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憎惡纏心

狹隘的視野里，只有一張張對著他咧開嘴角嗤笑的面具，直視眼底深處，能看到的也只有深不見底的黑色。好像起霧了一樣，整個世界都一副灰濛濛的景象。

看不清，什麼都好模糊。

被蒙蔽了視線，林澤看不到他一直所注視的未來了，連影子的尾巴都夠不著。

不，更直接一點，他從來沒有看到過。一切只是自己痴心妄想而已。

「林澤？你愣著幹嘛呢？」

回過神來，祖寧叫了自己。

「你這孩子，本來你臉上的傷就不好看，你就不能遮掩一點嗎？你不在乎，我還要臉面呢！真是的，你是被你爸打懵了嗎？快來幫我轉移一下攤子，執法隊不讓在這擺攤。」

祖寧來到在原地呆站著的林澤跟前，用只限於他能聽到的聲音小聲訓斥著他。

「哦。」

不帶一絲情緒地答道。林澤只是緩緩蹲下來把攤位收拾起——很簡單，用布把東西全包起來就好。

「喂，林澤，你今天怎麼無精打採的？你真是昨天被打傻了是嗎？」

祖寧一邊尋找合適的擺攤位置，一邊帶著怒氣質問著林澤，「你現在是覺得自己很委屈，很氣是嗎？你憋屈個什麼勁啊？你爸爸說你難道說錯了嗎？你說你，偷偷摸摸地舀水給你那些什麼朋友喝就算了，你爸也不至於對你動手吧。」

說到這，她停下頓了頓嘴，又接著說：

「虧你還說經常被人欺負，我看就只是在騙人，你這麼小就滿口謊言，這怎麼行？而且還特別喜歡犟嘴，你說你昨天好好承認錯誤不，你身上不就沒這麼多難看的傷痕了嗎？現在倒好，別人都在看著你呢，這下子不僅是你要暗自被別人取消，還害的我臉上也不光彩……」

說著，她單手遮住半臉，偷偷掃視周圍，就好像自己現在有多麼見不得人似的。

「……」

林澤停下了腳步，緩緩轉頭看向祖寧。正當她以為林澤要說些辯解的話時，卻掃上了他的眼神：

「媽。」

本該在瞳孔當中漆黑明亮的色彩此時沒有一點神采，林澤一臉淡然，聲音不帶一絲情感地向祖寧開口：

「我沒有朋友。」

「嗯？你這孩子，幹嘛突然說這些叫人不明所以的話，怎麼突然就變得高冷了？我給你說林澤，在我面前就算了，但你別用這副態度去面對別人，會交不到朋友的，要多跟人家相處才行，聽懂了嗎？真是把你慣壞了……」

祖寧用教育的語氣講道。

「……」

林澤的身體突然猛一頓，緊接著他像才明白過來什麼的，眼神恢復了一點點神采。但他的語氣卻依舊平靜：

「知道了……」

說著，他左手忽然顫抖起來，這是來源於本能的，止不住的顫抖。他額頭直冒冷汗，心中想道：

我剛才，在想什麼呢？

「你在想什麼呢？走啊。」

祖寧打斷了他，讓他才停止思考。

就在剛才，一股直墜冰窖的冷貫穿脊背，讓他不寒而慄。

在剛才一瞬間，一秒鐘，哪怕一剎那之間，他產生了……的想法。

「啊呀，我還得去找他呢。」

「沒什麼啦，我就去買個東西而已，用不了多久的，先幫我拿著！」

這時，另外兩股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他的身軀又是一震，緊接著緩緩回頭，果不其然是沖谷和檀元在不遠處交談著。

找他？沖谷是這麼說的，林澤大概知道這個「他」是自己。那麼自己現在就過去他身邊吧。然後把心裡的難受說出來一吐為快。現在就去……

「不行。」林澤立馬否定了。

但是，現在臉上的傷痕……

別人怎麼樣都行，但林澤尤其不想被熟悉的人看到。

不想被看到現在這副蠢樣，惹得別人同情。他不需要幫助和施捨。

而且，他們是那麼幸福的人…每天都能露出笑容，可以隨意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自己卻終日都要在陰霾中心驚膽戰地度日，簡直像活在地獄里一樣。

肉體和精神都在無休止地感受疼痛，他已經逐漸崩潰了。

就連遇到的唯一一個可以互相得到慰籍的同伴「也轉頭拋棄了自己。

所有人都與自己格格不入，理所應當的也沒有人能理解自己，就如他所說的「我沒有朋友。」

「嘶……」

林澤捏緊了拳頭，咬著牙不去注意沖谷徹。

……

「好好，又是我們去買東西了。」檀元雙手插腰，站在沖谷面前說道。

「…不去不行嗎？」趴在桌子上打瞌睡的沖谷弱弱地拒絕著。

「…你說呢？」

「可那邊不是還有個人嗎？幹嘛非得找我？」

沖谷抬起手，指了指正坐在不遠處無所事事的安然。安然注意到了他的手勢，還以為是要幹什麼，於是歪頭向檀元問道：

「雙葉姐姐，怎麼了嗎？」

「不不！沒什麼！你好好獃著吧！」

「哦哦……」

疑惑地看著有些激動的檀元，安然沒有再多說什麼。

「誒，我說啊沖谷。」檀元坐到沖谷的旁邊，用只限於兩人能聽到的聲音不滿地說道，「你還真好意思指使安然替你幹活啊。」

「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來這工作本來就是她自己的意願本身，那麼她的任務跟我一樣的。既然如此就當是讓她鍛煉一下吧，總是一天天地坐在椅子上無所事事也稱不上是好員工吧。」

沖谷理所當然地說著。

「…可是，她畢竟年齡小啊，目前就只能交給她掃掃地，擦擦桌子這種小任務，鍛煉的事還是別一下子就扯到買菜和刷碗這種層面上……總之，你趕快站起來吧！別趴著了！」

檀元伸出雙手，抓住他的手臂想把他從椅子上拉起來。面對她這般架勢，沖谷果然受不了，他無奈地妥協道：

「你真煩啊…好吧好吧，快放手！」

正好也可以去找找林澤，沖谷在心裡想到。

「雙葉姐姐，沖谷哥哥，慢走！」

「好的，安然好好獃著別亂跑哦！」

「嗯嗯，知道了！」

聽著兩人的聲音緩緩消失，看著檀元硬推著沖谷走出店門的兩人身影，安然只覺得很有意思，小臉上充滿了好奇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