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四章
阿年低垂著眼,指尖輕輕摩挲著手腕上溫涼的鐲子,看不清神色,不知道在想什麼。
許久,他才抬眸,在納蘭鏡聞有些疑惑的眼神下,輕墊腳尖,在她臉頰上親了一下,雖隔著面紗,卻仍能感受到他嘴唇溫軟的觸感。
納蘭鏡聞有一瞬間的怔愣,隨即立馬後退兩步,猛地攥住他想要拉住自己的手,沉聲道:「你做什麼?!」
阿年被她嚴肅的神色嚇得瑟縮了一下,眼睫顫顫地看著她,眸若秋水瀲灧,像是一隻受驚的小鹿,手腕被牢牢攥住,動彈不得。
「姐姐……不喜歡嗎?」
語氣無辜,染上了顫意。
「你跟誰學的?」
納蘭鏡聞第一次沒有對他可憐的眼神心軟,反而眉眼凌厲,沉聲質問。
她力道極大,阿年感受到疼痛,眼中浮現盈盈淚水,眼尾暈出一抹淡淡的紅,他下意識想抽回手,可在她的逼視下寸寸卸了力。
他驚惶無措道:「是……姑姑說的……」
「姑姑說,親臉就是謝謝的意思……」
「我不是故意的,姐姐要是不喜歡,我下次不會了……」
納蘭鏡聞眉頭緊皺,並未因為他的解釋而鬆開。
「她為什麼和你說這個是謝謝的意思?」
蕭從鈺在教些什麼?是不是他想要謝謝誰,都可以親別人一下,男子還好,若是其他女子呢?
納蘭鏡聞聲音中都帶上了隱隱的怒意。
阿年被手腕上的疼痛逼得落下淚來,淚珠簌簌而下,可憐見的。
「我,我看他們都是這樣的,所以,所以我才問姑姑……」
「姐姐不要怪姑姑,我再也不這樣了……」
「對不起……」
納蘭鏡聞聽懂了,他看到別的男子也是這樣親自己的妻主的,他不明白為什麼要這樣,所以才去詢問蕭從鈺,偏偏蕭從鈺又不好說,怕他學了去,只能說成是為了感謝。
可誰知這人還是學到了,並且付之於行動。
教育的缺失……
她在現代時,那些家長學校也是如此教育孩子的,絕口不提與性相關的話題,哪怕孩子問了也用另一種解釋掩蓋過去,從而讓孩子們越來越好奇,又或者相信了那些解釋,從而跟著學。
納蘭鏡聞沉默,看著他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直到感受到掌心下那微微顫抖的手腕,她才驚覺回神,鬆開了他的手。
那蒼白脆弱的手腕此刻纏繞上一圈圈鮮艷的紅痕,格外的刺眼,甚至有些地方已經泛著青色,她不禁有些懊惱,忘了他同自己身邊男子不一樣,這般弱不禁風。
她拉過阿年的手,將玄力聚集在掌心,低頭輕輕替他揉著手腕上的痕迹,頭頂傳來少年有些壓抑的啜泣。
「姐姐……對不起……」
納蘭鏡聞抬眸看了他一眼,緩和了聲音。
「不用道歉。」
她頓了頓,「以後不可以對別人這般了,明白嗎?」
「……可,可姐姐不是別人……」
納蘭鏡聞噎住,沒有說話,只聽那人繼續斷斷續續道:「姐姐對我好,我沒有其他可以謝謝姐姐的……」
「我也沒有這般對別人,我只親過姐姐……」
「姐姐不是別人……」
他們在路上這一個月,他每天都和納蘭鏡聞相處,他知道的,納蘭鏡聞只是看著面冷,可是對身邊人都是一視同仁的,也很好說話,也很照顧自己,即使納蘭鏡聞不說,他也知道的。
蕭從鈺最開始也怕她,可後來發現納蘭鏡聞並不是自己想的那樣,也就不似最初那般,總隔著距離。
阿年啜泣著,所有的委屈和哽咽都化為了那綿綿無盡的淚水。
納蘭鏡聞第一次見到淚水那麼多的人,彷彿怎麼擦也擦不幹似的,都快要將人都哭幹了。
她擦著他的眼淚,輕嘆了口氣,「你不可以再這樣,這種動作你以後只能對你的妻主做,其他人都不可以,哪怕是我,明白嗎?」
阿年淚水漣漣地望著她,「我會有妻主嗎?」
納蘭鏡聞替他擦眼淚的手頓了頓,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等到他回到白及,婚事就不由他作主了,到時候怎麼選入宮的女子,都不是他能決定的。
沒聽到納蘭鏡聞的聲音,阿年繼續道:「姑姑說,妻主就是可以陪我一輩子的人,我不喜歡別人陪在我身邊,可若是那人是姐姐……」
「阿年願意的。」
納蘭鏡聞抬頭便撞進那雙瀲灧的雙眸,清澈的眼底凝著認真之意,沒有在說假話。
她收回手,移開眼。
「成婚一事需要慎重考慮,不能夠如此武斷,你要選擇一個很好的女子,能一輩子守你護你,待你好的。」
「可姐姐不就是嗎?」
他聲音中有著疑惑,「姐姐待我很好,這一路上都守著我,護著我,不正是姐姐口中很好的女子嗎?」
納蘭鏡聞第一次在他這連續幾次啞口無言,說了那麼多,倒是被他繞進去了,這人當真是純潔到不可思議,很難想象天底下還有這般純凈剔透的人兒。
她知道多說無益,只是道:「你還小,不是該想這些的時候,我們走吧。」
這裡不知何時已經被清場,只留下他們兩人,納蘭鏡聞無意給老闆造成負擔,便帶著他離開了。
今晚的街上無比熱鬧,各色的花燈點綴在街道兩旁,混雜著小販的各種叫賣聲和吆喝聲,路上行人大部分是女子陪著夫郎出來逛街,也有帶著老人孩子的,孩童嬉笑打鬧,期間還夾雜著鑼鼓聲,黑夜籠罩下的小鎮比白日的喜慶氛圍更加濃厚,當真是個闔家團圓的日子。
納蘭鏡聞走在前面,阿年便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到底是怕他走丟跟不上,還是停下腳步等他。
阿年沒有注意,一下撞到了她堅硬的後背,他輕呼一聲,揉著腦袋淚眼朦朧地抬頭看她。
原以為納蘭鏡聞會怪他,剛想道歉,一隻暖和的手溫柔地撫上他的額頭。
「疼不疼?」
他下意識搖頭。
「不疼。」
納蘭鏡聞看了眼,就那麼輕輕撞一下,他的額頭還是浮現起了淡淡的紅印。
她沒多說什麼,只是將手遞給他。
「拉著我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