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八個名字

王閩一直在沙發上沒有動過，狹窄的宿舍和寬大的辦公室在腦海中來回切換，工友的吵鬧和辦公室人員的掌聲匯聚成一團，腐臭的人皮堆，漆黑的棺材，破爛的屍體，黑色的泥漿……等王閩清醒過來，已經是半夜了。

他縮成一團，一陣麻木感傳來，全身各個關節就像鏽蝕了一樣，動作緩慢，喉嚨里發出沉悶的「咯咯」聲，只剩眼珠在不停轉動。

足足過去一個多小時，王閩才勉強伸展開四肢，從沙發滾落到柔軟的地面上，脖子僵硬的扭轉，企圖站起來去摁桌子上的按鈕。

就在他努力移動時，辦公室的燈全都打開了，劉建鋒拿著一摞報告，走進房間。看到王閩倒在地上，連手上的東西也不顧了，趕緊跑過去要去扶他，一摸，發現王閩全身都硬邦邦的，關節根本及就掰不動。

劉建鋒什麼也不管了，對著桌子上的按鈕就一拳砸下去，兩個年輕人馬上就推門進來的。

「快！把他推到電梯！」劉建鋒拖著王閩僵硬的胳膊往門外拉，兩個青年在短暫的不知所措后，馬上行動起來，王閩直接被七八個人聯合抬上推車，火速送到了地下二層。

難以行動的王閩只看到一群白衣服圍著他轉來轉去，吵吵嚷嚷地不停說著各種聽不懂的話，但隨著劉建鋒的一聲大喝，所有人都乖乖地站住。

「安靜！成信，剛才一直看著，應該是發現什麼，你說說。」劉建鋒看著其中一個青年。

那個青年頂著黑眼圈，眼睛卻特別有神，他思索了一下：「我們之前的猜想應該不會錯，紙錢沒有完全消失，應該不是厲鬼復甦。可能……會不會是缺水了。」

在場的幾個人都呆了一下。

「試了就知道。」

他們用燒杯接了一杯水，將王閩的左手浸在裡面。繃帶和棉花吸水極快，王閩一整個胳膊都濕潤起來。

「王閩，你試試，看看手能不能動。」

王閩躺在推車上，左手逐漸用力，只覺得那片用力的區域在逐漸軟化，直到完全活動開來。

「有用！」

所有人都鬆了口氣，要是新任負責人上任當天就死於靈異復甦，那可真是獻了大臉。

幾番商討后，他們在王閩的嘴裡插上一根管子，清澈的蒸餾水不斷灌進王閩的肚子里，不過十分鐘，王閩就自個坐了起來。

「王總！」這幾個禿頂的傢伙一起招呼道。

「謝謝。」王閩對他們點了一下頭。

「哪裡哪裡，都是分內之事。」

這群人都興奮地搓手，看著王閩眼睛直冒光，就像透過衣服把他直接看光了一樣。

「原本的方案得作廢了，你們再想一下怎麼解決這個厲鬼復甦的問題。棺材先別碰，絕對不準動！知道了嗎！」劉建鋒無奈地說道。

「放心，我們就隔著玻璃看看。根據它的殺人案例分析，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是依靠接觸殺人，很安全。」其中一個禿頂最嚴重的傢伙說道。

「你們……長點心吧……介紹一下，這位是研究室的副主任，陳漢軍；這位是陳主任的副手，王新石；這兩位……」劉建鋒一一介紹。「還有幾個正在實驗的，休息的，下次見到再介紹給你聽。」

王閩點點頭，簡單招呼一下就和劉建鋒離開了。

「你剛才來救我，是有什麼新發現嗎？」電梯中，王閩問道。

劉建鋒點點頭：「我們大致還原了厲鬼在你身上復甦的過程，當然，只是依據現場情況做的猜想。」

回到辦公室，劉建鋒打開了大屏幕，將一份文件傳輸上去，是一組簡單的動畫。

劉建鋒拿著激光筆，指著屏幕說道：「我簡單給你描述一下你昨天的遭遇。」

「晚上八點，你和三個室友來到黑棺材邊，你觸碰到其中的一個鬼奴，黑色的粉末沾染到你的手上。黑色粉末沾染到皮膚就無法沖洗掉，一旦沾水，就會觸發殺人規律，黑土開始侵蝕人的身體。」

「你在洗漱時手掌沾水，殺人規律觸發，在你睡著的時候，體內被黑色土塊佔據，隨著你的抓撓，黑土隨著你的動作拋灑到空中，附著在你的舍友身上。那天晚上的氣溫有三十度，汗水滿足了第一個殺人規律。」

「你打開水杯，喝光裡面所有的水，這是你活下來的第一步。宿舍中，只有你在枕頭邊放了一杯水，並且喝下了它，這保證了你在被靈異侵蝕的時候有足夠的行動力爬到廁所。你剛才的遭遇讓我們更確定了這一點。進到廁所，你打開了水龍頭，在喝下足夠的水后，你在水龍頭底下昏迷了過去。」

「在這期間，第二個殺人條件正在進行：名字。」

劉建鋒把文件往下划，上面顯示了幾張皮膚上的圖案：「這幾張圖片是在受害者和你身上拍攝的，雖然很雜亂，但還是能基本看出，是你們的名字。唯一不同的是，其他受害者身上只有一個名字，而你，有八個。」

圖片上顯示出王閩背後從脖頸處到尾椎的圖案，隨著激光筆的移動，大致可以看出，那是八個相同的名字：王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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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流雖然不能衝掉這些黑土，但可以在名字形成時破壞形狀，延後死亡時間，但體內的侵蝕不會停止，你的身體里逐漸被黑土填充，你還是必死。而真正救下你的東西，是這個，我們想辦法復原了它的原貌。」

劉建鋒拿出一個相框，裡面夾著一張黑漆漆的紙。屏幕上卻顯示的是一張紙錢，做工十分粗糙，像是小作坊自己裁的黃紙畫的，上面的面額還是七塊錢，只不過現在變得黑乎乎的。

「這不是一張普通的假鈔，而是一張鬼錢，目前發現的有三元和七元兩種面額，將鬼錢交給厲鬼，那隻鬼就不會再襲擊你。按理來說，當你的背上出現名字，觸發真正的殺人規律時，這張鬼錢會抵消這次襲擊，但在水流的衝擊下，你的名字消失，殺機延後，於是鬼錢在即將消除殺人規律的時候失去目標，但依然發揮了部分作用，壓制了第一個名字。」

「第一個名字殺人失效，於是在規律的作用下，形成了第二個名字，同樣在水流的作用下，殺機消失，觸發了第三個名字，如此反覆，直到第八個名字出現，又被消除。殺人規律到達了極限，無法進行下一輪的名字的出現，於是停止了。」

說道這裡，劉建鋒有些激動：「這是難以復刻的奇迹！哪怕有一絲一毫的時間錯位，你都是必死無疑！」

王閩也是暈乎乎地說不出話來。

「這張錢是從你左手的褲子口袋裡發現的，你是從哪裡得到這張錢的？」

王閩仔細回想了一下：「我口袋裡的錢是我那天晚上吃炒飯拿的，我用之前都是每張數過的，可能是買飯的時候老闆找給我的。」

「就是你們工地的那個炒飯攤子嗎？我明白了。」劉建鋒點點頭，「現在，我們總結一下，你遇到的這隻鬼，代號水墨鬼，殺人條件有三點：觸碰黑色粉末，接觸到水，皮膚出現名字。殺人方式有兩種：其一，觸碰水墨，在皮下血肉形成黑色泥狀物；其二，皮膚上出現名字，觸發死亡。第二個殺人方式還有帶商榷，太過唯心，需要下一步研究后才能得出明確的結果。」

「這張黑色的紙錢不知道發生什麼異變，上面的黑色清除不掉，估計和你現在的靈異平衡有關，你打算要自己保管，還是由我們代為保管？」

王閩直接接過相框，一把捏碎，將紙錢塞進脖子的缺口中，摳出不少濕潤的黑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