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沒什麼大不了的
一聽她這話,不遠處候著的月恆頓時變了臉色,卻又不敢過來,只急得干跺腳。
雖然事實如此,可哪有上趕著把這樣的助力往外頭推的?
少師要是真聽了這話,去幫小公子,那她家姑娘往後的日子,豈不是要更艱難?
可她不懂,陸英只想要自己該得的。
倘若虞無疾對她有所圖謀,錢色,或者旁的,她興許還會考慮做這樣一筆交易,可不是,對方如此紆尊降貴,看的全是她母親的面子。
然而母親並沒有想把這份愛屋及烏給她。
不是她的東西,她不稀罕。
然而虞無疾卻遲遲沒開口,在他的沉默里,這一方天地迅速安靜下來,連不遠處的嘈雜聲都變得模糊不可聞。
陸英捏緊了手裡的勺子,輕輕將一個餛飩含進了口中,沉默有時候就是一種態度,興許對方上次沒察覺母親的意思,可這次連她都這麼說了,對方應該就明白了。
這樣也好,她從不指望有人能幫她,何況那天的事始終是個隱患,離得遠一些也更安全……
一隻手忽然伸過來,輕輕揉了下她的頭。
「小小年紀,心思這麼多,」虞無疾笑了一聲,帶著點逗弄,「為你說幾句話,難道非要看阿姐的面子才行?再說,這點小事,算哪門子的幫?」
他收回手,踢開凳子站了起來,「小陸英,別想那麼多,有人幫襯收了就是,沒什麼大不了的。」
他鑽出遮陽帳,被熾烈的日頭晃得有些睜不開眼睛,索性眯了起來:「日頭這麼大……坐我的車駕回去吧,別中了暑氣。」
話音落下他徑直走了,單達連忙去結了賬,朝陸英匆匆一抱拳就追了上去。
陸英還在驚訝他剛才的回答,等注意到後面那句話的時候,主僕兩人已經不見了影子。
「我乘了馬車來的……」
她低語一聲,靜默片刻后神情複雜地捏緊了手裡的湯勺,原本還想著趁機和虞無疾拉開距離,沒想到會得到這樣一個毫無用處的答覆——
不看她母親的面子,還能是看什麼?
這個人真是……
罷了,反正她該說的也說了,日後躲著就是了。
她低頭繼續去吃那碗餛飩,可發頂那被撫摸過的感覺卻遲遲不散,彷彿虞無疾那隻大手還附在上頭輕輕揉搓一般。
她不自在地停了下來,猶豫過後,還是抬手,輕輕附在了方才被揉過的地方。
虞無疾……
月恆小跑著湊過來,看著她嘆了口氣:「姑娘,你這是何必呢?小公子他們上趕著去攀親戚,你偏要把人往外頭推……那天的事應該……」
陸英側頭看過去,月恆瞬間閉了嘴,她的神情卻仍舊沒有緩和,語氣也越發嚴厲:「我說過的,不準再提。」
月恆捂著嘴用力點了點頭。
陸英這才緩和了臉色,又要了一碗餛飩給月恆:「你給我記著,日後躲著使衙署的人走。」
只是她沒想到,自己這話才說出來就被打破了,等她們吃完餛飩回了陸家,就看見門口站著兩道熟悉的影子,虞無疾和單達。
他們怎麼又來了?
「少師怎麼會在這裡?」
虞無疾看了眼她身後的馬車,那是陸英自己的,顯然她並沒有聽話,但他也沒多問,只含笑解釋了一句:「使衙署人太多了,來陸家住兩天,躲個清閑。」
陸英頭皮有些發麻,住在陸家那豈不是稍不留神就會碰見?
可人既然來了,想必是母親開口邀請的,她也不好拒絕。
「少師請。」
她只好上前引路,順帶介紹了一下陸家宅子。
陸家是套院,起初只是個小宅子,這些年不停擴建,如今也頗有些規模。
「少師先前來過,應該知道正堂的位置,父親帶著陸承業就住在正堂,母親在後頭的北苑,帶著姨娘們一起住,妹妹們都在西苑……」
「妹妹們,」虞無疾敏銳地捕捉到了重點,「你不住西苑?」
陸英眼神淡了些,原本她是該和妹妹們一起住的,可父母說她忙,怕擾了妹妹們,所以單獨辟了個院子出來,就在東西苑中間。
可誰都清楚,那只是不想她「帶壞」妹妹們罷了。
她也沒有計較,前些年她很少留在家裡,只是受傷後身體有些不如從前,她在家裡的日子這才多了起來。
可現在那個位置就有些尷尬了,虞無疾自然是要住在東苑的,可進出東苑都要路過她的院子,不留神就會撞見。
這可真是……
她心下嘆氣,面上未顯露分毫,引著虞無疾往正堂去,還不等進門,神情就先淡了下來,如果說在外頭的時候,她是外柔內剛,那現在就彷彿破鞘而出的刀鋒,隨時準備著傷人。
虞無疾似是察覺到了她的變化,側頭看了一眼。
陸英一無所覺,徑直往前去,隨著靠近,正堂里的動靜傳了出來,是陸承業的叫喚聲,還夾雜著陸夫人的輕聲哄勸。
她忽然就想起了鋪子里兩人逃走的事來,臉色越發冷硬。
可進去后她才瞧見不管是陸夫人還是陸承業,形容都頗有些狼狽,尤其是陸承業,臉上和頸后都帶著瘢痕,像是被晒傷了。
這才出去多久,就傷了?
但她也懶得問,輕咳一聲將眾人的注意力都引了過來,陸承業看了她一眼,見她並沒有如同自己一樣,被打得掉了牙,心裡閃過一絲憤恨,小聲和陸父嘀咕了一句什麼。
陸父立刻拍了桌子:「鋪子里怎麼會出贗品?你是怎麼監管的?害你弟弟受這樣的苦。」
陸英抬手就想去抓身旁的花瓶,和外頭的人還有道理律法可講,可和自己家裡人,什麼都說不通,倒不如不管不顧地鬧一通來得痛快。
可很快她又想起來虞無疾也在,手上的動作硬生生忍住了。
陸夫人似是也怕她發作,連忙上前來抓住了她的手,上下打量著她:「回來了?沒事就好,我這一路上都提心弔膽的……」
以往聽見這話,陸英縱然滿心怒火,也會消散幾分,畢竟這是家人會給她的僅有的關切,可今天也不知道怎麼了,竟滿心都是嘲諷。
提心弔膽……怎麼也沒說留下幫她一把。
她心裡一哂,許是發熱的緣故,她疲憊得很,開門見山道:「東苑可收拾妥當了?少師都到了。」
陸夫人面露茫然:「少師?東苑?何意啊?」
陸英也被她問得蹙眉:「不是你請少師來暫住的嗎?」
她說著看向虞無疾,彷彿在求證。
可還不等虞無疾開口,陸夫人先否認了:「怎麼會呢?我和承業在使衙署外頭等了一中午,根本沒見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