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青劍瑤琴戰長空
四年之前的仙門論劍,蜀山之巔,年僅二十五歲的杜瑤光本該和蜀山掌門李長空在決賽相遇。
可因李長空喝酒貪玩誤了事,決賽當天放了眾同僚的鴿子,不得不由長老常昊代為上台比試,守住蜀山派的榮光。
常昊長老在半決賽輸給杜瑤光,自是覺得丟了大人,十分不服氣,可是在天分和資質面前,年齡和閱歷仿若一具弱不禁風的空殼,五十招之後,常昊就已經體力不支,幾乎無還手之力了。
但若看著這個年輕的女弟子在蜀山派頭頂上摘走榜首桂冠,常昊又是一百個不服氣。
硬是靠著蜀山至寶煙月神鏡強撐了二百多個回合,靠著神鏡短時間內吸收傷害並且反彈的神力,撐到他已經沒有靈力驅動寶物,當場暈倒。
這一戰,蜀山派丟了大人不說,還被杜瑤光打碎了整整十八面煙月神鏡。
這一戰之恥,蜀山派上下可是記得很清楚的,除了李長空,他大條懶散慣了,一聽杜瑤光贏了反倒對她讚賞有加,一點也不覺得丟人。
四年後的峨眉金頂,仙門論劍的總決賽擂台上,這兩個仙門唯二將五靈歸宗心法修鍊到滿層的人,終於要真正交手了。
峨眉派連夜趕工,將總決賽的擂台擴大了三四倍,幾乎佔滿了清音閣前的整個前山廣場,他們都是見過李長空和杜瑤光與妖族全力一搏的,若兩人真生死相搏,整個峨眉山主峰恐怕都經不住折騰。
擂台兩側,一身藍衣的冷清仙女,手持青色長劍,對面是銀白衣袍的瀟洒劍仙,銀灰色的濯塵劍,負手立於身側。
令人萬眾矚目的杜瑤光和李長空的決戰,卻在戰前已有人下了結論,這一戰,李長空幾乎必勝——
四日之前,八部妖族之一的毒蠍在峨眉派水源中下了能夠吞噬人靈力修為的劇毒。
五絕高手之中,只有李長空和姜流沒中毒,雖然及時拿到解藥,峨眉派也加派人手巡山,但此毒的毒性會殘留在人體內至少一月,這一月內,依然會感到氣力萎靡,靈力虛弱。
就像修為遠高於靈山掌門皇甫行的杜瑤光,和他打了一百回合才勉強分出勝負,兩人都發揮不出全力,皇甫行靠著經驗和招式硬拖了一百回合才落敗。
也如姜流這般沒有中毒的人,入門時間極短,居然能和蓬萊掌門風商打得平分秋色,直到風商使出了七星雷訣——簡化版的天曜七極陣,才擊敗了這個年輕弟子。
和風商比試之前,姜流聽說他因二十年前魔頭羞辱蓬萊之事心神受創,痊癒之後竟不甚記得魔頭的容貌了。
怪不得姜流當時在蓬萊養傷風商似完全沒見過他一般。這樣也好,以後姜流在仙門之中行走不必躲著他了。
姜流此前,幾乎已將各門各派的精英弟子打了個遍,若是全力一搏,未必不可打贏風商。
但他覺得那樣太過招搖,況且就算進了決賽,無非就是和杜瑤光與李長空打一場,還是要輸的,仙門論劍的榮耀,於他又並無用處。
還是讓杜瑤光做那個最耀眼的人吧。
杜瑤光劍指立於身側,嘗試了一下在指尖凝聚靈力——寒冰靈力匯聚比起之前緩慢幾分,又極容易渙散,看來是毒性還未完全消退。
她清澈靈動的眸子中,現出一絲沮喪——一扭頭,看見姜流和他兩個師兄站在離她最近的位置,正在台下看著她,好像在用眼神鼓勵她。
杜瑤光的心裡突然冒出一股倔強,她看著姜流,突然想到了御龍關,想到了大荒不周,聽說那裡的陰戾之氣對仙門中人有極大的影響,待久了會對修為有不可逆轉的損傷。
區區妖毒,比得上上古荒漠的陰氣嗎?若是她連這點困難都克服不了,談何斬殺魔頭。
她的眼神突然堅韌銳利起來。
「李掌門,請吧!」
李長空看著她這突然升起的鬥志,意外地笑了一下。
青玉縛和濯塵劍,瞬間在場地中央交鋒碰撞,激起的氣浪,令數十丈外擂台下的弟子們,都不禁退後了一步。
懷年因過於為杜瑤光緊張而擦了下汗,這毒素殘留體內的感覺他深有感觸,能發揮出平日七成力就已是極限。
此時,他的師姐正在和一個修為與她難分伯仲且實戰經驗遠高於她的強敵作戰,好幾下交鋒,懷年差點就不敢直視。
明明該是吃虧的一方,杜瑤光卻越戰越勇,撥雲寫月劍法舞得勢如破竹,就如她一直以來的個性,總是一往無前,從不退縮,如狩兔之鷹,將眼前的兔子逼得節節敗退。
可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李長空神情愜意,招式不緊不慢,看似驚險,實際上杜瑤光的每一劍都在他的預料之內,濯塵劍看似東倒西歪,實際上杜瑤光拿他沒有一點辦法。
在靈力受阻的情況下,如此剛猛的進攻,屬實鋌而走險。
「掌門功力受損,為何還要用……如此傾盡全力的打法?」懷年著急道,他知道師姐向來爭強好勝,但局勢對她來說大大不利,這樣未免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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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守起見,持久作戰,就能贏李長空了么?」姜流反問道,李長空有幾斤幾兩,他是最清楚的。
退可醉仙劍步試探,進可天罡劍訣猛攻,若是不能修為碾壓,李長空有無數種辦法贏下這場比試,哪怕是生死相搏,杜瑤光的勝算也不到五成。
「喔!」場上突然一陣驚呼。
杜瑤光突然迅猛三劍橫掃李長空下盤,差點把他腳踝削下來。
李長空騰空而起,濯塵劍支在地上,半空攔下了青玉縛。
他神情自若,但心裡暗暗吃驚,他的醉仙劍步向來用於奇招突出,打人個措手不及,從不亂用,連段逸風這個徒弟他都沒教過。
怎麼區區十幾招,杜瑤光就好像找到了破他此招的秘訣,突然向他防守薄弱的下盤一陣猛攻。
不愧是她,武學天分如此之高,難怪常昊連著兩場被她打得找不著北。
「打得好!」
李長空高呼一聲,與杜瑤光掌對掌,將她逼退數丈。
雙掌對攻,李長空就已試探出來,杜瑤光的狀態恐怕只有巔峰七成的狀態。
雖然有些勝之不武,但是對頂尖高手放水,無異於羞辱。
杜瑤光依舊採取猛攻姿態,身旁凝聚著數把冰劍,劍破九天之勢,朝李長空襲去。
一面燃燒著的太極圖案,在李長空面前形成,將飛來的密集冰劍悉數攔下,直到青玉縛一劍刺上太極圖案中央,李長空才稍微退後了一步。
但很快,面前的明黃火焰燒得更旺,絲毫沒有被寒冰靈力壓制的跡象。
李長空本身靈脈屬風,自從他與姜焱凌交過手之後,便開始風火兩種屬性雙修,這太極圖案看上去是火焰凝聚的,實際上是火借風勢,風助火威,竟絲毫不受水靈克制。
他一掌震開杜瑤光和她的青玉縛,接連射出一道攜著烈焰的旋風,杜瑤光周身的藍光被明黃火光漸漸壓制,不斷揮劍劈開這些火焰,但已有些吃力。
李長空閃身上前,一劍把她打到了高空,持劍化作銀光,朝半空中的杜瑤光衝去。
即將落敗之時,杜瑤光凝聚渾身靈力,穩住身形,迎面迎接濯塵劍的劍刃。
一藍一白兩個光影,在空中急速摩擦碰撞,仙門論劍大會為了應對這種接近神仙打架的情況,制定了另一種出界規則——只有誰落地的地方在擂台外才算出界,沒落地之前,兩人打上九重天也不算出界。
兩人在空中激斗,場下觀眾卻是要遭殃了,不斷有打偏的冰劍和氣劍飛下來,場邊馬上就沒地方落腳了。
李長空手中氣劍,突然變大了數倍,朝著杜瑤光劈下,一擊便把她打下了高空。
擂台上被她砸了個坑,她用劍支撐著身體,半蹲著,吐了一口血在一地碎石中。
雖然局勢已無比明了,但杜瑤光偏不肯認輸。
「師姐……師弟,你武功造詣比我高,依你之見,掌門她可還有勝算?!」懷年語氣慌張,他是十分清楚杜瑤光的個性的,但是此時若還選擇硬拼下去,恐會重傷。
姜流搖了搖頭,一言不發。
三閣論武之時,他被懷年打得吐血,玄慈也曾勸杜瑤光讓姜流認輸。
但她沒有開口,因為他們心裡都很清楚彼此是怎樣的人。
不到窮途末路,誰也不肯先認輸。
杜瑤光站起身來,默念口訣,身上湧出五彩光華,在她頭頂形成一個五角星狀的法陣,五種靈力匯聚,幾乎將整個擂台都罩在法陣之中。
「五靈法陣!居然有人憑一己之力凝聚出五靈法陣!啊?那是……!」場下觀戰的空明方丈驚嘆道。
高空中的李長空,周身一百零八柄光劍已成,密集的光劍組成的劍陣,正是那匯聚天罡地煞之力,除妖無數的天煞劍陣。
「李掌門居然真能一人操控天煞劍陣!這……」
空明震驚的目光在李長空和杜瑤光身上來回掃視,敬佩之意溢於言表,兩個不世之才,令他自慚形穢,空修了半輩子的仙,在他們面前有如凡夫俗子。
劍陣外側的七十二柄地煞劍,突然朝著五靈法陣發起密集攻擊,法陣靈力動蕩,頓時就在猛烈攻勢下動搖,甚至出現裂紋。
平常看上去懶散逍遙,動起手來居然這樣兇猛。
段逸風看著自己師父的傑作,恍如隔世。
杜瑤光祭起青玉縛,以其靈力支撐法陣強度,隨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她拿出了一把箜篌,那把一經現世,就光彩斑斕的仙琴。
姜流認出了箜篌青紅相間的琴身,正是從東海龍宮取來的碧血瑤琴。
連姜流都不知道她到底要幹什麼,只見她素手撫琴,曲調急切激昂,令人耳聞此曲,猶如受到了振奮,渾身燃起鬥志。
姜流近乎發怔地看著,天地間的靈力,此時像是受到了召喚,全都朝著杜瑤光身體里涌去,她身體里的靈力驟然提升,堪比巔峰時期。
「玄天五音?!你……」姜流咽了一口口水,眼前恍惚。
杜瑤光用著崑崙神女的仙琴,奏響著神女開創的玄天五音,吸收天地靈氣為己用,那藍衣身影,恍如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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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年已經完全被這番景象搞得神志恍惚,怔怔地扭頭問姜流道:「咱們……咱們崑崙派有這門術法么?」
姜流緩緩點頭,道:「你知道你師姐是何等天才嗎?」
他笑得既欣喜又悵然。
「若非自古以來,凡人升仙需得渡劫才能凈化肉身飛升,那她早就是仙人了——二十多歲的仙人。」
雖然五靈法陣在天煞劍陣的強攻下多處碎裂,幾近破損,但是,杜瑤光靠著法陣拖延了許多時間,此時沐浴著仙曲凝聚的五靈之力,渾身力量正盛。
她收起碧血瑤琴,手握青玉縛,招出一陣冰雪風暴圍繞全身,勢必要硬接那三十六天罡主劍,正大光明贏下這場決戰。
她會讓所有質疑嘲諷她一介女流擔任掌門的人全都閉嘴的。
一招冰鋒雪舞,讓整個峨眉派的氣溫驟降,不少弟子被這股極寒之力逼得抱著胳膊,向後閃躲。
天女和劍仙的決戰,凡人豈能染指。
冰雪風暴之中,杜瑤光的身影已經化作一柄巨劍,如振翅的冰鳳,朝著高空的天煞劍陣猛衝。
峨眉山上颳起了猛烈的風雪,四月暖春,就像又回到了寒冷深冬。
峨眉金頂的光彩,被藍白光芒遮掩下去,觀戰之人紛紛偏頭側目,用手遮擋這強光。
這一片冰天雪地,在眾人眼中宛如天神創造的神跡,已無人還記得去尋那藍衣的女子和灰衣劍仙,這番景象對他們造成的震撼,已超過了比試的輸贏。
青玉縛從半空飛下,正巧落在姜流面前,插進地里半寸。
他一陣驚慌,抬頭看去,擂台上卻依舊籠罩著殘留的風雪,視線不清,始終沒能找到那藍衣的身影。
濯塵劍,也當空落下,插在段逸風眼前的石板路上。
這場曠世之戰,居然生生將兩人的佩劍都打的脫手,飛出擂台。