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油盡燈枯
曲珊珊沖著江曉和許晴很勉強地笑了一下，那笑容里似乎藏著許多難以言說的疲憊與憂慮，隨後，她默默地在前面領路，帶著兩人朝著家裡走去。
他們所住的房子在一樓，樓道里瀰漫著一股陳舊的氣息，牆壁上有些地方的牆皮已經脫落，露出裡面粗糙的水泥牆面。
曲珊珊掏出鑰匙打開家門，輕聲說道：「江醫生，許醫生，請進！」
屋內的陳設簡單而樸素，傢具看起來都有些年頭了，沙發的邊角已經磨損，露出裡面的線頭。
客廳里擺放著一台老式電視機，屏幕上還有一些划痕，地上鋪著的地毯也已褪色，圖案變得模糊不清。
曲鴻遠正坐在客廳的一張舊椅子上，看到江曉和許晴進來，他試圖起身相迎，卻因身體的不適而略顯吃力。
江曉趕忙上前說道：「曲先生，您坐著就好，不必客氣。」
「想來你就是江醫生了，不好意思，江醫生，麻煩你特意跑一趟了。」
「沒事！」
就在這時，從衛生間里走出一位老者，雖已六十來歲的的年紀，但身姿依舊挺拔。
向後梳攏的銀灰色長發，寬闊飽滿的額頭，深陷的眼窩中，一雙眼睛卻依然明亮有神，眼角的魚尾紋如刀刻般深邃，訴說著歲月的滄桑。
身著一件深灰色的中式長衫，衣擺隨著他的步伐輕輕擺動，舉手投足間盡顯儒雅風範。
「譚老先生？」
江曉有些吃驚，這個世界真小，不管走到哪裡都能熟人！
原來譚樹成與曲鴻遠是多年的老朋友，聽聞曲鴻遠身體有恙，今日特來探望，順便診治一番。
「哈哈哈，江醫生，咱們又見面了，我剛還和鴻遠兄說起你，沒想到你這麼快就到了！」
譚樹成看到江曉十分高興，上下打量一番，發現他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氣質更加內斂，越發看不透的感覺。
「江醫生，一段時間不見，風采依舊啊！」
「譚老先生也是一樣光彩照人！」
兩人相視而笑，屋子裡的氣氛一下子變得歡快起來，譚老先生抬手一引：「江醫生，請坐！」
曲珊珊看著譚樹成和江曉，忍不住問道：「譚伯伯，你和江醫生認識？」
「認識，當然認識，咱們這位江醫生醫術非凡啊！之前我曾見過江醫生所開的一個方子，那用藥搭配和劑量把握簡直精妙絕倫。每一味藥材都被發揮到了極致，藥性良好且價格實惠，我自愧不如。江醫生對中醫的理解極為深刻，能精準地洞察病症根源，對症下藥，如此年輕就有這般造詣，實在是中醫界的奇才。」
江曉趕忙擺手，謙虛地說道：「譚老先生過獎了，我還有很多地方需要學習成長，進步的空間還很大！」
「江醫生不必過謙，我在中醫界沉浸多年，見過的年輕醫者也不在少數，但像你這般既有天賦又如此勤奮努力的實屬罕見。」
張佳插嘴道：「譚老先生，江醫生，你們倆就不要在這裡相互吹捧了，趕緊給我們曲董事長看看唄！」
江曉微微欠身，對譚樹成說道：「譚老先生德高望重，經驗豐富，還是您先診斷吧。」
譚樹成也不推辭，走到曲鴻遠身旁坐下，搭起曲鴻遠的手腕開始把脈，隨後又查看了曲鴻遠的舌苔、眼睛等部位。
彷彿是察覺到了什麼，臉上表情逐漸變得凝重！
曲珊珊在一旁焦急地看著，忍不住問道：「譚伯伯，我爸到底怎麼樣？」
譚樹成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意味深長地看了江曉一眼。
江曉也一直在仔細觀察著曲鴻遠，其實在進門看到曲鴻遠第一眼的時候，他就已經看出了些端倪。
曲鴻遠面色蠟黃中透著一絲青灰，就像被一層陰霾籠罩，毫無生機可言，眼神空洞而黯淡，彷彿失去了焦點，又似深邃的幽潭，平靜之下隱藏著無盡的疲憊與衰弱，整個人散發著一種油盡燈枯、行將就木的遲暮之感，生命的燭光在風中搖搖欲滅。
江曉心中暗嘆，看來情況比他預想的還要嚴重。
譚樹成這時緩緩開口道：「珊珊啊，你爸的病有些棘手，不過先別急，等江醫生也診斷一番，我們再商討對策。」
曲珊珊心中一緊，她雖然不太懂醫術，但從譚樹成的表情和話語中也能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
江曉走上前，先向曲鴻遠微微點頭示意，然後輕輕握住他的另一隻手腕開始把脈。
脈象微弱且時斷時續，猶如即將乾涸的溪流在艱難地流淌，又似風中殘燭的火苗，隨時可能熄滅。
呼吸淺而緩慢，似乎每一次呼吸都要耗費極大的力氣，身體也微微顫抖著，彷彿在與某種強大的力量做著最後的抗爭。
曲珊珊忍不住再次問道：「江醫生，我爸到底是什麼情況啊？您就跟我說實話吧，我能承受得住。」
江曉緩緩鬆開曲鴻遠的手腕，眉頭緊鎖，臉上露出一絲為難之色，嘴唇微微動了動，卻一時不知該如何措辭。
曲鴻遠一臉安詳，緩緩抬手把曲珊珊叫到跟前。
曲珊珊見狀，趕忙半跪下來，湊近曲鴻遠。
曲鴻遠輕輕撫摸著曲珊珊的頭髮，聲音雖微弱卻透著平靜：「珊珊啊，其實，今天譚老先生和江醫生不來，我也知道自己的身體是什麼情況。我這一輩子，在商場上拼搏奮鬥，也算經歷了風風雨雨，如今這身體，就像一盞快燃盡的油燈，是時候該熄滅了。」
曲珊珊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她強忍著不讓淚水落下，哽咽著說：「爸，您別這麼說，江醫生和譚伯伯一定會有辦法的。」
曲鴻遠微微搖了搖頭，繼續說道：「孩子，生死有命，有些事我們得坦然面對。我走之後，公司的事情你要多上心，雖然你是個女孩子，但我知道你有這個能力。那些跟著我打拚多年的老員工，你要善待他們，他們都是公司的功臣。還有，家裡的一切就都交給你了，你要照顧好自己。」
曲珊珊再也忍不住，淚水奪眶而出，她緊緊握住曲鴻遠的手：「爸，你別這樣說，你會長命百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