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謝謝

今天也和往常一樣。

起床后是一邊聽著母親的抱怨一邊進食，吃完飯後再照例出門走走，看看日出。順便趁這時候見見小樂，給它喂餵食。

飯桌上的氣氛沉悶且無聊，每次坐在椅子上都覺得這份畫面很詭異。一家三口吃飯，卻一丁點都體現不出家庭的溫馨，就算是完全陌生的人呆在一起也不至於這樣吧？

然而事實就是如此，因此，他總是像快點吃完飯，好早點逃脫這裡。但考慮到外邊的小樂……每次都得多忍受一會這煎熬的時光偷藏食物。每次還都是鬼鬼祟祟的，像是在幹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但他仍舊覺得很美好，說得自欺欺人一點，他可能是在「苦中作樂」吧。真的…很美好哦。

是這樣啊，一直是這樣的。

然後就在他懷揣這些想法的時候，在這個黃昏，他又遇到了：

「喲，這不是林澤嗎？又見面了。」

「你們……」

林澤咬著牙，勉強抬起頭看向前方。那是跟昨天一樣的陣容，為首的陳沐還是一副笑嘻嘻的表情，讓人感覺噁心。

「恢復得不錯嘛，昨天還是半死不活的模樣，我還以為你真要死了呢。」

他面露譏諷地說道，同時身旁還有另外一個高瘦少年向林澤走來：

「喂，跟你說話你聽不見嗎？別裝聾作啞的了！」

說罷，一拳便往林澤面門上襲來。而不知怎麼的，這對於這突如其來的一拳，林澤這次卻意外的反應過來了。

「呃！」

只是下意識地抬起手遮住臉，擋住了這拳，但也因為衝擊力後退了幾步。

「哦？」

少年有些意外林澤的舉動，不止是他一個，後面的幾個人一時間全都有些驚奇。但也僅僅是驚奇一下罷了。

陳沐也走到林澤面前，看著有些狼狽的他，嗤笑道：

「你這不是挺有種的嗎？那這下呢？」

「咳啊！」

與陳沐的這句話同時被林澤接收到的，是他那迅速蹬出的一腳。這一下踢中了林澤的小腹，讓他發出痛苦的聲音倒在了地上。

「哼。」

見狀，旁邊的少年則是一副還不解氣的模樣，又對著林澤補上了一腳。

「喂，林澤，我其實很好奇一件事啊。」

「啊？」

林澤勉強抬起頭看向他。陳沐道：

「你的父母呢？明明兒子被揍成這樣，怎麼一直不幫你出氣呢？」

「什麼……？」

聽到這突然的問題，林澤瞬間愣住了。而不等他回答，陳沐繼續道：

「啊，即使你不說我也知道了，該不會你的父母根本不在乎你？也是啊，你這樣的孤僻男無論變成怎樣也不會有人心疼你的，你也就只能跟那條臟狗混在一起吧，哈哈哈！」

「哈哈哈！」

「……」

聞言，他身後的幾人也大笑了起來。

「嘖……」

好刺耳啊，好煩啊。

但事實正是如此。這倒是沒錯，一點都沒說錯，這是最過於諷刺的：

連父母都比不上，只有小樂不嫌棄自己麻煩，每次坐在他旁邊認真傾聽他的煩惱；只有小樂會在失落時陪在自己身旁，伸出舌頭舔舐自己，像是在安慰；只有小樂值得信任，自己的秘密都對它說出口，不會告密；只有小樂…是林澤的朋友……

「我果然…還是沒用啊……」

——自己能做到的，只有原地挨打和攥緊無力的拳頭罷了。

「喂，你們在幹什麼。」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打斷了眾人的大笑以及他的思緒。

「啊？你誰啊？」

循著聲音望去，陳沐朝對方發出了不屑的聲音。

「你是……」

那是站在不遠處，皺著眉頭望向這邊的少年。

……

「沒想到這麼早就要回去了呀……」

跟沖谷一起走在黃昏籠罩的街道上，檀元忍不住這麼說道。

「……」

沒有回應，於是她又對著沖谷說著：

「沖谷？你怎麼看呢？」

「啊？我怎麼知道……」

這麼簡單地回應了。見他一副不上心的表情，檀元鼓了鼓嘴，提議道：

「時間還早，要不…我帶你去逛逛集市？時間應該還早……喂，你怎麼一副快要睡著的樣子？」

「呵啊…啊？」

打了個深深的哈切，沖谷揉了揉眼睛，解釋道：

「平時到這個時候，我都已經吃上晚飯，然後準備睡覺了……」

「誒——？你們那裡，睡得這麼早嗎？這才下午五六時左右吧？」

說到這，檀元又提起了興緻。沖谷暗感不妙的同時，又為了不讓她問下去，只能岔開話題：

「那個…其實我也想去四處轉轉……」

「這樣啊，那我們一起走吧？帶你熟悉一下城裡…但說實話，我也是第一次來索托呢，所以不能當你的嚮導……」

「不…我是說，能不能讓我一個人走走……」

沖谷小聲地打斷了她，檀元聽了則有些犯愁：

「你一個人啊…我怎麼總覺得你會迷路的啊。這裡還挺大的，你剛來這裡不熟悉，萬一真找不到路，走丟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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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一聽，像是一個母親對自己即將出門的孩子所說出的擔憂的話…在說出來后，檀元才意識到這點：「我怎麼跟個老媽子似的」。在心裡這麼嘀咕著。

但沖谷絲毫沒有意識到什麼，他繼續說道：

「也不算完全陌生吧…我早上起來在這裡轉了好幾圈，雖然確實挺繞，但應該不至於迷路……」

「……你起得是有多早啊？那就這樣了，你隨便走走，我回去還要織東西呢。你應該記得我們在哪個旅館吧？」

說完，沖谷便馬上回了個「當然」的手勢。見狀，檀元也不再說什麼。抱著紙袋就準備往回走……

「啊！等等。」

檀元忽然想起了什麼，叫住了還沒走兩步的沖谷。

「給！」

她從口袋裡拿出錢，摸出了五枚銀幣，遞到了沖谷面前。

「這是……」

「錢啊，是大叔給的，你擦了一天桌子的工錢。拿去，可以買點什麼。」

「啊…謝謝……」

沖谷頓時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但臉上還是一副冷淡的表情，伸出雙手接住了錢。

「那麼，回頭見！」

「嗯……」

沖谷收起錢走了。

「……」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檀元這才後知後覺，有些察覺到了什麼。到底是什麼呢？

「他剛才是不是說了『謝謝』？」

站在原地想了老半天，檀元自顧自地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