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鷸蚌相爭
當初離開櫟陽時,韓翊就曾收到過小柒轉達的要他把大批鹽巴和布匹由宛城轉塞上再到匈奴的命令。
當時他就覺得非常地繞。
燕趙及齊地代地產的布匹足以滿足塞外的需求,把齊地的海鹽送到匈奴,可以節省大筆的運輸費用。
不管怎麼看,都覺得漢國這麼做多此一舉。
韓翊看了兩眼松子,心裡有點心疼浪費掉的,沒好氣地說道,
「要不,你帶著大伙兒把這些個物件送到匈奴單于手上。至於金鎰嘛,除了本金,應有的利潤是多少,你到時候給到我手上,我轉給漢王就是了。」
這些年松子在邯鄲受的苦可沒有白受,無論韓翊怎麼不痛快,她都能平心靜氣地聽著受著,微笑著應對,
「敢情這個好。我一路上跟著你,還替你掐了好幾撥尾巴。
像他們這撥人這樣沒經驗的,即使到了塞外馬失前蹄也很有可能。
讓我來押,反而更安全點。」
松子的話讓韓翊吃了一驚,這一路上,他光顧著琢磨怎樣把軍市令從他喪子的悲痛和魔怔中拉回來,竟然破天荒地沒覺察到如此重大的危機。
「這可是漢王的物件,誰敢攔阻?」韓翊說了見到松子以來最正經的一句話。
「你還不知道吧?自從成皋失守以來,楚國那頭也回過味來,他們不斷地襲擾漢國在東邊的商隊,劫略掠了大批的物資和金銀。
後來,莫說是像你的這樣明確有漢國標識的,就算是像我這樣頂著漢國家眷句號的,生意也多有不順。
前頭我奉單于之命從齊地買了好幾批鹽,每次都不到塞上就被不明身份者搶略掠一空。
沒辦法,單于同時修書漢王和楚王,請他們幫忙護道。漢王還好一些,說只要賣給漢國足夠多的駿馬,其他都不成問題。
但是那相楚王,唉——」
韓翊一聽背後有事,本著避坑的目的,他耐心地聽了下去,
「他接到單于的親筆書信后,非常有風度地微笑著說,
『本王只管打仗,這些個後勤的事,都是王叔在管。本王再寫一封親筆的書信,你一併拿去給他看,讓他處理。』
本以為這樣就好了。誰知道項伯那廝,跟大街上到處吃白食的無賴一樣,他是笑都懶得笑,直接給警告,說是項王在外征戰辛苦,我等商賈當多為前線出錢出力才是本分,還說是,如果單于能保證匈奴從此不與漢國做生意,楚國哪怕是派軍隊,也要保證鹽巴送到塞外。「
韓翊聽著覺得好笑,這種事,有討價還價的么?匈奴單于沒有趁著楚漢兩國斗得疲軟這當口趁人之危,已經很不錯了。
「然後,我們單于大筆一揮,就送了三千匹好馬到韓翊的帳下。
人家劉邦二話不說,按正常價給結的賬。」
這麼一比較,劉邦和項羽之間的高下立現,如果把韓翊和匈奴單于掉個個兒,韓翊的心裡也更傾向於劉邦一些。
不過,這些個上位者之間的心思,豈是他一個小小商賈能揣度左右的?
「誒,松子,你也算是我們漢國的媳婦,你倒是說說,經過了這麼一遭,單于他老人家是不是就會和劉邦聯手,早點把楚國治服帖?」
韓翊倒是想華夏早日一統,這樣,天下太平,百姓不用受那顛沛流離之苦,他在關東的商道也不用像現在這樣,時斷時不斷的,時不時那些夥計的生命還得不到保障。
「這個嘛——」
松子跟韓翊打起了啞謎,她也能理解韓翊心裡的苦悶。
「你急個啥?受影響的又不只是你。楚國那頭,項伯那個臭不要臉的,時不時地派出他手底下的那些個畜牲,到我這來揩油打秋風。
我手底下人掙的金鎰,竟然被他們揩去了多半。
就這樣,我都沒急,你急個啥?」
韓翊再看了她兩眼,不過是半年多的時間不見,松子比先前清瘦了一圈不止,像她這種沒心沒肺的人,能瘦下來委實不易,就知道這段時間以來她過得很不如意。
他沒有作聲。
「也不怕告訴你,我們單于以前,是劉邦和項羽兩邊吃。總的來說,賣給劉邦那頭的戰馬數量是賣給項羽的兩倍還多。
我們匈奴的馬匹,要怎樣才能值錢?告訴你,得南邊打起來,人腦袋打起狗腦袋,打得越慘烈,我們賺得才越多趙穩。
懂不?」
原來匈奴吃的是華夏這頭的人血湯餅。匈奴快要一統塞北了,他們自己在統一過程中也有損失,他們要靠南邊的戰事來養他們的元氣。
還真是沒有永遠的兄弟,只有永遠的利益呢。
「彭城那頭不是要與你們切割了嗎?這下可好,你們只剩下你們自己,還有不完全的漢國了。」
韓翊的口齒前所未有地利索起來,他心裡有一個不好的預感,如果華夏只剩一個漢國,一統草原的匈奴,遲早與華夏國摩擦不斷。
到那時,韓翊這頭開始了沒多久的馬匹生意,也將受到挫折。
「那個不打緊,只要漢國還沒有統一南邊,項羽那頭找上匈奴是遲早的事,那時候,開價碼的就是我們,我們會賺得更多。」
松子說這話時自信心滿滿。
「然後呢,要是項羽和劉邦之間的平衡被打破了,你們再下場讓我們這頭再打得難捨難分?」
韓翊很不滿。
秦末陳勝吳廣起事前,華夏這頭,處處炊煙相望,人煙還稠密得很。
最近個一年半載的,韓翊從曾經無數次走過的村落再次經過時,殘垣遍地,十室九空,那情形慘不忍睹,就這,他們還要華夏這頭沒完沒了地打下去。
「差不多。」
「我們這兒現在差不多都沒人了,再打下去,你是要南邊處處是荒冢你們才甘心?」
韓翊的話里滿是悲憤,一向善於察顏觀色的松子在此時卻絲毫沒有顧及到他,
「南邊如此地肥美,南邊沒人了,我們匈奴,可以放牧。風吹草低見牛羊說的是我們塞北。到時候,南邊的青山綠水之間,也滿是白得像雲朵一樣的羊群和滿地賓士的駿馬,該有多美,你想象得到不?」
韓翊的心堵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