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儲備倉
「娃她娘,快拿個剪子給我。」紀滿慶一邊叫喊著,一邊踮著一隻腳走進院子,身後跟著紀永寧、紀永周。
「你這是咋弄的?腳被蠍子蜇了?」紀滿川返回院中,盯著紀滿慶踮著的那隻腳道。
紀滿慶一屁股坐在院中的蘋果樹下,沒好氣地說:「我說三哥,你就不能盼著點我的好,我這還不是找靈兒給弄的。」說完,翹起光腳的那隻腿,只見草鞋已經從腳上竄去了小腿肚。
紀滿川看著紀滿慶小腿肚上的草鞋,說:「你這又是耍啥猴把戲,拿草鞋當褲子穿?那也不是這樣穿的啊!」
紀滿慶用力去扯腿上的草鞋,可是草鞋就是紋絲不動,他氣鼓鼓地又踢了兩下腳,說:「別提了,我去北邊溝畔去找靈兒,看著半山腰有隻籠,跟咱的籠挺像,以為是靈兒的,便想著提著籠去找靈兒。
結果剛走幾步,跳出一個潑婦,喊著說,我偷她的籠和草。不等我解釋,她就跳起來撓我的臉,我肯定不能讓她撓啊,男人的臉面多重要。於是往後退,一個出溜,草鞋帶子斷了,鞋穿腿肚子上了。」
紀滿川無語地看著自己弟弟,紀永寧和紀永周在邊上憋笑。
紀滿慶脫下另一隻鞋,拿在手裡朝紀永寧飛去,喝道:「還不去找你娘給我拿剪子,還笑!」
紀永寧躲過飛來的鞋,飛快地憋著笑跑了。
紀滿川踢了踢落在他腳邊的那隻草鞋,看著紀滿慶兩隻袖子上開了線的補丁,問:「那你到底有沒有被撓?」
紀永慶不屑地冷笑一聲,說:「也不看看我是誰,我紀老四咋說也是練家子,能讓她一個婦人得逞。我好男不跟女斗,讓她而已,她還真當自己是一丈青扈三娘啊。」
紀滿川撇撇嘴,一副沒眼看的樣子:「那你就這樣光著腳丫子回來的?」
紀永慶又去扯了一把腿上的草鞋,說:「誰知道能裹這麼緊,我只能光著腳回來。哎,人倒霉的時候喝水都能噎著。上坡的時候,又被冰草割了幾道,還挺深。」說完,又掰起腳丫子查看。
「天光神,你這是弄啥咧,人沒尋著,還弄壞一雙草鞋,你這天天都能幹些啥!」胡喜容操著剪刀走過來,看著紀滿慶腿上的草鞋大驚小怪道。
紀滿慶咂巴一下嘴,氣呼呼地說:「你這婆娘,趕緊給我剪了,害得我腳底都磨破了。」
「拉倒吧,你這腳底板厚得跟城牆似的,針都扎不穿,還能被路上的土磨穿,笑死個人。」胡喜容一邊不客氣地說著,一邊拿剪刀「咔嚓」一下剪開草鞋。
紀滿川無語地搖搖頭,轉身走向賈蓉花的窯洞。
屋裡,賈蓉花已經給二丫頭喂完奶,正一臉愁容地聽著陳氏的哭訴。
原來這六奶奶當年也和賈蓉花一樣,生了女兒差點被家裡送走。
當年陳氏生了三個女兒,為了追生兒子,也為了減輕家裡負擔,婆婆當時提議把她家老三送走,不過後來在陳氏拿刀威脅下沒送成,但也給了紀永靈的四奶奶當女兒。
在這西北大地上,家家都得生兒子,畢竟「農耕經濟稱王」的時代,兒子是主要勞動力,兒子多了好種田。
但是在寧平縣一帶,有兒子的人家也都希望有個女兒。因為老了兒子可以給你吃穿,但是貼身照顧還是需要女兒來做,尤其去世后的擦洗身子穿壽衣等流程,默認都是女兒來做。
紀永靈的四奶奶家生了九個兒子,卻沒女兒,就把陳氏的老三給了四奶奶。雖然四奶奶一家未曾虧待這個女兒,但是她嫁得很不好,婆家又遠,日子又苦。陳氏逢人說起就哭。
紀永靈在炕邊上坐下,聽著陳氏罵罵咧咧地哭訴,抬頭看看自己的母親,再低頭看看已經睡著但睡得不安穩的小嬰兒,嬰兒包被上也是補丁摞補丁。心中感嘆,這到底是什麼年代,過的是什麼窮苦日子啊。
紀滿川坐在小馬紮上,樂呵呵地聽熱鬧,又把怎麼尋到紀永靈的過程給賈蓉花和陳氏講了一遍,最後還不忘加一句:「爹都說,蓮花畔的何大仙說得准,當年就說靈兒有福。」
紀永靈無語,心道,這蓮花畔的何大仙到底是何方人士。
陳氏訴完苦,便要告辭離去。臨走前又絮絮叨叨叮囑賈蓉花,好好休息,不能再哭,今天又哭又下地吹風,再不好好調養,要留月子病。另外還不忘讓紀滿川去縣裡上買幾隻豬蹄,回來加黃豆煮著給賈蓉花催-乳。
送走陳氏,紀滿川雙手撓撓頭,本來就凌亂的頭髮,更像雞窩了,他眼神閃躲了一下,尷尬地看著賈蓉花:「她娘,我去和娘說說,看看能不能拿幾個銅板買豬蹄。」
「別去了,娘也是沒錢了,今年春天的蠶絲也沒賣幾個錢。前段時間茹兒生病,看大夫也花了不少,娘手裡肯定沒剩多少了,接下來收麥還要用錢哩。哎,不行就給二丫頭灌米湯吧。」說著賈蓉花就要垂淚。
紀永靈皺皺眉,說:「家裡買只奶羊吧,我去放羊,給妹妹擠羊奶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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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滿川嘆氣:「這幾年收成也一般,能糊口就不錯了,家裡也沒余錢,而且現在羊羔子價格也不便宜。」。
「這是什麼窮苦時代啊,底層人民活得真難。」紀永靈心裡嘆氣道,「要是有奶粉就好了。」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突然發現左手不知什麼時候劃了一道口子,有些滲血,她用右手去握,想止止血。瞬間,右手食指的指環發出不易察覺的幽藍色淡光。紀永靈反應過來時,已經置身於儲備倉空間之中,這裡是她出事時所處的管控室,但是一切霧蒙蒙地看不真切。
紀永靈用食指輕輕點了一下管控伺服器主機,突然屏幕竟亮了起來,她難以置信地看了看周圍,毫無生氣,依舊冰冷一片。
她試探性地輸入出事那天的許可權口令,管理界面的信息唰唰不停彈出來。
四周一片死寂,紀永靈眼睛落在控制器上的日期,202X年5月X日14時28分,原來一切都停留在了地震的那一天,那一刻。
她盯著屏幕,心頭難受,胸口憋悶,鼻子酸澀,只能稍稍仰頭,憋回了在眼眶裡打轉的淚水。
她想,她的靈魂可以來這裡,那其他人,或許也可以去別的地方吧。
過了片刻,紀永靈調整好情緒,再次環顧管控室,一切都是真實的,空蕩蕩,所有的物品都是出事那天的樣子,只是時間停滯。
也許上天冥冥之中早有安排。本科階段時,有次在食堂兼職,她看到告示欄說學校管理專業可以兼修雙學位,於是立即報名,後來才知道這是學校唯一一次對臨床醫學專業學生開放雙學位。
本來抱著學著玩的心態,可是後來她放棄從醫,卻利用這個學位來到了儲備倉管控中心工作。再後來,一場地震就讓她來到了這個不知道是什麼年份的朝代。
可是,現在她竟然可以再次出入這個儲備倉,真不知是上天對她的憐憫,還是懲罰?
紀永靈想了想,手指點擊屏幕,發送指令,立刻奶粉所在的倉位智能轉運車開始啟動,很快轉運車送來了一箱奶粉。
紀永靈看著這些奶粉是又驚喜又為難。喜的是,儲備倉真的還在,裡面的東西也在,她還可以管控儲備倉。為難的是,該怎麼解釋這些奶粉的來歷,怎麼將其帶出去呢?
「靈兒、靈兒。」賈蓉花急切地叫道。
「哦,娘,怎麼了?」紀永靈回過神來,應道。
「這丫頭,是不是嚇壞了,怎麼無故發起呆了呢?」賈蓉花一邊示意紀滿川來看看,一邊說道。
其實,紀永靈在儲備倉待的時間並不久,但是在他人看來,她這具古代時空的身體卻在放空發獃。
紀永靈看著她娘,微微一笑,說:「娘,沒事的。我剛發了多久的呆啊?」
「就一會兒。咋啦,還想一直呆下去啊,小心變成獃子!」賈蓉花嗔道。
紀永靈心裡有了盤算,起身下炕,說:「我想起來割豬草的籠,被我落在山溝里了,我去拿回來。」
「別去,讓你爹去!」
「不行,爹不知道地方,而且我藏了東西在那個籠里,不能讓人發現。」紀永靈不等她爹娘回應,忙跑了出去。
其實,她只是想試試儲備倉。
她一口氣跑到割草的山溝里,找到昨天那個裝草的籠。她左手摩挲一下右手指環,人立刻出現在儲備倉,她拿起奶粉,人繼續停留在裝草的籠旁邊。
她拎起籠,再次摩挲指環,人仍是在山溝里,並未進去儲備倉,她再次摩挲,還是沒有進去。
她放下籠,摩挲指環,便立刻出現在了儲備倉。
她明白了,儲備倉的東西可以被她帶出帶進,但是屬於這個時代的東西,卻無法進入儲備倉。
在這個吃糠咽菜的時代,儲備倉的東西足以讓她,讓她家,甚至是成千上萬戶家庭吃飽穿暖,好好活下去。可是,這些東西不能隨便拿出來,不然等待她的可能是屍骨無存。
慎重,是活命法則。
回到家,紀永靈調整表情,試探地問道:「爹,娘,你們相信祖先會保佑我們嗎?」
「這丫頭。你以前不是說,祖先太忙,子孫太多,庇佑不過來,凡事還是要靠自己嗎?咋經歷昨兒的事,今有點神神叨叨的了。」紀滿川拍拍紀永靈的肩膀道。
「我不信鬼神,但是信奉祖先!」紀永靈狡黠一笑。
「好了,爹,娘,我和你們說個事情。這個事,很嚴重,一定要保守秘密。一旦被別人知道,別說我,咱家都沒活路的。」紀永靈換上不容置疑的表情,鄭重對著紀滿川和賈蓉說道。
賈蓉花立馬打了個寒戰,摸索著胳膊,說:「這丫頭,快別嚇娘了,趕緊說吧,爹娘保管不往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