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擁抱」死亡
艾爾斯大陸東北部地區,百餘號人類士兵正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穿梭於一片幽暗密林。他們穿戴了整套銀色帶頭盔無面罩重甲,左臂固定著一面表層刻有十字紋飾的圓盾,右手緊握一柄通體透著黯淡金光的制式長劍。
這些裝備精良的士兵當中,一位身著鐵甲、披著件深紅樸素無紋披風,頭戴頂部帶有紅纓裝飾的頭盔,樣貌成熟而英俊、看起來大約三十歲的黑髮黑瞳頭領男子聽見眾部下的呼吸變得愈發紊亂,覺察到大家恐慌情緒加重便沉聲喝道:
「小夥子們都給我穩住,保持警戒,我們就快接近那些『死人』了。」之後,身上散發的實力氣息為二階巔峰的黑髮纓盔男子指揮隊伍迅速收攏陣型,排成了更為緊密的戰陣。
他督促士兵們一邊保持隊形、一邊緩步朝前方未知的黑暗繼續推進。這片幽暗密林除了眾士兵的輕微呼吸聲;他們身上的鐵甲,隨肢體活動發出的摩擦聲;還有他們的戰靴踩過地面枝葉產生的響動,再無其他動靜。
士兵們周圍皆是一片漆黑的死寂,黑暗之中逐漸瀰漫起不祥的寒氣。黑髮纓盔男子身旁的一個年輕小兵,忽然非常擔憂地扭頭詢問:
「貝爾斯百夫長!我們是不是太過深入那些死人的地盤了啊,要不我們撤——」被稱作「貝爾斯」的黑髮纓盔男子在保持警戒的同時,也不滿地緊皺眉頭,打斷了對方發言:
「閉嘴!奧科爾,我們只有徹底消滅這一小股死人隊伍才能撤回博欽城。它們並不比我們強到哪去,只是不怕傷痛罷了。」他話音剛落,裹挾著森白寒氣的凌厲矢雨就猛然從百人大隊前方的密林暴射而出。
重裝劍盾兵們大都條件反射地壓低身形,將圓盾及時擋在胸口或是頭部前,成功抵禦了敵人的死亡齊射。但也有好些人被不幸擊中並很快死去,他們的皮肉會在短時間內被詭異綠紋完全腐蝕,變成大灘深綠膿水。
哪怕被亡者之箭射中的不是要害部位,箭頭包含的微量死亡魔力也會迅速要了這些無魔法保護的戰士的命。
貝爾斯高舉左臂圓盾,驚險抵禦住數支向頭部飛來的箭矢后強頂矢雨攻勢將盾貼在身前快步奔跑,氣勢如虹地震聲怒吼:「全體衝鋒,小夥子們沖啊!」「唔噢噢噢噢噢——」
眾人類士兵隨即爆發出振奮的咆哮,舉盾護頭或擋於胸前、揮舞制式長劍,追隨頭領向黑暗中的敵人發起衝擊。而敵方射擊部隊的前鋒掩護者,也很快帶著嘎吱作響的骨骼摩擦聲湧現而出:
這些輕裝骷髏兵骨架通體呈森白,空洞眼部冒出忽閃忽閃的幽綠光芒;頭戴圓頂暗銀鋼盔,胸部套了件刻有骷髏頭圖紋的銀色胸甲,腳穿暗銀短戰靴;左手臂綁了一面刻著鐮刃圖案的正方銀盾,右手緊握一柄布滿粗實尖錐的暗銀短柄戰錘。
眾多輕裝骷髏兵衝到對本方的出現驚惶不已的部分重裝劍盾兵們面前,一錘將後者擋在跟前的盾牌砸凹。再趁對手左臂盾牌被彈開、來不及揮劍反擊,就一記橫掃撕爛他們的胸膛;或是直接豎劈捶爆他們的腦袋。
但這些人類戰士很快緩過勁來,怒瞪雙眼,頑強抬盾格擋骷髏兵的猛力錘擊。並在激烈纏鬥中伺機刺穿它們隱藏於胸甲之下,被胸腔骨骼護住的能量核心。他們也會優先斬斷輕裝骷髏兵的持錘右手,再捅穿其要害。
百夫長貝爾斯面不改色聆聽周圍此起彼伏的同胞喊殺聲;亡者的陰森狂吼聲;劍錘相交的激烈碰撞聲等動靜,小跑著舉盾擋住了面前一個輕裝骷髏兵狂暴斜劈的戰錘。
緊接著,他揮劍橫斬輕易反制了它倉促的上挑,最後打出閃電突刺一下擊毀它胸口的核心。這骷髏兵眼中的綠光隨即消逝,身子骨也散了架。
但又有三位它的同類一前兩后地沖了過來。貝爾斯放低身勢朝右側身抬盾,狂奔著野蠻撞翻了跑在最前頭的敵人。他不等它掙紮起身,便單膝跪下反手一捅擊穿其胸膛。
「嘁,你們還不如我當年做角鬥士時應付的敵人呢!」
單膝跪地的黑髮纓盔男子,輕蔑嘲諷著往左抬盾擋住左邊敵人的豎劈,並連忙用長劍朝右飛挑、彈開另一個敵人旋風掃來的短柄戰錘。
他接著緊急後退,與兩個聯手的敵人拉開距離,瞅準時機猛地飛起一腳將左邊那個輕裝骷髏兵踹翻老遠;再後仰身體,避開右邊骷髏兵的錘掃然後鯉魚打挺起身,斜上刺穿了它的要害核心。
狼狽翻倒在地的左邊骷髏兵,隨後也被剛乾掉它同伴的貝爾斯砍得骨架全散。位於黑髮纓盔男子右邊附近的一位魁梧大漢士兵正與跟前敵人激烈搏鬥,就驚恐地發現一小簇寒氣銀矢忽然朝自己呼嘯射來。
被嚇得臉色煞白的大漢士兵連忙用圓盾護住腦袋防禦死亡箭矢,倉促應付跟前敵襲。與他對陣的輕裝骷髏步兵,三下五除二瓦解了其疲弱的攻勢,舉起短柄戰錘砸向他的頭部。
事先就覺察到這邊戰況的貝爾斯,剛好消滅倒地對手騰出空閑。「喝哈!」他果斷抬盾猛撞過去逼退了這骷髏兵,再追擊上前一劍將它「攔胸斬斷」······敵我雙方兵器與護具的響亮碰撞聲,在幽深密林中持續迴響了一個多小時。輕裝骷髏兵們一度把人類百人隊殺得連連後退。
但後者經過艱苦鏖戰,還是成功擊退前者的兇猛強襲。高舉武器興奮歡呼起來的倖存重裝劍盾兵,開始在百夫長貝爾斯的帶領下追擊有序後撤的敵軍。他們透過輕裝骷髏兵潰散陣線的間隙——
清楚瞧見了先前從半空降下奪命銀矢的敵人模樣:這些「銀骷髏射手」都是大塊頭,身著一整套輕薄的暗銀護甲、包括一頂帶鼻擋的頭盔;腳穿生鏽中筒戰靴,背後背了個大型棕皮箭筒、左手拿著一柄銀白長弓。
貝爾斯一邊舉劍劈砍難以抵抗近身打擊的銀骷髏射手,一邊大笑著鼓舞同伴繼續打起精神奮戰下去。其他重裝劍盾兵紛紛以熱烈的高呼聲回應統帥號召,繼續忍受疲憊,鬥志高昂地在散落著同伴屍體與敵兵碎骨的黑暗密林殊死搏殺。
然而,勝利的降臨並沒有他們想的那樣簡單。幾十頭「汲魂女妖」,也就是外表猙獰扭曲的怨靈,突然從地面尖聲哀嚎著冒了出來。
汲魂女妖通體呈淡青幽化狀,身「穿」看起來破破爛爛的幽化連衣裙、沒有雙腿;它們眼睛全白,表情極其猙獰,有著散發出濃郁青霧的幽魂之爪、幽化長發無風自飄。
因為汲魂女妖擁有「可穿透任何實物」的幽化體質,所以銀骷髏射手們能毫無顧忌地拉弓射擊人類戰士。黑髮纓盔男子眼疾手快向下斬斷了一支射向自己大腿的銀矢,再抬盾抵禦朝頭部飛來的另三支死亡長矢。
隨後,他朝一個飄浮逼近的汲魂女妖發動雙重交叉斜斬。女妖的幽化之軀一與黯金劍身接觸,便「噼里啪啦」地短暫顯現淡金灼痕。
「呃嗚嗚嗚嗚!」但她只是被迅捷劍斬遲滯了行動,未被輕易消滅。貝爾斯之後接續的一記突刺,則跟戳中空氣般不起作用。
這汲魂女妖逮住機會瞬間化作一大團暗青幽霧狠狠滲入貝爾斯身體,不出三秒就重聚原形出現在他身後。貝爾斯咬牙強忍幽冥寒氣穿越身軀,帶來的異樣冰寒和疲憊感回身揮劍橫掃,幸運地擊中並摧毀了對手。
他接下來剛在混戰之中劈碎一個銀骷髏射手,一支銀矢就突然從前方射向他的腦袋。由於實在來不及用盾防禦,貝爾斯只好條件反射般地側頭躲閃。紅纓頭盔隨即被擦頭飛過的流矢衝勁擊爛了一大塊。
雖然腦袋只是險些被擊穿,但就這麼被附著冰冷魔力的箭矢零距離擦過,他仍不免感覺頭疼得厲害······當這股密林中的敵兵總算被剿滅殆盡,存活下來的士兵們都揮舞兵器歡呼起來。
戰鬥正式結束后,貝爾斯不再硬撐,痛快地癱倒在了散落著白骨和碎屍的草地上休息。他神情痛苦地急促喘氣、翻著白眼,竭力在渾身上下異常冰冷且酸疼的感覺之中保持意識清醒。
倖存的部下們及時從後方拉出兩大箱管裝凈化藥劑,給每位同伴都分發了一支。以便驅除各自體內受感染殘留的死亡寒氣。
貝爾斯解除疼痛后清點了本方的倖存人數,組織部下稍作休整,還將犧牲戰友的感染屍體集中焚燒防止他們「死而復生」。
正當他們打算凱旋返城時,激烈翻湧的森白寒霧忽然佔據了整片密林。更多眼冒綠芒的亡者士兵嘶吼著自林中濃霧走出,團團包圍了這些人類戰士!但百人小隊的倖存者仍舊成功突破封鎖,搶在黑壓壓的死亡軍團之前趕回博欽城的東城門。
貝爾斯和寥寥數位殺出重圍的麾下士兵奮力捶打緊閉的城門,朝城牆上亂作一團的衛戍軍同胞大聲呼喊著要求進城,卻被冷酷地拒之門外。
浩浩蕩蕩的亡者軍隊在推進到離城門不遠處時,不知為何全部停下了步伐,就這麼用空洞的眼神掃視城牆上下渾身發抖的人類士兵。
此等死亡壓迫下只有貝爾斯能咬牙切齒地怒瞪敵人,壓低身形橫過盾牌,劍鋒朝前抬起劍、作出預備進攻姿態。
緊接著,一陣鋪天蓋地的幽綠氣浪自死亡之潮後方湧向了城牆。除貝爾斯以外,被氣浪波及的所有人突然都驚恐嚎叫著丟盔棄甲,抱頭鼠竄。
有很多城頭的衛戍士兵莫名其妙主動跳下高聳的城牆,摔成了肉醬。「這、這,他們在搞什——」「噔噔噔噔噔噔噔!」不待懵逼的黑髮纓盔男子從接踵而至的變故中緩過勁——
一頭力量氣息高達八階巔峰、身上持續散發出不詳幽綠氣浪的龐然大物,便從戰場後方飛奔而至:這是上半身為女性人形、下半身則是變異蜘蛛軀體的「地穴蛛母」。
她長著八條上粗下尖,且分佈著密集尖刺的黑綠相間蛛腿;下半蛛身的腹部有個可怕的銀骷髏頭圖紋。地穴蛛母雙瞳血紅,頗長的獠牙反射出凜冽冷光;頭部長著飄逸銀髮,和外型頗像皇冠的黑綠凸起物質。
她巨大的漆黑鬼爪被幽綠死亡魔力縈繞,身體各處由漆黑角質鱗膚嚴密保護。蛛母擁有妖艷的容貌,而且豐滿胸部只被鱗膚遮住下半部,露出了慘白的「北半球」和大片肩部肌膚。
此等強大而尊貴的死亡生物,眼見居然還有個卑賤的普通人類未受恐懼光環影響毫無逃跑或自盡之意,便憤怒地齜牙咧嘴朝他奔去。
地穴蛛母高抬起前肢,企圖利用足尖將貝爾斯從頭到腳紮成肉串。但她剛高抬起小腿,面無懼色的貝爾斯便突然衝到對方身下——將黯金長劍深深捅進了對方短暫暴露的下腹部。
「嗷嗷嗷呃,嗚啊啊啊啊啊啊!」蛛母凄厲的臨終嘶吼響徹雲霄,她渾身劇烈抽搐著轟然倒地的同時,貝爾斯也被其腹部傷口噴涌的黏糊深綠毒血腐蝕得渣都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