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低語

突然傳來的一道聲音干擾了他的思緒，他停下掐指脖子動作，向周圍看去。但周圍什麼都沒有，能看到的只有小巷兩邊的盡頭處的微弱光亮。

別說人影，恐怕連聲音也傳不到這裡吧。自剛才的聲音消失后，這裡就靜得要死，林澤都能清楚地聽見自己的心跳和呼吸聲。

「咚咚咚——」

心跳好無規律地快速跳個不停，這聲音就如同在敲響他的喪命之鐘似的。

幻覺嗎？他這樣想，因為那聲音在響起一次后便再沒動靜，以至於讓林澤以為是自己幻聽。也是，腦子裡一直胡思亂想，不產生幻覺就怪了。

然而，腦海中剛湧現出這個想法，那道聲音就再度傳入耳中：

「這可不是幻覺哦？」

「啊？」

對方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說出了這句話。林澤還沒來得及疑惑，聲音的主人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因為是低著頭，所以展現在視野內的只是一雙黑色靴子。從下向上緩緩移動視線，隨之出現的，是一位穿著灰色衣服，面帶微笑的英俊男人。

儘管面帶著笑容，但林澤能感受到從男人身上散發出的一股濃烈肅殺之氣。沒有刻意散發也沒有刻意收斂，無形的殺氣圍繞在他身旁，僅僅是站在他旁邊就能體會到強烈的壓迫感。這就是男人向林澤傳遞的信息。

若是普通人站在他面前，恐怕會直接被嚇得尿褲子吧，這一點都不誇張。

但是林澤不在乎，這不是說他的魄力有多足——不如說，他本就渴求著死亡。

不管這個男人是誰，要幹嘛都好，正好把自己解決掉吧。

「呵…果然啊……」

看到林澤這副陰沉的模樣后，男人感到了一陣疑惑，但隨即又恢復了一臉笑意的表情。

「喂，你是叫林澤嗎？」

男人俯下身子向他問道。

「…你是……」

被詢問了。林澤抬起頭，有氣無力地問道。他黑暗的瞳孔里，映照不出一絲光亮，反射不出一點男人的身影。

「先用不著打聽我的名號，因為你還不夠資格。在此之前是我提問你的時間……林澤，你現在最想做什麼？」。

男人用低沉的語氣說道。剎那間，林澤感覺耳旁好似傳來惡魔邪魅的低語，彷彿下一秒就會被其誘惑，拖入深不見底的深淵。

「我……」

林澤有些不明所以，口中默默複述著男人說的話：「你現在最想做什麼？」

自己想做什麼……不知道誒……

「你什麼都不想嗎…呵，也罷。」

林澤心裡每一個想法都輕易被男人看透，面對迷茫的林澤，男人換了個角度進攻：

「你不應該感到生氣嗎？」

「……」

「我都看到了哦，你今天的下午的糗樣，我都看得清清楚楚的。」

「……我……」

這時，林澤才有點情緒波動。

「還有你的那條小狗夥伴被砸成肉泥的場面…可真是觸目驚心呢，然後你還無能為力地急得跺腳……」

「閉嘴！」

林澤忍受不了了，他這次終於真正抬起頭，捏緊了拳頭，憎惡地盯著男人。

「就是這樣哦，這種眼神，這種表情…呵…好久都沒有人敢這樣盯著我看了。不錯哦，說不定你真有加入『難伐』的資格……」

「你在…說什麼啊？！」他咬牙切齒地說道。

男人口中一直喃喃著讓人無法理解的話語，這點讓林澤倍感煩躁。

「喂！」男人忽然蹲下，沉聲道，「既然都這麼憎恨了，那麼你為什麼不試著去復仇？」

「啊？復仇？」

林澤一愣，顯然陷入了思考。

「嗯，復仇，向你無比憎恨的家人，舉起反抗的拳頭。」

「不行…我…膽小又無能。」

「為什麼不行？他們不是傷害了你嗎？他們可是把你按在地上，不顧你的哭喊痛苦不斷毆打啊，甚至還殺死了你的夥伴……這些仇恨厭惡，不能轉換為復仇的『決心』嗎？」

男人微微一笑，耐心「開導著」他。

「我…小樂…呃……」

想要拒絕，但是他的腦海當中，又浮現出了小樂凄慘的屍體，以及臨死前那拋向自己的求助眼神……

嘖……他咬緊舌頭，漆黑的瞳孔浮現出了點點情緒波動。

「那時你沒有能力，沒辦法保護它對吧？」

男人簡直就像一個「善解人意」的哥哥，惡魔的低語落到此時的林澤耳中，也化成了對自己的「鼓勵」。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我能給予你幫助。」

男人說著，從口袋裡摸索一陣，最後拿出了一個東西展現在林澤眼前——

「這…這是……」

小小的，紅紅的的一塊小石頭靜靜地躺在男人的手上，能感受到它散發出微弱而燥熱的灼燒氣息。隱約有股赤紅的光亮透出石頭表面，似乎是想從石頭的包裹中衝出。

「你的內心正在被從心底里散發出的憎惡吞噬，但沒事，你就靠著這股力量向上攀爬吧。你再也不是那個什麼事情都做不到的無能又軟弱的廢物了。不斷向上，向那些所有傷害過你的人露出獠牙吧，從此之後再也不會有人看不起你，把你踩在腳下了。」

男人靜靜地說道，冷靜的話語卻宛如一柄巨錘，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

「我……」

再也不是無能之人了——是這個意思對吧。

林澤從男人手中接過石頭，雙手用力攥緊它，就像是為了不讓珍貴的事物流逝……

「不斷向上……然後，屆時，就能看到你到底有沒有那個資格了。」

至此，男人在心裡獰笑道。

……

時間一晃又是下午。此時的餐館內，檀元整跟在沖谷身後說著什麼：

「喂，沖谷？」

「一直跟在我屁股後面……有話就快說啊。」

已經忍受不了檀元的「尾隨」行為，沖谷轉過頭沒好氣地對她說道。

「好啦，別生氣…我就是想再問一下。」檀元小聲道。

——按平常來說，檀元本該對他這份態度表示不滿，但出乎意料的，她什麼都沒表示，甚至說話的語氣更柔和了。這點變化讓沖谷尤為詫異，不過馬上，他就豎起耳朵聽著檀元準備說什麼：

「關於林澤的事……」

「行了，別用說。」沖谷乾脆利落的否決了。

聞言，檀元有些無語：

「用不用這麼乾脆？我知道你還是很在意昨天的事，但好歹聽我說完吧。」

檀元輕拍他的後背，如此說道。

「嘖…我說你……」沖谷把抹布擰乾扔到一旁桌子上，把臉頰貼到檀元面前與她對視，「你還對那傢伙有什麼不一樣的看法嗎？你還想要幫助他嗎？真是夠蠢啊你，就他那態度…非得讓他把你也臭罵一頓才肯放棄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