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
如納蘭鏡聞所料,從災患開始到現在,地方官府並沒有做出一點行動,任由百姓凍死的凍死,餓死的餓死。
關鍵是,京師一點都沒得到消息,一個地方官府能如此囂張,那麼就是有人庇護,徐州的官府庇護四城,說不定再往上,依舊有人。
城門早已打開,百姓流離失所,納蘭鏡聞一行人的到來也無人察覺,他們隨便找了個尚且苟存的客棧住了下來。
納蘭吟打開窗朝下看,入目所及皆是屍骨,也沒人收屍,冬天也不會臭,納蘭吟又把窗戶關上。
納蘭鏡聞給自己換了身輕便的衣服,納蘭吟就坐在桌前撐著臉看。
「姐姐要出去嗎?」
納蘭鏡聞將千絲刃牢牢系在了手腕上,聞言瞥了他一眼,「今晚你好好待在房間別出門。」
「姐姐不打算帶吟兒一起去嗎?」
「聽話。」
納蘭鏡聞的聲音重了些,又道:「把你身上的衣服換下來,沾了雪都濕了。」
納蘭吟勾唇,走到她面前環住她的腰,「姐姐幫我換。」
納蘭鏡聞神色平靜地將人推開,「換好就下來吃飯。」
她說罷,轉身出了門。
柳清序已經收拾好了在樓下等著,看到納蘭鏡聞下樓立即站起身,欲言又止。
納蘭鏡聞抬手示意她坐下,「我知道你想回去看看,但現在不是合適的時候。」
柳清序神情黯然,「過了那麼久才回來,也不知道娘會不會怪我。」
「你娘不會怪你,她只會欣慰,你沒有意氣用事,而是跨過千山萬水找到我,她一定會為你驕傲的。」
柳清序看著納蘭鏡聞,眼眶發熱,卻是笑了出來。
納蘭鏡聞倒了杯茶水遞到她面前,「等晚些時候,我陪你一起去。」
柳清序一驚,「您也要去?」
納蘭鏡聞點頭,「你沒功夫,若是他們派人在你家蹲守,你該如何?」
「斬草不除根的道理,你不會不懂。」
柳清序愣了愣,苦澀點頭。
「我只是覺得,我現在明明什麼都沒有,您還這麼幫我,我不知道該如何報答您了。」
她現在這副模樣,都快讓納蘭鏡聞忘記她之前是個嘴毒暴躁的女子了。
「以身相許就行。」
納蘭鏡聞神色平靜地說出這句話,柳清序知曉對方的意思,深吸一口氣,眸光逐漸堅定。
「好!」
「我不準!」
納蘭吟快步上前,坐在了納蘭鏡聞身邊抱住她,虎視眈眈地看著柳清序。
「我不允許!」
「你們不能在一起!」
柳清序默默移開視線。
納蘭鏡聞不信他不知道是什麼意思,抬手給了他一個爆栗,沉聲道:「胡說什麼?!」
納蘭吟瞪她,「你都沒對我說過這種話!」
他說著,又轉頭看向柳清序,警告道:「你離姐姐遠一點!」
柳清序欲哭無淚,表示冤枉啊,但又不好跟一個男子計較什麼,剛剛悲傷的氛圍被他一打岔,全散了。
納蘭鏡聞將人強行從身上撕下來,「坐要有個坐相。」
納蘭吟如今性子比之前活潑了許多,不再死氣沉沉的,動不動就想拉著納蘭鏡聞一起死,倒是許久沒說過死這個字了。
他扭過頭,同納蘭鏡聞賭氣,「所以姐姐根本不在乎吟兒對嗎?」
「行了,別裝了,好好吃飯。」
她拉過納蘭吟的手,還是冷冰冰的,微微蹙眉,「你身子還沒好?」
納蘭吟眼神閃了閃,抽回了手。
「快了,只是這天氣太冷,引發了之前落下的病根而已,不礙事。」
納蘭鏡聞沉默,納蘭吟之前在宮中確實吃了很多苦,落下病根很正常。
「等回去后,讓凄山幫你看看。」
柳凄山醫術精湛,治納蘭吟的應是足夠的。
納蘭吟不知想到什麼,臉色不是很好,想都不想就回絕了。
「不用了。」
「為什麼?」
納蘭鏡聞知道納蘭吟對她身邊人有敵意,但這不是理由。
納蘭吟還是不肯鬆口,無所謂道:「我沒事,反正那麼多年都過來了,早就習慣了。」
那麼多年所受的苦被他一筆帶過,說得無比輕鬆,就好像受苦的根本不是他一樣。
納蘭鏡聞聞言,語氣軟了幾分。
「聽話一些,回去后你就住我那。」
納蘭吟突然轉過頭望向她,眼睛都亮了,「姐姐說話算話?!」
「前提是,你要讓凄山幫你調養身子。」
只是要辛苦凄山了,她會補償他的。
納蘭吟蔫了下來,沉默半晌,最終點頭同意。
「好!」
納蘭鏡聞又囑咐了柳清序一些事情,小二很快端著最後一道菜上來,雖說都是些素菜,可如今城中災患,能吃的東西幾乎沒有,也不知道這家客棧是哪來的吃食,還在災民肆虐的情況下,存活至今。
這家店的老闆應該是有些手段的。
納蘭鏡聞心下思索一番,叫住了小二,從兜里拿出一錠黃金放在她面前。
「可否請問一些問題?」
小二眼睛都亮了,看了看周圍,然後不動聲色地將金子揣入袖口。
「您說,我一定知無不言!」
「這災情已經這般嚴重了,官府為什麼還不開倉放糧?」
小二聽罷,臉色有些古怪,小聲道:「其實最開始,官府是有施粥的,洪城山上有山匪,每次施粥,過不了多久那些山匪就能收到信,帶著人來把攤子砸了,甚至還放話說,要是官府再敢施粥,她們見一次砸一次,若是不聽話,連官府一塊砸!」
柳清序沉了臉,「這麼猖狂,官府不管?」
小二一拍手,「怎麼敢管啊?就那群酒囊飯袋,都不夠人家打的,就只能人家說什麼就是什麼了!」
柳清序聽著來氣,「那陳家呢?她們也不管?」
畢竟現在做生意的,誰不想掙個善人的名號?腌臢之事做多了,便總是格外在乎那些虛名。
柳清序說的陳家,就是洪城首富,一直讓柳家排行萬年老二的陳家。
小二撇撇嘴,「她們?現在災民那麼多,哪有人會那麼善良,要說最開始的時候,陳家也和那些官府的人一樣,裝模作樣做好事,把樂善好施的名頭按在自己的頭上,可那粥啊,基本全是水,米都看不到幾粒。」
「後來災民越來越多,成本越來越高,她們一下子就變了嘴臉,讓人有多遠滾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