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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限浩瀚的夜色星海之中,一條蜿蜒的光河彷彿從天邊墜下,緩緩流動向永遠也不會到達的盡頭。
在這由點點星光組成的光河上空,如同幽冥一般的存在著一座由一整塊巨型晶石雕琢而成的水晶宮殿;原本富麗堂皇的宮殿再無一盞燈火,所有的門窗都緊閉著,如同死物一般毫無生氣,門扉上那一顆顆的寶石也因為主人的離去而失去了原本的色澤變得晦暗無光。
終於在星之宮中尋找到這已陳封的宮殿,紅髮的王者才意識到,在漫長的歲月中,他只來過這裡三次。
第一次是和所有人一起來慶祝新一任thestar(星星)的「誕生」。
第二次是為了(月亮)的逝去前來質問對方。
第三次,就是現在……
他低頭看了下緊握在手中的斷成兩截的權杖,抬頭走向了宮殿緊閉的大門。
剛來到大門前,一抹輕煙便從門縫中飄出,幻化成這座宮殿的主人的形象。
來人眼中一亮,剛要開口說道,那抹幽靈般的存在就平板的開口說道:「口令。」
「我……我不知道。」紅髮的男子張了張嘴,最終失落的說到,一貫高昂的頭低垂了下來:「我一直以來,都……沒有想過要去了解你。還口口聲聲說自己是最關心你的兄長……我果然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混蛋!」
「口令。」那一抹意識在對方的話語停頓了一會兒之後,繼續說道。
紅髮的男子抬起頭,仔細的看著那一抹近乎透明的影象,扯出了一抹苦笑:「還真是你會幹的事。」
「口令。」
紅髮的男子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乾脆盤腿坐到了大門前,把那兩截斷權放在自己腿上,抬頭望著那一抹幻影,開始回憶起兩個兄弟之間少得可憐的過往。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說得口乾舌燥的人已經整個都躺在了地上,他望著夜空中閃爍的星光,突然低聲的開口說道:「曾經,曾經在我知道一切之前,在你以銀青巫師的身份出現在我身邊的那段日子裡……我差點以為……不,其實長久以來,我一直……都愛慕著你;不管是你是巫師、是弟弟、還是反王……是的,我愛你……」
最後的話語隱沒在了無聲的呢喃之中,紅髮的王者回想起了最初。
他曾在一個讓人迷醉的午夜輕鞠起那一束淡色的長發,虔誠的親吻著發梢,在心中偷偷地向所有的神明許願,希望這世上所有的幸福都能降臨在眼前沉睡著的這個人身上。
「……口令正確。」一直平板的聲音有了一絲變化,紅髮的男子瞬間從地上跳站了起來,看著那一抹暗淡的幽魂彷彿被點上了心智一般,有了生動的表情,開始說出更多的話語:「不管你是誰,謝謝你願意愛我,這讓我灰暗的一生結束之後,總算能得到一絲溫暖,我也愛你。」
說完,那一抹意識的載體終於消散,而紅髮男子手中的權杖,也隨之風化,一陣輕風吹過,不再留下任何的存在。
紅髮的男子怔怔的望著空空的雙手許久,終於閉上了雙眼垂下頭,把手掌伸到自己唇邊,如同當年一般,甚至更虔誠的說道:「如果還能為你做些什麼……在所有陽光照耀的世界見證之下,我祈禱:下一世,你會在愛中誕生,在愛中成長,願你相信這世間所有的善,願你的真心被這世界善待,願遇見你的人……愛著你。」
……
在睜開雙眼的時候,天色已近黃昏;昴流正看到幾個妖怪嘻嘻哈哈的飛出去,並商量著比賽誰嚇到的人類更多。
鯉伴坐在緣廊邊無聊的晃著雙腿,發現昴流睜開眼睛了,一骨碌爬起來跑進了屋裡:「昴流你又昏迷了兩天多,都半個多月了,為什麼一直沒見有好轉呢?」
昴流恢復得比瓔姬預期的要慢很多,近20天的時間過去了,她能做到的也只是讓他的治勢不再繼續惡化而已。
昴流輕抿了一下嘴唇,其實他能感覺得到,這具身體的生命力在不斷的減弱,或許占卜出來的大限之期就要到了吧。
他看著在自己身邊說著這兩天的見聞的鯉伴,不一會兒又堅持不住,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來到這一世之後已經很久沒有夢到過的那個異空間之夢又開始了,這一次是以前完全不同的內容。
按照宣羅的說法,那個紅髮的男子應該是上一代的thesun(太陽)。他在消逝之前,把所有殘留的力量都用在了祈禱之上,祈禱著下一代thestar(星星)的幸福。
下一代的thestar(星星)……
「……然後啊,那個人嚇得連包袱都不要就哭喊著逃走了。椿?」說了兩個妖怪嚇人的小趣事之後,鯉伴發現昴流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昏睡了過去,他伸手在昴流的鼻端試了下,感覺著那淺得幾乎察覺不到的呼吸,皺起了眉。
他坐直了身子,望著沉睡中的昴流半晌,目光不自覺的漂到屋內刀架上供奉著的退魔刀瀰瀰切丸上。
自從那天父親把這把刀交到他手上之後,就好像沒有要拿回去的意思;雖然他相信自己長大之後也一定會從父親手中繼承這把刀,但現在的他並沒有能力好好使用它。
「唔……」沉睡中的昴流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呻|吟,傷痛和毒素的折磨讓他的身體不斷的衰敗惡化,但又因為瓔姬的治療,把這一進程變相的拉長了。
更多的時候,身體的痛苦在不斷消耗著昴流的體力和精力;清醒的時候,他還能剋制一下自己,而在睡過去后,身體的疼痛就真實的反應了出來,時不時的呻|吟讓一直期待他能快些好起來的鯉伴的內心也變得焦躁了起來。
……
如果椿一直不能好的話怎麼辦?
如果椿怪我帶他出來,害他受傷,怎麼辦?
如果把椿變成妖怪,是不是就不會這麼難受了?
不不不,他才不會砍下椿的頭!
可是,人類的壽命那麼短,就算椿好起來,再過幾十年,他也是會死的。
到那個時候,椿一定是很厲害的陰陽師了,那我們還能做朋友嗎?
他想和椿喝交杯酒,但是不會有陰陽師願意和妖怪盟約。
如果把椿變成妖怪,喝過交杯酒之後,我們是不是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
可是,砍下頭的話,難道要椿變成首無那樣的妖怪?
不,椿不用當很厲害的妖怪,只要是個妖怪就行了,只要他也是妖怪就好……
……
不自不覺中,鯉伴的手摸上了瀰瀰切丸的刀柄,緩緩的把它抽了出來。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