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透著一股堅毅
李漓推開厚重的雕花木門,快步走進古勒蘇姆的辦公室,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忙碌的景象。整個房間彷彿籠罩在一種無形的壓力中,但又因眾人高效的配合而顯得井然有序。光線透過雕刻著繁複圖案的窗欞灑進來,為滿室的緊張氣氛添了一絲沉靜的光輝。
寬大的書桌后,古勒蘇姆端坐在厚實的椅子上,身形微顯笨重,但那雙眼睛卻神采奕奕。儘管身懷六甲,即將臨盆,她依然保持著慣有的冷靜與剛毅。堆積如山的文件摞在她面前,彷彿也感受到了她那不容動搖的意志,顯得沉默而服帖。古勒蘇姆左手穩穩按住紙張,右手握筆迅速批註,偶爾微蹙的眉頭泄露出她內心深處的倦意,卻無法掩蓋她作為管理者的強大氣場。
書桌的另一邊,杜尼婭緊張而有條不紊地翻閱著公文。她的目光銳利而專註,彷彿一把刀鋒,劃過每一頁紙張都毫不拖泥帶水。她手邊的文件時不時被遞到席琳那裡,而席琳則以行雲流水般的手勢迅速將文件加蓋錫印,發出「啪嗒」一聲清脆的響動。那些已經處理完的文件,被她按類別整齊碼放在一旁。戰事的陰雲逐漸逼近,這裡的每個人都明白時間的珍貴,而他們高效的配合就是對即將來臨風暴的最強回應。
就在這時,門再次被推開,扎伊納布抱著一疊厚厚的文件走了進來。她的動作輕緩,但神色莊重,彷彿手中承載的不是紙張,而是各地軍隊的生死需求。她徑直走到杜尼婭面前,低聲說道:「這是各地軍隊上報的需求,攝政大人已經批閱,請儘快處理。」
杜尼婭聞言,抬頭看了她一眼,默不作聲地點了點頭,將文件接過來后,又小心翼翼地遞到古勒蘇姆面前。每個動作都如同一場無聲的儀式,充滿著莊重的分寸感。
古勒蘇姆接過文件,低頭快速掃視了一遍,眼神中多了一絲疲憊。「艾賽德,錢不夠用,物資也確實緊張。」她沉聲說道,語氣裡帶著幾分無奈,卻不見退縮,「但我會想辦法盡量滿足需求。」
李漓看著這一切,心中升起一絲複雜的情感。眼前的古勒蘇姆是他的妻子,卻也是安托利亞蘇丹國最堅韌的支柱之一。他輕輕走上前,語氣中帶著幾分試探與關切:「夫人,我想和你討論一件棘手的事。現在方便嗎?」
古勒蘇姆聞言,抬起頭來,那雙深邃的眼眸注視著李漓,彷彿要看透他內心的每一絲波瀾。她放下手中的筆,扶了一下隆起的腹部,隨後神色依然平靜地說道:「好吧,說吧。」
「我覺得你和其他眷屬應該儘早撤離這裡。」李漓站在古勒蘇姆面前,語氣雖謹慎,卻難掩他深深的憂慮。他眉頭微蹙,雙手自然垂在身側,指尖微微顫動,似在剋制內心的焦躁。「老實說,我對這次的戰事沒有把握。十字軍的數量遠遠超出了我們的預期,而且他們的行動已經完全失控。我們的聯軍在多里萊姆的慘敗,讓十字教變得更加狂熱,以至於他們不再聽從拜占庭皇帝的命令,他們開始肆無忌憚地掠奪安托利亞周邊的領地。從眼前的形勢來看,十字軍和平通過按托利亞的可能性已經幾乎為零。」
李漓的聲音低沉而充滿力量,話語如石子投進水中,在這充滿壓力的辦公室內激起陣陣漣漪。古勒蘇姆靜靜聽著,手指無意識地在桌面上敲擊著,似乎是在整理思緒。片刻后,她緩緩點了點頭,神色凝重。
「確實,情勢不容樂觀。」古勒蘇姆的聲音透著一絲深思與冷靜,「最近貝爾特魯德、賽琳娜、古夫蘭、埃爾雅金,還有其他幾位眷屬都分別來找過我。貝爾特魯德的擔憂和你所說的如出一轍,她覺得繼續留在這裡非常危險,不過她和她的同伴們堅決反對去亞歷山大。賽琳娜向我隱晦地提到,如果向十字軍投降,或許我們能避免徹底滅亡的命運,她自己卻無法和你開口,希望由我來提議。古夫蘭則持完全相反的觀點,作為天方教聖裔的她,主張動員每一個臣民,與十字軍決一死戰。埃爾雅金建議暫時撤往威尼斯避難,但她自己卻無法返回那裡。至於阿格尼和阿貝貝,他們傾向於去君士坦丁堡,畢竟,名義上我們與拜占庭還是友邦。」
古勒蘇姆說話時語氣穩定而從容,目光在提到每一位眷屬的名字時微微變化,顯示出她對眾人意見的細緻考量。李漓注視著她,眼中流露出一絲期待和敬佩。他知道,眼前的這位妻子是最穩重的人,從不會因恐懼而倉促決策。
「那你自己的意見呢?」李漓的語氣中帶著真摯的詢問,語調低沉,卻隱約帶著一種試探的期待。
古勒蘇姆抬起頭,與他的目光相對。她的眼神堅毅而明亮,帶著一種不容動搖的決心,彷彿整個風暴中,她已找到自己最堅定的航向。「我建議去巴格達。」她的聲音平靜,但語調中隱含著一種讓人信服的力量,「在那裡,我父親留下的莊園可以為我們提供一個安全的落腳點。至少,我們不用寄人籬下。而且,在巴格達,我們仍有機會向皇兄尋求支持。然而,這樣一來,你就必須完全依附於我的皇兄和塞爾柱帝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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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最後一句話,語氣略微放緩,像是一塊石子落入水中,盪起微微的波瀾,隱隱透著一絲對李漓的提醒與考驗。她深知,李漓一向遊走於各方勢力之間,擅長保持微妙的平衡,而這次的建議可能迫使他徹底放棄這種外交策略。
李漓沒有立刻回應,而是低下頭,陷入了沉思。古勒蘇姆的話擊中了他的內心。的確,巴格達是當前最理性的選擇,不僅地理上相對安全,而且在未來可能提供更多的政治支持。然而,這也意味著他需要接受更加鮮明的政治立場,不再有模糊的餘地。
片刻后,李漓緩緩抬起頭,眼神中閃過一抹複雜的光芒,像是在做出某種內心的讓步與妥協。「這或許是一個不錯的選擇。畢竟,現在的局勢由不得我再搞平衡外交了。」李漓語氣沉穩,但話語間透著一絲無奈與清醒,「我名義上還是塞爾柱帝國的藩侯,或許在巴格達能夠獲得更多的支持。我會仔細考慮。如果可行,明天就安排你們動身,同時讓重要僚屬的家眷也一同撤離。」
李漓的聲音中多了一絲疲憊,卻不失堅定。他的目光停留在古勒蘇姆的臉上,靜靜地看著她,彷彿在這個複雜局勢中汲取她不屈的信念。他伸出手,輕輕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手,微微用力以示支持。
古勒蘇姆的手指微涼,但她的目光卻燃燒著堅定的火焰。那目光中帶著一份不言而喻的信任和希望,彷彿在告訴李漓,無論前方多麼險惡,她都會與他並肩面對。
他們彼此沉默地對視,彷彿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唯有兩人之間的默契清晰可見。在這忙碌而緊張的房間里,這一刻卻像是風暴中心的靜謐,令人感到幾分難得的平靜。就在這短暫的眼神交匯中,他們似乎共同為未來的局勢點燃了一線微光,儘管微弱,卻足以驅散片刻的迷茫。
正當兩人專註地討論著未來的生死抉擇,蓓赫納茲突然推門而入,打破了這份緊張的凝重。她的聲音中帶著幾分急促與不安:「艾賽德,熊二求見。」
李漓聞言微微皺眉,思索片刻後點頭吩咐:「讓他在我的書房等我。」語畢,他轉身準備離開,但就在這時,一聲低低的呻吟如雷霆般炸響在房間內。
「啊!」古勒蘇姆突然從椅子上滑落,動作失控地倒向地板。她雙手緊緊按住腹部,臉上瞬間失去了血色,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
「郡主,您怎麼了?」杜尼婭第一時間衝上前,雙手扶住古勒蘇姆搖搖欲墜的身軀。她的眼神中充滿焦急,同時迅速向走廊大聲呼喊:「快去找陀摩延底過來!」
古勒蘇姆靠在杜尼婭的懷中,呼吸急促,臉上因劇烈的疼痛而扭曲。她咬緊牙關,艱難地吐出幾個字:「我要生了!」
這短短的一句話讓房間內瞬間陷入了一片混亂。杜尼婭和席琳手忙腳亂地將古勒蘇姆攙扶到一張臨時鋪好的毯子上,動作雖急促卻小心翼翼,生怕加重她的痛苦。扎伊納布則以最快的速度衝出房間,直奔醫官陀摩延底的住所,一邊疾跑一邊高喊著召喚其他幫手。
李漓站在原地愣了一瞬,隨即反應過來,快步走到古勒蘇姆身旁,蹲下身緊緊握住她顫抖的手。他的目光滿是擔憂,語氣卻盡量平穩而溫柔:「堅持住,我就在你身邊,不會離開。」
古勒蘇姆的手冰涼,汗水浸濕了她的鬢角,但她的目光依然倔強而堅毅。她的嘴唇微微顫抖,咬著牙強忍住疼痛,整個人如同在與痛苦和命運抗爭。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被拉長,房間內充斥著人們急促的腳步聲和指令聲,每個人都忙碌地投入到即將到來的分娩中,而李漓的存在彷彿是古勒蘇姆身邊唯一的定心丸。他的手微微用力,傳遞著無法言喻的支持和力量。儘管局勢千鈞一髮,李漓的目光中卻多了一抹堅毅——無論如何,他都不會讓古勒蘇姆獨自面對這一切。
門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醫官陀摩延底的聲音終於傳來:「讓開,我要檢查郡主的情況!」隨著她的進入,這場混亂又迅速轉變為一種有條不紊的緊急救援。
門外傳來的腳步聲愈發清晰,伴隨著醫官陀摩延底冷靜而堅定的聲音:「讓開,我要檢查郡主的情況!」她的到來像是一塊巨石投入混亂的池水,瞬間讓整個房間的氛圍緊張卻不失秩序。幾名侍從在杜尼婭的指揮下迅速清理出一條通道,讓陀摩延底帶著助手們迅速靠近古勒蘇姆。
陀摩延底俯身查看古勒蘇姆的情況,手指輕柔但迅速地探查她的腹部,同時低聲吩咐:「她即將臨盆,必須立刻送到內府卧室去準備分娩。」她的語氣冷靜而權威,迅速讓慌亂的眾人鎮定下來。
侍從們立即找來一副軟榻,小心翼翼地將古勒蘇姆抬起,她的臉色蒼白,呼吸急促,但眼中卻閃爍著一種堅韌的光芒,彷彿她正在與身體的劇痛進行一場無聲的抗爭。李漓緊跟在軟榻旁,目光始終沒有離開古勒蘇姆,彷彿他的關注是她力量的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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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侍從們疾步穿過長廊,將古勒蘇姆送回內府的卧室。房間里早已布置妥當,幾名婢女忙碌著鋪好乾凈的布單和溫水,等待分娩的開始。李漓停在門外,手指緊握成拳,眼中寫滿了焦急與擔憂。他知道自己無法直接幫助古勒蘇姆,只能將希望寄托在陀摩延底和她的助手們身上。
時間彷彿被無情地拉長,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李漓心中堆積成沉重的山嶽。房門緊閉,內里不時傳來古勒蘇姆痛苦的呻吟聲與醫官們低聲的指令,每一聲都像一根針,刺進李漓的神經。他的雙手在身側握緊又鬆開,來回踱步的腳步聲輕得幾乎沒有迴響,但心中的焦慮卻如雷鳴般震蕩。他的目光死死盯著那扇沉默的房門,耳朵豎起,捕捉著從門縫中漏出的任何聲音。
他甚至不記得已經等待了多久。每一刻都像一場拷問,考驗著他的耐心與信念。
終於,空氣中驟然傳來一聲響亮而清澈的啼哭。那嬰兒的哭聲彷彿利刃刺破沉悶的黑暗,又像一束溫暖的光芒,瞬間驅散了積壓在空氣中的沉重。李漓的身影在門口一僵,隨即迅速轉向房門,瞳孔中閃爍著難以言喻的激動與欣慰。
片刻后,門被輕輕推開,杜尼婭緩緩走了出來。她的臉上顯露出疲憊的痕迹,眼底微微泛紅,但嘴角卻掛著一抹溫柔的微笑。懷中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嬰兒,是此刻所有人的目光焦點。那小小的生命僅露出一張紅潤的臉龐,因方才的啼哭而微微泛紅,鼻翼翕動,透著新生兒的稚嫩與純真。
杜尼婭輕聲說道,語調平靜卻飽含喜悅:「攝政大人,夫人生了,是個女孩。」
話音剛落,整個房間的氣氛瞬間從壓抑轉為歡欣。杜尼婭緩步走向李漓,將嬰兒輕輕遞到他懷中。李漓伸出雙手接過孩子,手掌微微顫抖,彷彿懷中承載著的,是他整個世界的未來。
他低頭凝視著懷中的嬰兒,那柔嫩的面龐,小小的手指蜷縮在布料中,每一處細節都讓他心頭一震。孩子的眼睛緊閉著,長長的睫毛像羽毛般輕顫,額角上還透著細密的汗珠。此時,她的安靜似乎映射了整個世界的平和。
李漓的胸膛起伏著,眼中涌動著複雜的情感,像是一場風暴過後的寧靜。他的嘴角緩緩揚起,帶著幾分難掩的激動與深沉的愛意。他低聲說道,聲音微微顫抖卻充滿柔情:「我的女兒……」
這簡單的三個字彷彿蘊藏著無盡的力量,讓周圍的每一個人都被感染。
「恭喜您,攝政大人!」扎伊納布第一個反應過來,笑容燦爛而熱烈,語氣中滿是由衷的祝福。
「是啊!我們家又迎來了新生命!」蓓赫納茲眼眶微微濕潤,拍了拍李漓的肩膀,聲音中透著歡快與激動,「這是我們大家的喜事!」
觀音奴與其他女眷紛紛圍攏過來,臉上洋溢著笑意,低聲對李漓送上祝福。她們的笑聲清脆而溫暖,像涓涓的溪水,迅速沖淡了先前的緊張與疲憊。
站在稍遠處的阿貝貝則沒有參與歡慶,而是用行動表達她的責任心。她沉聲吩咐道:「快,把產婦需要的物品都抬進去!那些藥材和湯品也要準備好。」侍從們迅速行動起來,將早已備妥的用品抬入古勒蘇姆的房間,動作乾淨利落,未出一絲差錯。
李漓的目光始終落在懷中的嬰兒身上,像是整個世界都靜止了,只剩下他與這個新生命。他的聲音低沉卻莊重,緩緩說道:「就叫她李芹。」
這一聲命名,是他對女兒的第一份承諾。李漓抬眼看著眾人,微微點頭,隨後抱著嬰兒步入卧室。室內的燈光柔和,將古勒蘇姆疲憊卻欣慰的臉龐映襯得格外溫暖。
古勒蘇姆虛弱地躺在床上,臉色仍顯蒼白,但眼中卻帶著一抹滿足的笑意。她的聲音雖低,卻帶著一份母親特有的驕傲:「她像你,眉宇間透著一股堅毅。」
古勒蘇姆頓了頓,又調皮地補充了一句,語氣中帶著幾分俏皮:「下次,我爭取能為你生個兒子!」
李漓聽后忍不住笑了,眼中多了一絲柔和與寵溺。
這時,宮廷祭司哈勒麥緩步上前,身影肅穆,神情莊重。她輕輕靠近,將手指點在嬰兒的額頭上,低聲說道:「她的經名是索菲婭,象徵著智慧,不過要等到七天之後正式誦經后命名。」
哈勒麥的聲音低緩而神聖,彷彿賦予了這個新生命一種冥冥中的祝福。她的動作虔誠又充滿儀式感,讓房間內的每一個人都安靜下來,靜靜目送這神聖的命名完成。
孩子的啼哭聲漸漸平息,小小的身體溫暖而柔軟,安然蜷縮在李漓的懷中,彷彿這個新生兒已經感受到了來自父親無聲的愛與保護。房間內的燈光溫柔地灑在他們身上,光影交錯間,彷彿時間也為這幸福的瞬間停駐。
李漓低頭凝視著懷中的女兒,眼神中流露出難以言喻的溫柔與堅定。那小小的臉龐因啼哭而微微泛紅,緊閉的眼瞼下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稚嫩的鼻翼輕輕翕動著。她的存在彷彿在告訴他,無論曾經的困難多麼令人窒息,此刻一切都已值得。
片刻的寧靜后,李漓的思緒回到現實。他抬起頭,聲音溫和卻帶著一絲問詢:「蓓赫納茲,剛才好像還有件事,是嗎?」
蓓赫納茲從喜悅中回過神來,連忙點了點頭,恢復了往日的鎮定:「是的,熊二求見。他應該還在書房等候,您是否現在見他?」
李漓沉吟片刻,低頭看了看懷中的孩子,臉上的笑意略微收斂。他將孩子輕輕遞給站在身旁的杜尼婭,目光柔和中帶著不舍,但語氣已恢復了攝政者慣有的沉穩與決斷:「好,我去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