卿那一類人了，現在這樣，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正因為很疑惑，所以才想知道最了解石瀾的人，也就是凌巧在這件事上是怎麼想的。

所以，與其說是她來安慰凌巧，倒不如說是自己來尋求慰籍和答案的。

「唔……看你一臉的開朗，實際上比我還困惑啊。」

凌巧抬起頭看著她，眉宇間的憂愁也消散了一點，輕輕舒了一口氣，他緩緩開口：

「你怎麼想都無所謂，認為隊長是徐卿那種貨色的人也罷了，畢竟他之前對檀元的態度……這也是理所當然的。」

「那麼你呢？你對他的看法，認為他是怎麼樣的人，我現在是不覺得他跟徐卿是一類人啦。」

「我嗎？」

聽到這個問題，他愣了愣，隨後道：

「我覺得，隊長確實是為了團隊著想，為了這個團隊內部的團結而努力，所以迫不得已才對檀元說出了那樣話。」

「迫…不得已？」

「沒什麼好奇怪的，因為徐卿是為了接近檀元才突然半路插隊來到了這裡，而徐卿那種那種人…懂得都懂。他就像一個團火藥一直侵擾破壞著這個團隊的寧靜，你知道吧，因為他個人的關係，有好幾位與隊長是熟識的老隊員退出了冒險團。」

「嘖，所以……」

「嗯，無論是兩邊的誰，隊長都勸解不了，他插不了手。這樣的人，他待在這種地方對他沒一點好處，那他為什麼要加入進來？因為檀元，他對檀元表現得格外的有意思，所以，她就成了擋箭牌，只要檀元退出去，那徐卿也會跟著離開，這樣，這個團隊就能恢復從前，保持著隊長一開始的理念一直存在著。」

「……你說的這些，是隊長告訴你的嗎？」

李苑原頓時有種茅塞頓開的感覺，但她還是接著問了下去。

「沒錯，昨天晚上，他單獨對我說的，他說他也是無奈之舉，他也很痛苦，猶豫著自己做得是否正確，所以他從始至終只是將自己的理念貫徹到底了而已。我不覺得他可惡，只是可憐了檀元，只不過，即便不關乎徐卿，從那種想法產生的一瞬間，也依舊註定了他是錯誤的。」

「而且，也沒有認清錯誤的機會了……」

最後，李苑原面色凝重這麼補充道。結合背後這麼多因素，她的內心也解除了對石瀾的誤解，多了一絲抱歉，但就如她所說，她的歉意也沒機會傳達給石瀾了。

沒機會。

「好了，別多愁善感了，這可不像你。」

凌巧站起來收好水壺，他的神色也終於不再像之前那般抑鬱了。

雙手插著腰，他一臉颯爽地說道：

「我還不能接受這個事實，至少現在不能，但我會努力振作起來的，不是遺忘，而是一直銘記在心，繼承隊長的意志，作為我的生存之道，好好活下去……自顧自說了這麼多，總之，全部吐露出來，我感覺好多了，希望我的負面情緒不會影響到你。」

「明明我還在煩惱呢……」

雖然凌巧恢復了精神很好，但李苑原還是吐槽道，

果然，人與人之間的悲歡並不相通——不是悲，她確實還有些心事，那就是檀元……

「對了，關於雙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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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種事，先放在一旁完了再說吧，我們先回去，他們要等不及了。」

一聽這話，李苑原當即就有些氣憤：

「喂喂，剛才我可是聽你說了那麼多話，你怎麼……」

「你不是，很信任她嗎？既然如此，就不要再質疑這份感情的真實度了，檀元她，可能也有自己的苦衷吧？」

對哦，不是才剛剛想通嗎——檀元雙葉，一直是她認識的檀元雙葉。

「……是啊。不會變的。」

倘若自己去強行解讀這份關係和信任，對兩人來說，才是真真的愚蠢。因此，保持平常心對待就好。

「走吧。」

「……」

兩人什麼都沒說，就這麼緩緩走回營地……

「誒？人呢？怎麼就剩你們兩個了？」

「那個，他們事先……」

檀元站起來解釋道，而這一切，都被某些東西盡收眼底——

「嗷……」

在黑暗中，一隻身形呈漆黑的「小狗」注視著幾人，它的眼裡充滿著晶瑩的淚水，口中還叼著一顆紅色的，彷彿像是會在黑夜中閃爍出火光的小小寶石。

——即使是這種小巧柔弱的動物，也能散發出情緒、感情，而在這隻「狗」身上體現的感情便是「復仇」吧。

大概是如此，不過……

「喲喲，竟然是可愛的小狗狗……」

伴隨著這個聲音在虛空中的突然響起，「小狗」警戒地回頭，同時做好了一個略顯熟悉的撲擊姿勢，發出了吼叫：

「嚎嗷！」

雖然不如那些大傢伙凌厲大聲，但氣勢還算不錯，如果不是那邊的眾人已經談完話離開了，恐怕肯定會吸引他們的注意的。

而且，因為發出了叫聲，所以口中的寶石也掉在了地上。

「有些……下不去手了呢……」

從黑暗中緩步走來顯現出的身影，是穿著一身精緻的灰色衣服，面容和善，掛滿笑容的一個男人，看外表可能已經有二十幾歲了，五官端正，十分帥氣。

「嗷嗷！嗷……」

「小狗」還在叫著，但在下一秒，也就是男人臉上浮現出笑容的一瞬間，這股吼叫就直接中斷消失了，連轉變為慘叫的機會也沒有。

這是因為它僅僅一秒鐘就化成了灰。

「呼——」

將寶石撿起來，男人輕輕吹去上面的灰，然後收起來，看向眾人離開的方向，自言自語地說著什麼：

「感覺那位大人……會很有興趣吧？那個少年……」

……

「啊，等等。」

「怎麼了？」

幾人停下腳步，看向突然這麼說的沖谷徹。

「我…回去看看。」

這麼多目光盯著他，沖谷徹有些不自然，他轉頭跑了回去。

「那個傢伙，搞什麼呀？」

李苑原看著他跑走的背影，低聲喃喃說道。

「應該會有的，怎麼……」

沖谷徹在一堆野獸燃燒后的灰燼里不斷翻找著東西，然而結果卻不盡人意。

——元素石，不見了。

明明記得誰都沒動這裡，巨獸體內應有的元素石卻消失不見。

「……麻煩死了。」

老半天找不到，沖谷徹自暴自棄決定放棄，反正對他也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就這樣吧。想著，他起身準備走——

「……」

他注意到，灰燼中有一處被翻動過的痕迹，還有一排看上去像狗一樣的小腳印，一直延伸到不遠處的灌木叢里。

「……嘖。」

不知怎麼的，盯著那邊的黑暗，總是帶給他些不好的感覺，他額頭上流出了冷汗。

「……」

還是…不找了吧？

沖谷徹轉過頭擦了擦冷汗，隨後不再猶豫，迅速離開了這裡。

還是去王都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