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蘇醒的屍體
咯,咯咯咯咯——
那是王閩骨頭摩擦、碎裂的聲音。
這樣可怕的勁力,讓黑夢中只有普通人身體素質的他,毫無還手之力。
一隻手臂的骨頭被徹底扭斷,小腿在跌下台階的過程中,以一種非人的角度彎折著,左邊肋骨應該也斷裂了幾根,胸口被一隻大手狠狠地擠壓。
一絲絲血水從王閩的嘴角里不斷流出。
想起來了,從黑夢帶來的恍惚中清醒過來,王閩想起了之前的遭遇,想起了自己的計劃。
用鬼拂塵獲得一點喘息的時間,隨後利用斷裂旗杆徹底破開厲鬼身上的靈異防護,並使用鬼墨侵蝕厲鬼,不給拼合的屍體一點機會。
只是,情況怎麼會變成如此了?
老人的屍體理應被鬼墨侵蝕得千瘡百孔,連存在都不一定穩定,又怎麼會在黑夢中擁有這樣可怕的勁力了?
啪啪啪……
王閩垂死掙扎般,鬆軟的拳頭一下一下地捶打在腐朽老人的臂膀上,卻像是打在一根鋼筋上,沒能動搖分毫。
「該死……怎麼會……為什麼它在黑夢裡……會有這樣恐怖的力量,這根本就……不是一具屍體能夠擁有的。」
王閩的意識逐漸模糊,胸口的壓迫讓斷掉的肋骨刺入肺部,他已經無法呼吸,手腳都沒有力氣了。
「難道,我就要死在這兒了?」
他身上的肌肉抽搐起來,手掌用力撕扯著老人屍體的胳膊,一隻腳不住地在地上蹬了幾下,喉嚨像破風箱一樣發出「嗬嗬」的聲響,不斷地發抖。
很快,他整個人就不動了,眼球略微向外突起,直勾勾地盯著老人屍體半明半暗的臉龐。
不知什麼時候,王閩的屍體上鼓起一個個拳頭大小的水泡,越來越飽滿,將表層的薄膜撐得透亮,使他的屍體整體看上去像是肥胖了一大圈。
鼓起的水泡連成一片,並沒有向外噴發、拋灑,而是悄無聲息地脹裂開來,濃稠的液體像是臭水溝塑料袋裡的污泥,一股股濃稠地向外擠出,流入地面的陰影中,連同衣物一起消融不見了。
老人的屍體手下一空,身體猛然向前傾斜,一掌拍在了水泥地面上,發出一聲悶響。
失去目標,它茫然地抬起頭,看著寺廟上的牌匾,無神的目光有了些許波動,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一級級趔趄地走上台階,被門檻絆了一腳,撲倒在地上。
他掙扎著爬了起來,一直來到蒲團前,「撲通」跪倒在蒲團上。透過昏暗的光線,獃獃地看著最上方的王閩雕像。
「現在……是哪一年了。」
他有些痛苦地捂住臉龐,瞳孔和身體在不住地顫抖,額頭上的頭髮被一點點揪了下來。
「我,我已經死了啊。」
清凈廟的某個黑暗角落,深沉的黑色在裡面不斷涌動,逐漸凝聚成一個人形物體,像是被薄膜裹住了一般,四肢不斷抓撓和蹬踹著。
彷彿打破了某種界限,靈台上的一個牌位突然碎裂開來,短短几秒鐘的時間,卻好似經歷了幾十年的歲月,變得老舊朽壞。
噗!
王閩猛地從地上翻了起來,身上的黑暗如流水般褪去,呈現出清晰的體貌特徵,就連身上的衣服都保持著上一次的模樣。
對於王閩來說,在黑夢裡死亡的一瞬間,他的意識就被一股黏膩、冰冷和厚重的流體包裹,眼前失去了睜眼和閉眼的區別,黑暗和紅色血管一樣的東西重合在一起,像雷電一樣在「眼前」閃爍著。
隨之而來的強烈的窒息感,又讓他本能地掙紮起來,直到微弱的光線再一次透入眼中,整個人像是從深淵回到了水面上。
殘留的影響讓他整個人都不住地發抖起來,口水、眼淚止不住地往外流。
這是他第一次在黑夢裡死亡!
來不及止住身體的異樣,和思考這次死亡背後的含義,意識依然保持清醒的他明白眼前最兇險的是什麼情況。
當即身體一縮,翻滾躲進寺廟兩邊牆下的陰影里,屏住呼吸,小心地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裡移動著。
輕輕推了推,寺廟的後門緊緊關著,像是在門後面堆滿了石頭,紅漆木門是紋絲不動。
王閩也是不敢太用力推,怕門房的聲響吸引了門口老人屍身的注意。
緊接著,他又在黑暗中摸索了片刻,卻連趁手的東西也摸不到一個,只有冰冷的地磚和幾條桌腿。
他悄悄移動到黑暗邊緣,小心打量起廟門口的情況,估摸著自己和廟門之間的距離,最終還是放棄了強行衝出門外的想法。
「寺廟太小了,那個老人的屍體距離廟門太近,它只要轉個身,伸手就能碰到我。更何況它的速度遠超過我,正面對抗,我毫無勝算的可能。就算我真的衝出去了,也沒辦法在短時間內,找到足夠分量的趁手工具來解決它。」
更糟糕的是,王閩是在寺廟裡醒來,也是在廟裡復活的。
也就是說,極有可能,下一次在黑夢裡死亡后復活,也將會在寺廟裡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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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非老人的屍身主動離開,否則赤手空拳的王閩拿它完全沒有辦法。
最糟糕的情況。
他居然被厲鬼堵復活點了。
最主要的是,他完全打不過這具屍體!
「怎麼會,怎麼會如此了?這裡明明是黑夢,明明只是一具殘破的屍體,可它卻擁有這樣非人的力量,哪怕我拼盡全力也不可能戰勝它,只會白白送死。」
就在王閩急得快跳腳的時候,卻見到蒲團上的老人抬起前屈的身體,放下捂住臉龐的枯瘦手掌,環視寺廟裡的黑暗角落,喉嚨里像是卡著東西,沙啞地說道:「出來,我見到你了。」
「它能說話?」
王閩四肢著地,悄無聲息地往後退了一小步,沒有做出回應。
老人的屍體劇烈地咳嗽起來,像是要把氣管和喉嚨里的東西一起吐出來,胸口像是漏氣了一樣,呼呼地說道:「後生,趁我現在還是醒著,莫要我發了狂,過去殺你,才肯和我見上一面。」
王閩猶豫了一下,輕輕支起背,又趴回去。
如此反覆數次,終於一咬牙,調整好心情,慢慢從廟后的陰影里走出來。
反正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
老人的屍體歪過頭來,靜靜地看著王閩一會兒,說道:「小子,王幼明和你是什麼關係。」
王閩思忖片刻,緩緩說道:「我不認識什麼王幼明,只認得一個王天喜。」
老人點點頭:「就是他了,天喜是他的名。」
「沒有什麼關係,只是恰好同姓罷了。」
「看來天地銀行一脈還沒有絕啊。」
王閩看他似乎是沒有惡意的樣子,便試探著問道:「不知道老前輩怎麼稱呼?」
「路……路長盡。」似乎是很久沒和人接觸過了,老人說話也逐漸平順起來:「幾十年彈指一揮間,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可惜啊,可惜啊……」
遺恨、仇怨、悲苦……種種情緒雜糅在一起,似乎隨著這一嘆吐了出來,久久不能散去。
「後生,我幫不了你什麼,只能厚顏求你能解決了我這殘軀,別讓它成了禍害。」
王閩扯了扯嘴角。
說得就像我不想一樣,我那是不想嗎?我那是打不過啊!
王閩乾脆地說道:「我能在老前輩手下堅持到現在不被打死,已經是萬幸了。更何況,我手上根本就沒有能夠鎮壓前輩屍身的東西。」
「不用你鎮壓,現在的我不是我,也不是鬼……直接殺死我吧。」老人像是回憶起了什麼,又有些痛苦地捂住臉。
「老前輩,你也該知道,厲鬼是不死的,就算我在這裡解決了前輩,屍身里的厲鬼也會繼續復甦。」
「不,你不懂!」
老人抬起頭來,眼中竟有了幾分凶光。
蹭蹭,王閩往廟門口快速移動了兩步。
老人的眼神逐漸平緩下來,說道:「後生,看來你對陰墨知之甚少。在陰墨的夢裡,越是像鬼的東西,就越是清醒,就越接近人,我已經很久沒有這麼清楚地活過了。但我明明記得自己已經死了,是根本進不到這裡,但還是在這裡醒來了,說明我是一隻醒著的鬼。」
陰墨,是指鬼墨嗎?
還有越是像鬼,就越接近人是什麼意思?
還有醒著的鬼是什麼?他說自己是一隻鬼?
「不對,你身上的鬼還不完整。」老人突然抬頭看著王閩,又轉而說道:「都是一樣的,都一樣。」
王閩實在有些摸不清楚這具活過來的屍體,到底想要表達什麼。
不過總覺得不是什麼好事。
老人似乎也明白了自己說不清楚,沉默了片刻,說道:「後生,你可以把我當作一隻倀鬼,和鬼一樣,但又可以被殺死。我身上的厲鬼早就傳給後人,現在的我根本不是原來的我了。」
「只要你用那把兇器再殺我一次,我就會真的死去。」
王閩皺起了眉頭,雖然無法理解老人所說的內容,但是這並不妨礙王閩理解最主要的意思:
他可以被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